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戚平等那陣感覺過去,才敢重新抬起頭,隨手吃了些甜點,便開始四處打量。
整個酒樓充斥著各色人馬,或秘密交談,或大聲討論,總之所有的話題都是有關於戚家。
「我不想回山!反正要回你自己回!」
戚平聽到聲音向旁邊望去,只見與他們相鄰的那張桌子正坐著兩個身穿墨綠色衣服的人。
一老一少,少的那個看起來清秀斯文,正是說話之人,此時老的那個臉色明顯有些發臭,似是正處於發怒的邊緣。
「玄岫派的人,」木小雀適時低聲介紹了一句,然後也跟著戚平看起了熱鬧。
「放肆!」老的那個狠狠拍了下桌子,「你以為這是你能管得了的禍事?三腳貓的功夫,妄想學別人當大俠!」
「戚家一門五十三條性命,如果人人都棄之不顧,這公道還有誰來為他們討?」少的那個臉色憋得通紅,連眼珠都染上一絲血色。
他倔強道:「雖然我武功不行,但總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
戚平不禁仔細打量這少年幾眼,心裡有些震動。
「這事自有官家去管,你一個孩子瞎湊什麼熱鬧!」老的那個氣得咳了好幾聲,才順著胸口勸道:「小寶,此事遠遠比你想得複雜,戚家退出武林多年,為何偏在此時被滅門,你可曾想過?」
「為什麼?」小寶明顯被這話刺激得理智回籠,不禁向前湊了湊:「師父,你是否知道什麼?」
「我猜不出,所以我說此事複雜,這也是我給掌門師兄寫信不想讓玄岫派過多參與的原因,」老的那個聲音壓得極低,但仍然逃不過木小雀與戚平的耳朵。
戚平看了木小雀一眼,見對方神色平靜,顯然早已想到此節。
於是他又繼續聽那老者說道:「小寶,師父知道你心裡不忍,說實話,沒人見到那場景能夠無動於衷,我們玄岫派會派弟子前往雲鶴城助此事一臂之力,這回你可以安心和師父回去了吧?」
「為什麼師兄可以去,我卻去不得?」小寶明顯又心急起來:「師父,我保證,我絕對不會自不量力多管閑事,我一定夾著尾巴好好做人。」
老的那個氣得直搖頭,小寶卻兀自在那勸解道:「而且我到了雲鶴城就能與師兄們匯合,你還需要擔心什麼!」
「雲鶴城是什麼地方?」戚平收起耳朵,轉向木小雀問道。
「周家的地界,」木小雀解釋道:「周家前幾日廣發英雄帖,說是在雲鶴城發現了魔道蹤跡,邀武林正道共襄伐魔大計,而且,戚家被滅與魔道有關的事已經眾所周知了。」
吃完飯回去的路上,戚平心情很是鬱郁,小寶的那句話總是縈繞在他心頭,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個懦夫。
行至半路,他忽然問道:「你什麼時候動身去雲鶴城?」
「明日,」木小雀轉頭看向他,再次釋放出自己為數不多的關心:「你傷還未好,不如先修養幾日,再動身離開。」
「我想和你一起去雲鶴城,」戚平舔舔嘴唇:「那五十三條性命,總要有人為他們討回公道,除了我,還有誰更合適呢?」
扭過頭復又深吸口氣,戚平隔著黑紗抬頭看了看天空,這世上可能總有比保命更重要的東西吧。
……………………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背起行囊上路,就像兩人在山下小鎮相遇時那般,木小雀身邊依舊沒有帶上任何一個手下。
戚平回頭看了看在門口相送的幾個人:「如果沒有我陪著你,你豈不是又要孤身一人?」
木小雀瞥了戚平一眼,聲音冰冷地回道:「累贅。」
「他們?」戚平幸災樂禍地向後看看,「哎,送葯小哥快被你說哭了。」
「你,」木小雀簡短的答了一句,似是怕戚平又開始胡亂攪纏,補充道:「我說你是累贅。」
黑紗抖動,戚平咬牙切齒地望向木小雀,重重哼一聲,就氣得自己孤身一人快走幾步,與後方的木小雀拉開距離。
就這樣一路走到城門口,守門士兵手裡拿著一張畫紙伸手攔住戚平,「帽子摘了!」
眼看著周圍一圈士兵緊握兵器戒備的模樣,戚平向後退了退,求助似地望向木小雀。
這人走過來輕輕摘掉他頭上的帽子,朝著守門士兵問道:「不知道城中可是又發生了什麼大事?」
那人核查好兩人的面貌,又仔細看了看木小雀,態度一變,小聲說道:「昨晚衙門失竊,現在任何人都要查明身份,才能出城。」
戚平悄咪咪向前站了一步,側擋在木小雀身前,只聽木小雀繼續問道:「昨晚失竊,怎麼不曾聽到什麼動靜?」
猶豫片刻,士兵繞開戚平,向木小雀這邊靠了靠,壓著聲音說道:「知府大印被偷,消息已經被封鎖起來了。」
話還沒說完,戚平再一次插在兩人之間,背緊貼著木小雀的胸膛,同時鼻尖都快與那士兵的貼在一起。
