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十二顯門

第十九章 十二顯門

這是位於城東的一座宅子,規模不大,卻是極為精巧雅緻,芒鞋少年在和二弟攜手搬貨的過程中,只覺得大飽眼福,同時憧憬著將來某一日,自家也能有一座這樣的宅子。

如此一來,娘親若是泉下有知,肯定十分欣慰,不會再像臨走時那般惶惶擔憂,不停念叨著要好好活下去。

宅子約莫剛換過主家,許多事情都在重新籌備,沒見幾名下人,等到累出一身臭汗,搬完所有貨物后,先前那位中年管家遞上談妥的十個銅板,同時讓少年去一趟後院,說是他家主人要見。

弄得李家兄妹不明就裡。

不過既然是僱主,只能恭敬不如從命。

等到跟隨管家來到曲徑通幽、亭台軒榭的後院時,李晏清望向小荷塘一側的八角涼亭,卻是立馬上前,行上一記大禮。

涼亭中檀香裊裊,茗香四溢,乳白色的圓形石桌旁,坐著兩名老者。

其中一位身著白色道袍,鶴髮童顏,仙風道骨。

另一位與其相比,卻要略顯普通,精神矍鑠,灰衣長髯。

「你這是作甚?」灰衣老者側頭道。

「感謝先生救命之恩!」

芒鞋少年言行真摯,可是灰衣老者卻不領情。

「別瞎說,老夫何時救過你?」

少年獃滯,心想怎麼能是瞎說呢,琅山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普通老百姓都或多或少有所耳聞,少年不相信神仙般的老先生會不知情。

「先生,如果不是您的那張宣紙,我肯定已經死在琅山。」

少年心如明鏡,當初黃伯和許家大郎那些人,只是深知沒有退路,不願任人宰割,才敢壯起膽子拚死一搏,但倘若真拼起來,絕無半分勝算,了不起拖上一兩名歹人墊背。

僅此而已。

「非也。」

灰衣老者擺手,一本正經道:「故事是你的,我只是記錄一下,本想帶走吧,你又不收酬金,那我這一門從古至今的規矩自然不能破,所以只能留下,這都是你運氣使然,與老夫半點關係都無。」

李晏清無語。

「年輕人,起來吧,你謝他作甚?這小老頭貪生怕死的很,你可別嚇著他了。」白衣老道揶揄大笑。

「你個牛鼻子老道,這茶怕是不想喝了!」灰衣老者冷哼,果真剛沏好的香茗不再勻給老道。

「你看,不光貪生怕死,還小肚雞腸。」白衣老道指著空空如也的青瓷茶盞,一副讓芒鞋少年看個仔細的模樣。

看著這一對老友互相擠兌,少年人心頭卻是思緒繁雜。

琅山背後的隱秘,就連張老先生都不敢沾惹嗎?

少年已然想清楚很多事情,那日在家中,張老先生給他看手相,手指突然浮現一滴鮮血,緊接著就明顯開始不對頭。

只怕那時,張老先生就已經看出來,他們兄妹會有一場劫難,所以才故意留下那篇《花祭》。

老先生修為驚天,竟然還會如此忌憚琅山之物。

那玩意,到底是個什麼?!

「趕緊起來,別看這牛鼻子老道話說得冠冕堂皇,換成他好不到哪裡去。老夫知道你心有疑惑,不過此事,萬萬莫要探究,百害而無一利。」

張緒風長嘆口氣道:

