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說家

第十五章 小說家

「怎麼回事?」

「咋好像都發瘋了一般?」

「小李,你剛扔出去的是什麼東西?」

比起李家兄妹的驚訝,其他人料們更加震撼,臉上全都寫滿不可思議,恍若見證了一項神跡。

原本已經抱著抵死相搏的心態,哪知最後卻好像無須玩命。

震驚不已之中,亦是飽含著無盡喜悅。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諸位,先離開此地。」李晏清招招手,指向那扇光亮石門。

眼前這些彷彿集體陷入癔症和癲狂的人,方才便是從門後走出,所以裡頭哪怕有機關布置,當下肯定也未能開啟。

那些蹲身哭泣的人還好說,更多人顯然已經瘋了,持刀見人就殺,毫無章法地亂砍,甚至是互相砍。

所幸似乎沒什麼理智可言,都從就近的人開始下手,就怕他們待會砍完身邊的人,又把矛頭對準自己等人。

眾人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紛紛避開那些混亂的刀片子后,跟隨芒鞋少年一道,迅速穿過石門。

石門后,是一個森羅鬼蜮,或者說人類刑場。

甫一踏入,一股陰冷氣息便縈繞周身。

若非起先已經經歷太多詭異和變故,只怕有些人別說挪步,瞬息就會嚇得癱軟在地。

比起後方的巨大山洞,這個洞穴要小上不少,地面鑿出許多狹窄溝壑,連在一起形成了某種邪異而詭譎的圖案。

其中殷紅鮮血泊泊流淌,駝背老嫗和那王周二人,以及最後不聽勸阻進入的瘌痢頭漢子,此時硬挺挺躺在影牆後方的一塊青石平台上。

四隻頸脖全都垂在邊緣,脖子已經被割裂,鮮血順著傷口流落,落入那狹窄溝壑之中。

就好像殺豬放血一般。

此時瘌痢頭漢子的鮮血尚未流盡,雙眼瞪得滾圓,其中充斥著無盡驚恐和悔恨。

李晏清留意到,瘌痢頭漢子右手緊握,小妹的紅繩鈴鐺仍在他手中,殺機來得太快,如果不是某種機關一擊致命,便應該是有歹人藏於石門之後,出其不意,瞬間下手。

在這些狹窄溝壑勾勒出的詭異圖案中央,有一座開鑿出約莫上百個窟窿的小山,密密麻麻,好似蜂巢。

當下大部分已經被佔據,裡面皆放置著一顆烏青頭顱。

「果然都死了啊。」葛巾老者唇角發顫道。

毫無疑問,這些頭顱便來自於城裡失蹤的人。

小山周邊架起幾口油鍋,裡頭大火熊熊燃燒,火紅光線映照在那些乾癟烏青的頭顱上,似乎漸漸有了絲生氣,看得人頭皮發麻。

芒鞋少年腦中始終未想明白的那個疑惑,終於解開了。

信奉石像之後,當真還有後手。

進入這裡的人,彷如牛羊。

而「虔誠」,應該就是某種超出少年認知的必要條件。

「別看啦,趕緊出去!」許家大郎喝道。

此地多待一息,便感覺距離死亡更近一步,同時恍若連靈魂都受到玷污。

山洞一角,有一條向上延伸的石階。

————

紅日懸空,山風柔和。

自由的感覺,真好。

從一方洞口很小、異常隱蔽的山洞裡,逃出生天後,眾人警惕地四周打量起來。

這是一座山清水秀的山峰,四月時節,蔥蘢葳蕤,鬱郁蒼蒼,與地下的陰森恐怖近乎兩種極端。

不遠處,甚至有飛檐翹角的華美屋舍。

「這是琅山?」有人很快認出此地。

「沒錯,琅山花澗!我以前來過,不過沒上到這麼高。」

此地山腰以上屬於私人地界,歸屬於縣裡的名門望族王氏,這王氏世代有人為官,現如今烏落城的縣丞大人,便是出自王氏。

「我就說吧,剛才那個說話的黑袍人,好像在哪裡見過,只是兜頭帽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晰,現在一想,果然像那王氏的大少爺!」

「王氏竟然搞這種邪門勾當?!」

「現在咋辦,還要報官嗎?」

「報!直賊娘,咱們差點小命丟在這裡,豈能當沒事發生過?縣衙不好報,那咱們就報執劍堂!這種邪門事情不是歸他們管嗎?」

「有理!」

眾人很快達成一致,這個官報定了。

歷經九死一生,遭受非人待遇,誰不是憋了一肚子火?

