第117章 第117章
第二天下午,戚平頂著張與兔兒相似六七分的臉,坐在教坊司一紅頂小轎里。
直到此刻,他依然覺得這一切順利地簡直不科學,昨晚那老鴇僅是看了他一眼,就跟見到稀世珍寶一般眼睛直冒光。
今天更是急急忙忙地將他送往趙翊那。
臨走前,戚平特意在糊的假胸里塞了一把匕首,才敢放心前往。
坐在左右搖晃的轎子里,他抬手在胸前確認似地摸了摸,才終於壓住內心的忐忑,出聲試探道:「媽媽,這進了太子府,可還有什麼講究?」
「太子本性隨和,講究不多,」行走在轎子旁的老鴇嘆道:「至於能不能收你,就看命了。」
「往常我聽說送進府里的,無論滿不滿意,太子都留了下來,」戚平語氣中帶著純真與嚮往地問道:「如今,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不必緊張,」老鴇自動繞過這個話題,寬慰道:「進了裡面,看我眼色行事便可。」
說完,老鴇腳步加快,越過轎子,甩開眾人當先進了太子府。
轎子剛行進院落,戚平便聽到了一聲怒喝:「我不是說過除了兔兒我誰都不要嘛!滾!快滾!」
「殿下息怒,」老鴇語調顫抖,帶著哭腔,她擦著頭上的汗,連忙朝著轎夫揮手,磕了個響頭站起來就要跟著跑。
整個轎子狠狠晃蕩了一下,直晃得戚平心臟都要跳出來,他扭著頭透過帘子間的縫隙望向院落,咬了咬牙,決定豁出命去賭一把。
按下狂亂的心,戚平操著兔兒的語調,軟糯道:「啊,好疼~」
老鴇被嚇得臉都白了一層,咬牙切齒地瞪向轎子,心裡下定主意,回去就立刻剝了這不懂事的小娘們的皮。
「媽媽,我好怕,」戚平變本加厲,更是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老鴇見到趙翊一步步朝這邊走來,嚇得腿一軟,直接跪到了地上。
哐當一聲轎子落地,戚平驚叫一聲,就在這時,轎簾忽然被掀開,現出趙翊那張臉。
兩人甫一對視,便立刻從對方眼裡確認了心中猜想。
「兔兒!」趙翊奔進轎子里一把將戚平抱出來,「兔兒,我終於找到你了!」
戚平配合著趙翊的表演,神情驚恐地看向老鴇,卻只見這老東西心滿意足地點點頭,瞧著頗有些喜悅。
進了屋,屏退眾人,趙翊將戚平扔在床上,一屁股坐下來,「我哥怎麼會喜歡上你這種蠢貨的?等了你兩天,總算看明白了我的眼神。」
「你怎麼知道兔兒就是我的?」戚平坐起身,沒等趙翊回答,又著急問道:「你哥現在怎麼樣?有沒有飯吃?」
趙翊煩躁地擺擺手,只回答了他第一個問題:「在我哥府上時,我就看出來兔兒是你假扮的,當時還不確定,這次也算死馬當活馬醫了。」
戚平對這平時看著弔兒郎當的太子多了些佩服,他說道:「你有什麼辦法?還有我想見你哥!」
趙翊道:「去找我娘!」
「這就是你的辦法?你以為我沒想過去找你娘?」戚平瞪大眼睛:「但她是不會幫雀兒的,恐怕這才是她最想看到的局面。你已坐穩太子之位,雀兒也早就失去了作為棋子的作用,救出他,你娘能有什麼好處,說不定雀兒是她一輩子都想洗刷的污點,現在總算如願了。」
「去找我娘!」
「這是我哥唯一的生機,抓不住你就只能眼睜睜看著我哥去死了!」
「別在我身上浪費功夫了,我現在也只聽我娘的。」
這一句句話砸得戚平近乎絕望,他手指死死抓住床單,從沒像此時這般無力過。
趙翊起身走到桌邊,抱著胳膊看向坐在床上失魂落魄的戚平,半晌過後,他嘲諷似地搖了搖頭,「無論你曾經以為自己多厲害,在度州城裡,或許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立刻讓你死無全屍。」
「我哥再厲害,在主子眼裡,他也不過是條好狗,想除掉,甚至不需要費多少力氣,便有無數人搶著來做這件事。」
