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火銃點燃射擊后,裝彈且重新點燃需要一定時間,戰場上為了更好運作火銃,測試了不少陣法。
在單打獨鬥時,火銃不適合充作武器。
但被刀砍了不一定死,讓火銃打傷,會死得很難看。
黑暗中破空聲響,宴云何將火銃雙手平舉,擋住襲來金刀。
虞欽不知從哪學來的功法,陰毒狠辣,一招一式異常刁鑽。
宴云何師承正派,卻在戰場上學會了對危機的判斷。即便在全黑的環境中,也憑藉敏銳的直覺擋開致命數刀。
二人交手不到數回合,燃線已到盡頭,宴云何清晰地聽到了虞欽急促的呼吸聲。
面臨死亡時,虞欽究竟在想什麼,宴云何不知道。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在屋外響起,虞家的老僕聽到動靜,在屋外喊了聲少爺。
戰場上時刻都是生死攸關,宴云何那野獸般的直覺,令他捕捉到無數次敵人遲疑的瞬間。
只那一瞬,便能決定生死。
適應了黑暗的那刻,銅質的銃口抵住了虞欽的額頭。
屋外老僕手中燈籠隱隱傳來微光,透過窗紙,照在宴云何臉上。
那雙因為興奮而收縮金瞳,清晰地映入虞欽眼底。
宴云何輕輕地做了個嘴型:「砰!」
四下寂靜,唯有老僕敲門的動靜。
燃線熄滅在了銅質的管道中,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炸開的彈藥,亦無血肉模糊的場景發生。
這場黑暗中的交鋒,沒有生死,只有輸贏。
虞欽沉默地盯著宴云何,嘴唇緩緩抿起。
那雙薄情眼,此刻卻生動濃烈,隱見火光,這是重逢以來,他首次向宴云何展現出如此鮮活的情緒,雖是憤怒。
「指揮使大人這麼漂亮的腦袋,要真打碎了,得多可惜。」宴云何笑道。
火銃緩緩從虞欽額頭滑下,冰冷的鐵器貼著溫熱皮肉,旖旎摩挲,停至下頜。
似場充滿攻擊的挑釁,又如暗含慾念的撫摸。
銅質的槍口沾滿火藥的氣息,是宴云何從戰場帶回京城,真正殺過人的東西。
上面沾過他的血,即便無數次擦拭,也依然鑲出暗色紋路。
虞欽沒有第一時間理會抵在臉上的殺器,而是同屋外的老僕道:「吳伯,我沒事,只是不小心弄倒了油燈,你歇息吧。」
宴云何眉心皺了皺,不滿地用火銃拍了拍虞欽臉頰。雖然他沒有真的裝填彈藥,但虞欽這般無視他,還真叫人不悅。
剎那間,宴云何猛地後退,幾乎退至樑上。
一排森冷銀針沿著他後撤的方向,深鑿於地。
堅硬的青石板都能破開,要是刺在人身上,豈不當下就能體會到那深刻入骨的滋味。
「竟半分不顧你我情誼,虞大人好狠的心。」宴云何嘆聲道,語氣中卻無失意,反倒興緻盎然。
宴云何抬手一揮,屋中油燈再次點燃,搖曳燭光中,仍是那雙無情無意的美人眸。
倒也有情,不過是對府中老僕,對宮中太后,對相隨下屬,唯獨不對他而已。
「宴大人說笑了。」果然,虞欽即刻反駁。
話音剛落,一道掌風便襲至宴云何面首,剛一格擋,便感覺臍下三寸陰風陣陣,若不是他武功高強,今日定要在此處不能人道。
「虞大人,你這是要斷我宴家血脈啊。」宴云何抽出腰側軟劍,擋住劈來金刀,尚且遊刃有餘道。
虞欽雙眸微眯,不同他多廢話。
宴云何膽敢夜闖錦衣衛指揮使府邸,便是將其就地正法,也不敢有人多說一句。
「若是我將來不能人道,娶不了媳婦,大人可要負責?」
宴云何手下不停,能擋就擋,不能擋便躲開,充分體現了他日常風範,潑皮無賴!
行至數十招,本就簡陋的廳堂,椅子毀去數把,碗筷碎了一地。
「虞大人這般美貌,娶回家中也不是不行,但我宴家正房娘子,可不能這般潑辣。」宴云何一掌拍向虞欽左肩,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掌中蘊藏極深內力,便是死不了人,也絕不會叫人好受。
掌心落於那看似單薄的肩上,卻是一驚。
內力如魚入海,竟是被吸了進去,反噬而來的便是森冷寒意。
他面色微沉地退後數步,褪去弔兒郎當,直視虞欽:「你究竟練的什麼邪門功法。」
十年前虞欽並不擅武,如今一身內力深不可測。
宴云何於武學上已是罕見奇才,虞欽若不是走了旁門左道,定不可能同他僵持至今。
凡事有得必有失,江湖上流傳的速成功法,無一不付出血淚代價。
有走火入魔,有經脈寸斷,亦有燃燒生命。
虞欽收刀回鞘:「與你何關?」
宴云何下頷收緊,他確實不該多管閑事。這般不識好歹,薄情寡義,空有皮囊的人,不值得費任何心思。
「御使彈劾是虞大人做的好事吧?」宴云何開門見山,逼問道。
哪怕他知道,這事只可能是神通廣大,無孔不入的錦衣衛所做,也忍不住要問上一問,就彷彿直到聽了這人承認,他才能死心。
「若是大人戰時飲酒,免不了軍法處置。陛下仁慈,並未責罰,大人還有何不滿?」虞欽回道。
這話聽起來,竟是可惜宴云何沒有受到任何處罰。
這是虞欽難得同宴云何說這麼長的話,雖然字字句句,皆不中聽。
宴云何是收拾了一番,才來虞府蹲人。
額上傷口需覆著繃帶,看著有失顏面,他便令府中大夫將紅布收成窄窄一束,蓋在傷處充當繃帶,乍眼一看,還以為那是裝飾性的抹額。
不僅如此,宴大人一身錦袍,腰佩美玉,連靴子都鑲金綉銀,通身金貴,半點看不出白日在宮中的狼狽。
若不是手持火銃,瞧著像是哪家私會情人的貴公子,打扮得這般騷包。
在虞欽打量他的同時,宴云何以火銃輕擊掌心,也在打量虞欽。
錦衣衛早該散值,為何虞欽這個時辰才歸家。
忽地他瞳孔微縮,伸手要抓住對方衣領,卻被指揮使大人一掌揮開。
動作間,那正紅官袍的衣襟便鬆了些許,白色的裡衣上,顯出一抹同官袍極為相似的胭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