「千年遺留的禍根吶,也不知道在地下塵封多少年,還真叫你們這小城的人給發掘出來,也不知該說他們不知者無畏呢,還是狗膽包天!」

「所幸時日不久,如今既然發現,也算是及時止損,否則……」

老者說到這裡,眼裡有股深深的忌憚,後面的話沒有再說出口。

李晏清起身後,張緒風示意少年進入涼亭。

「今次找你過來,是為了兌現老夫那日說的再議的承諾。」

忽聞這話,李晏清和李二皆是虎軀一震。

就連李小妹都呼吸加重幾分。

這涉及到兄妹三人心頭那個最大的願望,能否實現的問題。

容不得他們不重視。

「不過在此之前,老夫還是要重申一遍,我那日所說的修行一途的兇險,絕非嚇唬人,不信你問問這牛鼻子老道。」

旁邊白衣老道抿了口奪過來的香茗后,正色頷首,「九死一生!」

「還要學嗎?」張緒風重複了一句那日問過的原話。

「學!」芒鞋少年未作片刻猶豫,行為舉止亦如那日。

張緒風和白衣老道相視一望,眼中皆有一抹二人才能看清的讚許。

修行之事,艱難險阻,生死博弈,若無這般鐵石心志,也難有作為。

張緒風看了眼芒鞋少年,笑問:「你成日在碼頭做工,見過四方來客,可曾知道諸子百家?」

少年點頭。

「哦?那你說道說道,都有哪些了解?」

李晏清撓了撓頭,「其實都不了解,只是聽說過諸子百家中的一些門學。」

「說說看。」

「像是……儒家,法家,名家、墨家。」少年說到此處頓了頓,望向側方仙風道骨的白衣老道,「道家。」

「老道並非道家。」白衣老道搖頭,不過未作其他解釋。

那就應該是道教的人,芒鞋少年心想。

實際上相比起諱莫如深的道家,尋常百姓對於三教之一的道教,則要熟悉得多。

大夏重道,各地都有道教的廟祠,烏落城裡也有好幾處。

少年繼續說道:「兵家,史家,天文家,曆數家,經方家,神仙家?」

越說到後頭,少年越不確定了。

張緒風說了句還不錯,這時少年陡然想起什麼,趕忙補充一句,「小說家。」

白衣老道笑而不語,張緒風卻也不驚訝,「執劍堂的龍雀兒告訴你的?」

倒不是告訴,而是朱涼大人自顧自嘀咕的時候,少年聽見了。

「那些龍雀兒還說過什麼?」

「並無。」少年搖頭。

朱涼大人後面有沒有嘀咕什麼,他沒有聽見,不過猶記得當時臉上似乎有幾分忌憚。

少年倒也不奇怪,朱涼大人什麼實力不曉得,但是想來張老先生的修為肯定在其之上。

畢竟年紀也擺在這裡不是?

既然如此,面對一個比自己厲害的人,略有忌憚,實乃人之常情。

這便是少年的理解,渾不知小說家這個稱謂所代表的含義。

張緒風哂然一笑,岔開話題問:「你可聽說過十二顯門?」

「未曾。」少年眼神明亮。

果然,張緒風緊接著開口,「那老夫告訴你,諸子百家中學門多不勝數,不過自成體系,或者說有一套完整修行體系的,僅有十二門,所以才被稱之為十二顯門。」

少年只恨當下沒有筆紙在手,張老先生明顯是在給他傳授學識,這般秘辛,尋常百姓平時去哪裡聽聞?

好在少年自認腦子還算比較能記事,況且二弟和小妹這不還在旁邊嗎?

兄妹三人靜心凝神,側耳傾聽,認真背記。

「這十二顯門,分別為:儒,法,道,兵,墨,名,農,醫,雜,縱橫,陰陽,小說。」

頓了頓,張緒風饒有興緻望向少年,問道:「這十二顯門中,有些你方才提到過,應該多少了解一點,倘若讓你選的話,你會選哪門修行?」

少年大汗淋漓,他何等何能,此事還能讓他選?

不過倒也明白,張老先生只是做個假設而已。

張緒風此時卻在想,臭小子如果討人痛,直接報出他這一門,他說不定心頭一軟,真改變主意了。

雖說教習眼前這少年,那真不是一般的麻煩,他連字都識不全。

「兵家。」少年未加思索道。

「哦?為何?」問這話的不是張緒風,而是名叫謝秋弛的白雲渡老道。新筆趣閣

這白雲渡,便是道教三宗之一,也是大夏境內惟一的一宗。

張緒風對此倒是有些瞭然,剛才想著少年如果不說小說家,說出另外任何一門,他都會略有不爽。

怎的,是看不起老夫這一門?

不過這個兵家嘛……

結合少年的身世一想,心中卻無甚想法了。

只是少年顯然不明白,兵家和當兵的,不能說毫無關係吧,但也真的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家父曾是兵卒……」

少年道出身世,謝秋弛恍然大悟,敢情是想子承父志。

白衣老道不由得微微一笑,和身旁相識快一個甲子的老友相視一望后,搖頭道:「兵家你是絕對無法修行的。」

少年眉梢輕蹙,轉瞬即逝,恭敬請教緣由。

謝秋弛笑道:「老道雖然對兵家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兵家八品謂之『令行郎",講究令行禁止,用兵貴一。」

「你,能做到?」

少年怔忡。

這時,張緒風笑呵呵道:「讓你那二弟和小妹也別傻站著了,聊幾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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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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