「我哥曾經說得很對,將來我成了那高位上的九五至尊,也難保看他不是一條忠心耿耿的狗,甚至我一口一個哥叫他,你以為裡面有多少感情?」
「我父皇為什麼把他培養成野雀統領,就是在為我鋪路,而我也很聰明,知道與這麼個「污點哥哥」打好關係,至於我父皇為什麼現在要殺了他,同樣也是在為我鋪路。」
「我父乃是天下共主,但我不怕他,相反我很怕我娘,我父能讓自己的女人生下和別的男人的孩子,還允許這孩子一步步走向高位,你說我娘可怕嗎?」
「這世界,沒什麼比權利更讓人嚮往,也更可怕,所以凡是能夠站在權利最巔峰的人,都有你想象不到的本事。」
趙翊說到此,見戚平毫無反應,便不願再說下去,他直接道:「你走吧,回你該回的地方,這裡沒有你能插手的位置了。」
「我去求你娘,」戚平早已理解了趙翊的意思,不但清楚他表面在暗示什麼,還讀懂了他深層次的意思。
為什麼皇帝縱容木小雀在自己眼皮底下安穩地活了二十八年,現在卻敢冒著得罪那位貴妃的危險對他動手了呢?恐怕他們早已達成了一個交易,一個不需要溝通,便心照不宣的交易。
三皇子身死,趙翊徹底坐穩太子位,如今那位貴妃的目的已經達到,但是交易,總要付出點什麼,木小雀如今成了一顆廢棋,棄掉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而現在他能做的,就是求那個貴妃將這筆交易繼續下去。
戚平安靜地坐在床邊,又過了差不多一炷香時間,他才站起身,稍稍扯了扯頭髮,讓它更顯凌亂,「招管家過來送我走吧,如果你有什麼事要商量,就去教坊司把我接過來。」
在趙翊開門的前一刻,戚平還是忍不住問道:「如果我被抓了,是不是就說明雀兒真的沒救了?」
趙翊點點頭:「大概是。」
戚平呼出一口氣,平靜道:「如果事情真的向不好的方向發展,請告訴雀兒,我已經平安到家。」
坐上回教坊司的馬車,戚平靠在廂壁處,伸手接了接外面的雪花,天寒地凍,不知道木小雀有沒有感覺到冷,有沒有被子蓋,有沒有飯吃。
他恨自己是個廢物,除了去抓住那虛無縹緲的希望,什麼事都做不了。
……………………
「水……我想喝水……」
王二聽到聲音驚奇地甩了甩鞭子,他原以為這個人到死都不會說一句話,拉過凳子坐下,他沖牢房外吼道:「拳頭,倒杯水來!」
喊完,他不顧外面罵罵咧咧的聲音,抬頭看向犯人,半晌過後,他嗤笑一聲:「沒想到再高高在上的人物也有落到塵埃里的一天。」
仰頭看了會兒犯人身上的傷口,他伸指隔空在幾處點了點,「這幾處是我打的,所以你是念著我的好的對不對?不然為甚只衝我討水喝?哈哈,老子不像你們,生來佛祖心,對誰也下不了重手。」
木小雀頭腦發漲地瞟了他一眼,沒搭理,因為他這兩天根本沒注意打他的人是誰,而且更不會去記哪個傷是誰打出來的。
「我說王二,你他媽以為自己是大爺是不是?」拳頭拎著水壺,拿了個碗重重扔在木登上,「再敢支使老子,我打到你叫爺爺。」
王二倒了滿滿一杯,「不是我喝,犯人喝。」
「犯人?」拳頭側頭看向吊在那邊,半死不活的人,伸手搶過碗,不顧潑出來的水,他擋了擋王二搶過來的手,「我喂他。」
「張嘴!」
木小雀緊閉著的唇張開一條小縫,裡面都是強忍疼痛時不小心咬出來的破口,他看了眼拳頭,剛要說聲「謝謝」,那滿滿的一碗水便提前潑在了他臉上。
「喝吧!老子這還有水你還喝不喝?」
看見木小雀點頭,他刷地扯下自己的褲子,渾濁的尿液沖著木小雀滋過去,「喝,喝個鳥喝!」
木小雀皺著眉難以忍受地躲了躲,他看了拳頭一眼,再次沉默地垂下頭,看著那潑騷尿濺在自己腳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