不瀉不快。

「走,咱們去那王氏山莊,裡頭肯定有馬車。」

從陰羅地府里爬上來的人,膽子大得出奇,料想那山莊中應該還有人,卻是不怕了。

眾人結伴摸索過去,倒真發現馬車,也發現了人。

不過只是些奴婢丫鬟。

在驚慌失措之中,被滿身煞氣的眾人找來繩索全部綁了。在他們看來,出現在此地的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做完這些后,許家大郎一騎絕塵,率先奔往城中。

琅山花澗位於烏落城外西南處,不算太遠,也就七八里地。

————

烏落城裡鬧得沸沸揚揚,多少年沒見過這般動靜。

衙門的皂吏幾乎傾巢而出,包圍封控了琅山。

執劍堂搜抄了王氏等幾個豪門大戶,並帶走了幾位家主和縣丞大人。

有說是琅山鬧鬼了,有說是琅山上再發命案,也有說一直懸而未決的人口失蹤案終於告破。

西山日薄。

執劍堂。

逃離琅山時是晌午,李晏清等人被帶來此地配合辦案,做筆錄,待了大半天時間。

眼下其他人已經發了些體恤細軟,遣散回去,惟有李晏清被留下來,據執劍堂的皂吏說,他們朱大人奔波一天剛回來,要見自己。

少年有所預料。

芒鞋少年被帶到一間終於不那麼陰冷的房間。

頭先那個還比較好說話的皂吏告訴他,此地地下有一座監牢,關押的是什麼就不言而喻。

少年當時想起陳家幼崽,遲疑著想請求下去看一眼,不過最終仍是沒能開口。

想著如果真要看了個仔細,以後哪怕尋來妖髓或者妖丹治好,怕是也不太好親近了。

「坐吧。」

面方口闊的朱涼略顯疲憊,隨意靠坐在一張檀木太師椅上,指了指圓形茶台的另一邊說。

少年道謝坐下后,留意到茶台上放著一張銀票,雙目不自覺睜大,呼吸加重。

那是足兩!

站在旁邊的李小妹和大哥表情差不離,也就李二輕描淡寫瞥了一眼。

「你該得的,你們這幫人能逃離出來,全憑你的手段,人口失蹤的案子也因此告破,這案本有一百兩懸賞,另兩分予那些人了。」

朱涼伸手在銀票上點了點,示意少年收起來。

少年倒也不扭捏,鄭重其事把銀票好生疊起,收入衣襟,貼身放好。..

朱涼剛想開口,看見少年似乎也有話說,淡笑道:「你先吧。」

「敢問大人,地下那些人——」

「都死了。」

雖然有些預料,但是聽到切確消息后,芒鞋少年還是不免一陣驚愕,同時心頭也有幾分顫抖。

少年既震驚於張老先生那張宣紙的威力,更心驚膽戰地想著,自己竟然一下殺了這麼多人!

將近二十條人命,即便城裡資歷最老的鬼頭刀手,怕也不過如此吧。

他居然成了一個小人屠。

倒是旁邊李二臉上露出一抹暢快笑意。

「那個領頭的,真是王家大少爺?」

看見朱涼點頭后,芒鞋少年又問:「他們為什麼要祭拜……那東西,有何用處?」

「此事你不必打聽。」朱涼收起慵懶,神態嚴肅道:「離開這裡后也不準與人說起,若是有人問,只能提失蹤的人死在琅山,但是你們遭遇的細節包括那具石像,絕不能提!聽到沒有?」

看來那可怖可憎的石像背後,仍然隱藏著天大秘密啊……少年心想。

被執劍堂的大官如此告誡,少年敢不從嗎?

「說說你那手段吧。」朱涼道:「那些人說是一張紙,扔到空中就消失了,然後歹人就好像發瘋了一般,開始自相殘殺。」

朱涼心中其實有些猜測,他終究也是品秩內的存在,雖然不同道。

他是一個純粹武夫。

不過還是想從少年這裡得到切確答案。倒算不上驚訝,上回不就說過嗎,背後有人。

李晏清微微頷首,「正是上回和大人提及過的那位老先生給我的,是一張宣紙,上面記載的是……我和徐家三小姐的一些故事,沒想到……能有這麼大用處。」

「你和徐家三小姐還有故事?啥故事啊?」

這位朱大人的腦迴路總歸也有些奇特,率先關注的重點居然是這個。

少年撓了撓頭,訕訕一笑,「也沒什麼,就是徐三小姐曾經幫過我。」

看見少年不願意說,朱涼不由得撇撇嘴。

故事?

那就沒跑了。

朱涼表情略顯凝重,「是個小說家。」

小說家?

諸子百家裡有這個學門?

雖然從未聽聞,不過好歹,李家兄妹算是對張老先生的來路,有了絲了解。

心中也儘是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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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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