木小雀向後站了站,戚平也趕緊向後躲了躲,總算是和那士兵拉開些距離。
出了城,戚平酸溜溜地說道:「拿著國家的工資不幹正事!看見個美人就色令智昏!連高度機密都敢泄露!賣國賊!漢奸!不要臉!」
「無恥,」木小雀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戚平連忙附和:「對,無恥至極!」
木小雀冷冷掃他一眼,沒說話,戚平暢快地走了兩步,才忽然一扭頭罵道:「你他媽又罵我!我就是看他不爽,誰和你走得近我都不爽!」
「幼稚,」木小雀仰頭望了望天,只覺自己這是真撿了個小孩回來。
戚平低著頭在前面氣憤完,忽然想起正事,連忙問道:「知府大印為什麼被偷了?和戚家有關係嗎?」
「有,」木小雀將手裡的帷帽向路邊一丟,說道:「那幫人為了找你。」
戚平愣了愣,想起木小雀那句「累贅」,頓時悲從中來。
他猶豫片刻,偷瞄了一眼木小雀,內心忐忑地問道:「要不咱倆就此分道揚鑣?到了雲鶴城再聚。」
「也好,」木小雀點點頭,錯開戚平繼續向前。
「好個屁,狗屎!」戚平狠狠罵了一句,蹲在地上默默拼湊自己碎了一地的心,過了片刻,視線里突然出現一雙鞋。
他抬起頭向上看過去,只聽木小雀不含感情地說道:「我想了想,你是能夠引幕後兇手現身的重要魚餌,所以,一起走吧。」
「哼,求我,」戚平頭一扭,然後余光中就看見木小雀轉身離開的冷酷背影,他趕忙跳起來主動追過去,與對方肩並肩向碼頭走。
走到渡口,觀瀾江上水面平靜,然而停靠在碼頭上的船卻少得可憐,木小雀走到一個船夫面前問道:「船家,去不去鴻雁城?」
「不去不去,」船家立在甲板上擺擺手:「兩位公子來晚了,現在不止是我,這裡停靠著的這幾艘也早都定出去了。」
「這麼大的渡口,為什麼船這麼少?」戚平眼睛掃視一圈,隨口問道。
「還不是戚家那檔子事嘛!」船夫說道:「在水路上走,任憑你本事再大,也得坐船不是?」
戚平不死心地又各處問了問,確實如那位船家所言。
兩人站在碼頭上等了片刻,江上正好行來一隻小漁船,木小雀上前摸出一錠銀子問道:「船家,開不開船?送我們兩人去鴻雁碼頭,這銀子是定金。」
「行,行,」看到銀子,船家簡直樂得合不攏嘴,手在衣襟上搓了搓,才接過銀子:「那兩位公子在這裡等會兒,我回家吃個飯就來。」
見到木小雀點頭,船家將錨拋在岸邊,下船一瘸一拐地向岸上的村落走去。
戚平蹲在岸邊斜眼瞄著在旁邊站得筆直的木小雀,注意到江面時不時冒出的一兩條小魚,突然計上心頭。
他從包袱里撕下一條麵餅,揪成小塊向江里扔去,結果整個麵餅扔完,這幫傻魚也沒有成群結隊來搶食的。
本想造個現代奇觀吸引一下某人的目光,奈何水裡的魚還不開化,戚平略有些尷尬地看了木小雀一眼,這人並沒有變過姿勢,還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遠方。
他內心悲憤地向水面望了望,不知道這江有什麼好看的,有他好看嗎?沒有!有他好玩嗎?顯然也沒有!
吐了滿肚子的槽,他默默低下頭,開始一聲接一聲地嘆起氣來,「木小雀,我是不是很怪?怎麼就看你這麼順眼呢?」
木小雀伸腳將腳邊的乾糧渣踢到水裡,「你看誰不順眼?」
「不是,就特別愛看你,」戚平仰頭逆著陽光與木小雀視線觸在一起,相視半晌,他心裡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我要追你。」
木小雀迷茫地歪歪頭:「追是什麼意思?」
「沒,」戚平捂著嘴偷偷笑了笑,心裡那根綳得快斷了的弦鬆了松。
他看著水面上的倒影嘻嘻笑個不停,忽然指著水裡的人讚美道:「你怎麼這麼優秀呢!加油,你能行!」
直到上了船,戚平笑聲才停止,他坐在船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揉揉眼睛,才發現木小雀坐在對面正看著他。
他立馬正襟危坐,眼裡還閃著淚花,木小雀抬抬下巴問道:「笑累了?」
「有點,」戚平含情脈脈地盯著他,抿了抿唇,「剛剛想到一件特別好的事。」
木小雀沒管他那件特別好的事是什麼,說道:「你若困便睡會兒,正好我們可以輪流休息。」
戚平點點頭,這船至少要在江上行兩天,他們不可能不休息的,將包裹墊在腦袋下,戚平在小船有節奏的晃動中沉沉睡去。
木小雀移開視線,向江面望去,眸子里藏著不易察覺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