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取針(完)
想到這裡,時寧突然扭頭質問百里楹,「奪舍一事是否跟你有關?」
百里楹誤以為時寧在說白陽一事,目視前方說道:「我只負責提供狐狸,如何奪舍,奪舍誰都和我無關。」
時寧並不是想知道白陽的事情,而是想知道自己曾經被異世之魂奪舍百里楹知不知道。
「我不是說白陽。」時寧含糊其辭,沒有直接說自己曾經被奪舍過的事情。
百里楹聞言微微偏頭,眼神中有幾分困惑:「那你指的是誰奪舍一事?」
時寧認真地看向百里楹,神情不似作偽,難道百里楹真的不知道這件事?
「你剛才說你只提供狐狸,那怎麼奪舍,奪舍誰,是誰負責?」
百里楹嘴角微微抿起,「這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正當時寧還要繼續追問時,百里楹提醒道:「不看看你自己周歲的時候什麼樣嗎?」
時寧扭頭看向前方,只見身著月白色長袍的嚴煥明彼時還是少年模樣,襁褓中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嚴煥明一隻手戳著小嬰兒的臉蛋說道:「寧寧,看師兄。」
還是嬰孩的時寧被嚴煥明戳得一直吐口水,嚴煥明跟看稀奇一樣,抱著小時寧湊到時慈夫婦面前。
「義父義母你們看,寧寧一直吐口水。」
孔枝突然伸出兩隻手搓揉著嚴煥明的臉,說道:「我這麼揉你,你等會也留口水。」
嚴煥明嘴巴被擠成O形,含糊說道:「師尊,我錯了。」
「我不戳寧寧臉了。」
孔枝這才鬆開手,「十幾歲的大孩子了,還一天天沒個正形,斐雲剛跟我說,你又闖禍了。當心他罰你抄書。」
嚴煥明笑嘻嘻道:「有師尊在,斐雲長老肯定不會罰我的。
話音剛落,斐雲就出現在嚴煥明身後低聲說道:「誰說我不會罰你的。」
聽到這個聲音嚴煥明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樣,僵硬地回頭,正對著斐雲那張黑臉。
嚇得嚴煥明抱著小時寧一溜煙跑得老遠,孔枝和時慈在後面無奈著提醒道:「別摔著了。」
時寧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調皮的嚴煥明,平常時寧所見到的師兄冷靜,端莊,不苟言笑,沒想到也有這麼活潑的時候。
看著這幅歡聲笑語的景象,時寧嘴角始終帶著笑,眼神中也帶著笑意。只是一想到這些從前的記憶,自己都不曾記得分毫,時寧突然扭頭問向百里楹,「我的定魂針什麼時候取出來?」
百里楹說道:「不急,馬上就取。咱們接著往下看,等看完了,我自然會兌現我的承諾。」說話間,百里楹示意時寧往前看去。
百里楹蠱惑地聲音說道:「看看吧。」
看著百里楹嘴角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時寧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面前的場景再次發生改變,入目可見都是刺眼的紅。
下一瞬時慈倒在血泊中的模樣赫然出現在時寧面前,時慈渾身都是血,顫巍巍地對著趙崢和嚴煥明說道:「掌門之位,傳給,傳給趙崢。」時慈嘴角不斷湧出鮮血,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一隻手緊緊握著趙崢,同時看著嚴煥明說道:「煥明,照顧好寧寧。」
嚴煥明依舊少年模樣,滿臉的淚水用力點頭保證道:「義父,我一定會照顧好寧寧的。」
還沒等嚴煥明話那邊,時慈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不遠處同樣躺著江鈴,滿身鮮血,沒有了氣息。百里楹還猶嫌不足時,在時寧身後宛如鬼魂一樣的聲音說道:「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麼感受。」
時寧眼眶泛紅,厲聲質問道:「你到底想幹嘛?」
百里楹攤開手道:「不想幹嘛,只是帶你體會體會我的痛苦而已。」
「真是可惜,時眠,姜橦音,還有孔枝死的時候我不在,不然我一定會帶你好好看看這幅美景。」
時寧只覺得渾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在往腦袋涌去,還沒等百里楹說完,時寧已經召出聞風藤狠狠地劈了過去。時寧此刻氣急攻心,心智不穩,百里楹想要躲開她的一擊簡直輕而易舉。聞風藤察覺到時寧痛苦的氣息,也變得暴躁了許多,深綠色的藤蔓在空中變得粗壯許多,與此同時一瞬間分成數十條,織成一道密不可破的大網撲向百里楹所在的方向。但百里楹瞬間消失在了空中。
時寧看不到百里楹的人,只能聽到他在空中放肆又討厭的笑容。
「時寧,我在這。」時寧揮舞著聞風藤向聲音的方向攻去,藤蔓帶起陣陣沙石,聲勢浩大。一擊即中,但是明明剛才還是百里楹的樣子,在藤蔓擊中的一瞬間卻變成了孔枝的樣子。
百里楹如鬼魅般的聲音說道:「時寧,你居然親手殺了你的師尊。」
時寧將聞風藤牢牢握在手裡說道:「我沒有!」
可是倒在地上的卻是孔枝的樣子,口吐鮮血,神情痛苦,不可置信地看著時寧。
時寧索性閉上眼睛,心中默念道: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師尊早就仙逝了。
