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皇帝聽鄭貴妃那麼說,頓時臉色更冷,但如今少了個可用的皇子,勢必要更加依賴白滄嵐,秦陌鈺又是白滄嵐喜愛的人,沒有證據不能貿然去動他。
「你放心,朕過幾日就賜婚給秦陌鈺和滄王,不會再讓秦陌鈺有機會遊走於任何人之間。並且朕也會勒令秦陌鈺和秦家斷絕關係,遠離軍權,安心做好他的滄王妃便是。」
「皇上分明也已經對秦陌鈺起了疑,卻不去傷他,可見是出於對滄王的舐犢之情……」鄭貴妃有些苦澀地一笑,「但恕臣妾之言,滄王與皇上間生疏多年,父子情豈是輕易能修補得了的?而河兒從小到現在一心敬愛於皇上,皇上難道真的忍心與他父子情絕?」
「朕並沒有這麼說過。」皇帝知道鄭貴妃說的都是事實,「只要白瀟河這段時間能在府中安心思過,痛改前非,來日朕興許會給他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那麼,就請皇上允許臣妾去見見河兒,轉達皇上的這番心意吧!」鄭貴妃再次提起此事,「這樣河兒一定能振作起來,好好重新做人!」
「……」皇帝沉默了片刻,「朕已經說過任何人不許探視,朕說過的話就是金口玉言,豈有隨意收回之理?」
「可是,臣妾聽說河兒他回府後便高燒不退,大夫說他是已經喪失了求生的意念……他若真的活生生被燒死了,皇上於心何忍?!臣妾說句僭越的話,若真如此,皇上與臣妾間的情誼只怕也只能絕了!
皇上,臣妾自與您初遇便對您一見傾心,多年來盡心儘力服侍於您,難道這份情誼您真的全然不顧了嗎?!」
「……」皇帝也還記得和鄭貴妃初遇時的情形。
那時他去民間微服出遊,偶遇了正在湖邊賞花的鄭氏,見她人比花嬌美艷不可方物,而鄭氏也被器宇不凡的皇帝所吸引,兩人很快墜入愛河。
鄭氏出身高貴,並不願嫁作人妾,只為了她心儀的男子,才甘願入宮選妃,屈居於皇后之下。
鄭氏的這份情誼皇帝也一直銘記在心,所以自她入宮以來便盛寵於她,在她生育后更是將她晉到了後宮中唯一的貴妃的位份。
可以說鄭貴妃在後宮的實際地位幾乎算是可以和皇后平起平坐,加上她自幼性情驕縱直率,面對皇后也從不畏懼,甚至在很多人的眼中,她才是皇帝真正的最愛。
「哎,罷了……」皇帝終於長嘆了一口氣,做出妥協,「你想去看河兒就去看吧。務必讓他振作起來。」
「多謝皇上恩典!」鄭貴妃重重扣了個頭,「臣妾必不負皇上所託!」
當下,鄭貴妃就急匆匆趕往了瀟王府。
此刻,白瀟河正迷迷糊糊地側卧在床上。
他的確發著高燒,額頭上搭著一條濕毛巾,側卧的姿勢讓他的毛巾很容易滑落,但他臀上有傷,實在是躺不下去。
服侍的丫環不斷地幫他重新搭好毛巾,這活兒做多了不免有些不耐煩,見著換水的小廝端著盆子進來,忍不住側頭抱怨了一句:「你說咱們王爺還能東山再起嗎?我們這些下人今後是不是也沒出路了?」
「好大膽的丫環!」忽有一個人衝進來狠狠給了她一耳光,那人正是怒氣沖沖的鄭貴妃,「還輪不到你們這些賤婢來妄議這些事!來人,拖出去杖……杖五十!」
鄭貴妃本想說「杖斃」,但念著白瀟河如今還狀況堪憂,還是為他積點德吧。
「奴婢知錯了!娘娘饒命啊!」
鄭貴妃沒耐心聽丫環的連聲求饒,示意小廝堵住她的嘴,把她給拖下去打了。
「河兒……」鄭貴妃既愛憐又擔憂地看向雙目緊閉的白瀟河,「母妃來看你了!你能聽到嗎?」
「母妃?」白瀟河猛然間睜開了眼睛,看向母親的眼神中卻並無驚喜,而是充滿惶恐不安,「母妃對不起!孩兒讓你失望了!」
白瀟河一直都很害怕讓母親失望。
他並不是生來就想爭奪皇位,曾經他只想安靜地做父母最寵愛的孩子,承歡膝下,他也想過要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
可是在他五歲時的某一天,母親忽然跟他說:「河兒,你一定要足夠優秀,要幹掉太子,幹掉其他所有皇子,成為你父皇最重要的那個兒子,才不辜負母妃疼愛你一場!」
「為什麼母妃?」白瀟河驚愕且懵懂地看著母親,「為什麼兒臣一定要當太子?」
「你不當太子,我們母子就今生今世都會被人踩在腳下!對,你父皇現在是寵你,可你想過他百年之後會如何嗎?這個皇宮會成為太子和皇后的天下,到時候我們母子只有任人欺凌的份兒!」
「可是兒臣覺得,」白瀟河依然迷惑,「母后和大皇兄都是很和善的人,不會為難我們。」
「你這傻子!」鄭貴妃用食指在白瀟河額頭上戳了一下,「你知道什麼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嗎?你知道前兩天皇后在私底下跟本宮是什麼嘴臉嗎?總之你記住本宮的話,一定要當太子,否則我可就不疼你了。」
「兒臣記住了。」幼小的白瀟河面對母親這麼可怕的威脅,只能乖巧地答應。
從此,他就努力往這條路上走,哪怕變得虛偽卑鄙,哪怕委屈了真正愛的人,也再難回頭。
「你也知道你現在這樣對不起我?」鄭貴妃的神情冷了幾分,「我辛苦養你到這麼大,不是為了看你動不動就崩潰!不過就被你父皇打了一頓,禁了下足,這有多大的事?你還真認定自己不會東山再起了?」
「可是……」白瀟河一臉悵惘,「兒臣真的還有機會嗎?父皇他已經對兒臣失望了。」
「那你以為你父皇為什麼要允許本宮來看你?他剛才親口跟本宮說了,只要你能改過自新,他會給你機會的!」
「當真?」白瀟河黯淡的眼眸中終於添了幾分光芒,「那……父皇既允許母妃來看望兒臣,能不能讓我也見見秦陌鈺?」
「什麼??」鄭貴妃差點沒被這句話活活氣死,「你怎麼直到現在還惦記著那個賤人?!」
「母妃放心,我已經認清了他的真面目,只想跟他做個了斷……求母妃成全!」白瀟河說著就要掙紮起來下跪。
「你別動。」鄭貴妃攔住他,沒好氣地道,「本宮來看你這恩典可是好不容易才求來的,怎麼幫你再求一個?他秦陌鈺武功不行了,輕功還是能施展幾分的,我安排他偷溜進來見你吧。」
「多謝母妃!」
事到如今,白瀟河只想問清楚秦陌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