可是百里楹哪能這麼輕易放過時寧,像個鬼魂一樣不斷圍繞在時寧周圍,許多個聲音同時在時寧耳畔響起。
時寧記憶中的人同時都在呼喚著時寧的名字。
「時寧,你不睜眼看看嗎?」
時寧蹲在地上,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心裡不斷默念道不看。
百里楹的聲音貼在時寧耳旁說道:「哦,我知道了。因為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師尊,所以你才不敢睜眼看看的對不對?」
「我知道,一定是這樣。所以你才故意裝作什麼都不記得的樣子。」百里楹像個魔鬼一樣自顧自地說道。
周遭的聲音再次發生了改變,紛紛變成了指責。
「時寧,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情?」
「沒想到她會親手殺了孔枝長老。」
「孔長老就是因為時寧才死的。」
「當年要不是時寧,孔枝怎麼會死。」
嘲諷和指責的話一句句縈繞在時寧身邊。彷彿這一切都不是虛幻,而孔枝長老真的是因為時寧而死一般。
與此同時識海外,時寧的臉色也越來越痛苦,眉頭緊皺,嘴裡不斷重複著,「我沒有。」
景黎率先反應過來道:「再這樣下去,就算百里楹取出了定魂針,時寧也會被困死在裡面。」
凌徹當即想要喚醒百里楹卻被景黎攔了下來,凌徹不悅道:「你想幹嘛?」
景黎雖沒有化成人形,但是龍形之時氣勢遠在凌徹之上,厲聲道:「他們現在三人識海相連,你現在突然從外驚擾百里楹,恐怕會危及到識海內的時寧。」
「那怎麼辦?」凌徹說完這句話自己都驚住了,自己居然在有求於這條龍,而且絲毫不覺得突兀,好像這種事情干多了一樣。
「把金葉喊進來,她給玄武輸送靈力,你穩住百里楹。我負責時寧。這樣就算強行切斷他們三人識海的聯繫,有靈力供應,也不會被反噬,危及到玄武和時寧。」景黎沉著冷靜地安排道,說完見凌徹還愣在原地,不滿地說道:「還不快去。」
凌徹哦了一聲,連忙朝外去喊金葉,甚至連傳音都忘了用。剛才聽景黎的吩咐,他居然有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但是這種熟悉感是怎麼回事。事情緊急,容不得凌徹細想。
三人分別穩住了玄武,百里楹,時寧的識海,而後景黎抽出一股神識強行切斷了三人識海之間的聯繫。
識海之中,時寧整個人抱成一團,宛如一隻受傷的小獸。突然在眾多的指責聲,有一個聲音堅定有力地說道:「我知道不是你乾的,這不怪你。」
時寧聽到這個聲音,緩緩抬頭,只見景黎站在面前,再次重複道:「我相信你。」
「一切都不是你做的。」
時寧愣了下問道:「真的不是我做的?」
景黎堅定地說道:「真的。」
隨著景黎的神識進入識海,周圍一切嘈雜的聲音同時消失,就算所有人都在指責時寧,也會有一個人相信她。
百里楹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夠進入自己的識海,此人的修為得有多高,才能暢行無阻,打破自己製造的幻境,一時有些慌亂。
時寧握著景黎的手慢慢站起,景黎將視線看向百里楹道:「都是幻境,不要相信這些。」
時寧點點頭,右手緊緊握住聞風藤,信任地看向景黎。
景黎說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嗎?」如何用最少的力做出最大的攻擊。
時寧眸色加深,漸漸穩定了心神,看向百里楹的神情帶著幾分殺意,回答道:「我記得。」
時寧此刻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匯聚了所有靈力到聞風藤上,聞風藤勢如破竹,幾乎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天羅地網,與此同時藤蔓之上都長出了尖銳的長刺,稍稍觸碰到便會鮮血直流。
「百里楹,你給我去死吧!」時寧對著百里楹怒罵道。
百里楹沒想到居然冒出了個景黎,面對著逃無可逃的聞風藤,只好獻祭了一條尾巴才脫身。與此同時連忙切斷了識海,才得以回到現實。時寧頓時消散在了百里楹面前。現實中的三人同時睜開了雙眼,百里楹還沒來得及逃脫,餘光就瞥見脖子上有一道寒光。
百里楹嘴角帶著鮮血,身後的尾巴也已經變成了八條,對著凌徹道:「定魂針都取出來了,難道凌長老打算耍無賴嗎?」
凌徹不知道百里楹剛才到底在耍什麼花招,但是看時寧臉色這麼難堪以及這斷尾就知道,肯定沒幹好事。
「你最好老實點,不然我不介意多一條狐皮圍脖。」
百里楹痛苦地擺了擺尾巴,「你們承天門真的是以多欺少,我好心替你們取出定魂針,你們砍了我一條尾巴不算,還要剝了我的皮,真是沒天理。」百里楹知道現實中不是他們的對手,此刻故意賣慘道。
凌徹才不吃這一套,「別廢話。」
時寧剛睜開眼,只覺得渾身無力癱軟在地上,只是眼睛惡狠狠地盯著百里楹。金葉連忙扶起時寧問道:「時寧,你沒事吧。」
時寧依靠在金葉懷裡,閉上了眼睛,感覺那十年的記憶像是走馬燈一樣在自己面前閃過。無力地搖搖頭,「我沒事。」
「時寧,你簡直恩將仇報,真是傷心啊。」沒有人理會百里楹的獨角戲。
角落處的玄武悄悄睜開眼睛喊了聲,「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