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破鏡丹
分身，不，應該說蘇隱水興奮至極，圓臉上每一塊肥肉都在抖動，心花怒放實在不足以形容她當下的心情。
從此這世間只有一個蘇隱水，再無分身和本體之分。
那就是她。
而非地上那具死屍。
敗軍之將也配擁有姓名？
不，他什麼都不會再有，包括名字。
蘇隱水這個人的所有一切，積攢多年的錢財、法器、丹藥、材料……全是她的！
想到這裡，女蘇隱水再次忍不住狂笑出聲，居高臨下俯視著地上欲要爬起的少年。
一隻螻蟻爾。
還真以為有資格與她瓜分好處。
可笑至極。
無論是她，還是地上那廝，當然，是沒死之前的，滅掉這小子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普通人與修行者的區別，好比螢火之於皓月。
破境丹何其珍貴？
一個腌臢小子還真是敢想。
這些普通人非但力量孱弱，就連腦子都尚未開化。
「大哥果然都料到了。」少年無由來地感慨道。
女蘇隱水楞了楞。
「大哥？你還有大哥？別以為我沒打聽過，李震只有一個兒子，還是個遺腹子。呵呵，未出生時爹就死了，聽說還死無全屍，真是慘吶。」
「你小子故意拖這點時間有何意義？你應該很清楚，這間宅子哪怕起火，都沒人敢來救。」
「唉。」少年突然嘆息一聲。
弄得女蘇隱水滿頭霧水，這種時候你嘆個什麼氣，趕緊跪地求饒才是！
「你編排我爹做什麼？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痛恨別人拿我爹娘開玩笑，坦白跟你講吧，這樣的人我都想殺死，只是大哥不準，不過這會兒，我大哥不在。」
女蘇隱水正懷疑這小子是不是被嚇瘋的時候，陰冷雙眸微微一縮，怒火升騰而起。
蟲蟻一般的小子，竟然還敢先發難？
女蘇隱水決定不再讓他蹦躂，直接拍死。
帶有尖銳指甲的右手，后發先至，眼見就要刺穿少年身體時，一捧紅色粉末在空中陡然撒開。
那條蒼白右手最先沾染，好像火紅的鐵水灑落在冰塊上，騰起陣陣白煙，伴隨一聲刺耳慘叫，迅速抽回。
其上瞬息燙落大片皮膚，多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女蘇隱水表情驚恐，好似遭遇世間最大的剋星，想都不敢多想，倉皇後撤。
但是身上仍然沾綴不少紅粉，那些蒼白皮膚瞬間被灼傷，呈現焦黑之色。
「不是想殺我嗎，跑什麼跑？這可是好東西啊，花了我足足銀子，買了好幾包呢，這才剛用一包你就受不住？」
少年起先好似在地上掙扎半天才爬起，實則沒有那麼誇張，大哥這具肉身很是硬朗，連張老先生都說過，其實挺適合練武。
那時手裡已經藏好兩個小紙包，一抖就開。
當下一看效果比想象中還好，少年不退反進，趁她病，要她命。否則真讓她激發出那些神異手段，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第二個紙包直接扔出，在女蘇隱水周圍撒開，紅粉灑落，如同天女散花，卻更像跗骨之俎。
女蘇隱水深黑近墨的頭髮，竟然燃燒起來，彷如火炬。
慘叫聲不斷傳來，比惡鬼的嘶吼更加滲人。
第三個紙包迅速擲出。
緊接著是第四個。
不帶停歇。
廂房裡已然是一片赤紅世界，沒有一處地方不存在紅粉，全身焦黑、好似從熊熊大火中爬出的女蘇隱水，根本無暇顧及少年，疲於奔命，再在此地待下去，她必死無疑。
這些紅粉比烈日恐怖百倍！
強忍著如萬蟻噬心般的痛楚，女蘇隱水瘋狂向房門處逃竄，門外是一片清澈明凈的黑，是她的生機所在。
就在此時，一股陰風陡然襲來，裹挾著向門外飄散的大捧紅粉，盡數反撲在女蘇隱水身上。
「啊——」
遭此重擊，女蘇隱水倒飛跌倒，焦黑露骨的身體在黑色石磚地面上不停抖動，已然奄奄一息。
李二怔忡，瞥了眼門外，萬萬沒有料到，這些鬼物竟然會出手相助。
還是冒著危險相助。
按照張老先生所言，此物對一切陰祟之物都有克製作用，或大或小。
它是一種很常見卻不普通的烈陽之物，名為硃砂。
張老先生告知少年，陰陽家八品雙生人，分身剛凝聚出來，尚未馴服時，應當是一具完全的陰體，極度懼陽。
這無疑也印證了少年所見。
少年的說辭是，蘇隱水已經成為八品陰陽家，剛剛晉級，不過他的分身不太好相與，威脅過他們兄妹，所以請教張老先生倘若分身真起歹意，他們應該如何自保。
硃砂，就是張老先生推薦給他們的依仗。
不過張老先生也叮囑少年一定要慎用，說是這玩意一個不好，殺死一個剛凝聚出來的陰體都可能，那可就誤了蘇隱水的修行大事。
怕是要找少年算賬，更別提傳授本領。
少年當時笑了笑，想著一個不好，都有可能殺死，那要是一百個不好呢？
所以回來路上，少年再次光顧慶豐藥鋪。
此時少年沒空多想門外的鬼物為何幫忙，反正它們不敢進來，少年腳步挪動，手中再次摸出一包硃砂，對著地上奄奄一息的焦黑軀體，盡數撒下。
既然做了，就要做乾脆。
少年絕不會給她任何喘息之機。
求饒？
不頂用。
也不攜帶之物，必然藏於身上。
少年沒有失望，很快從衣襟里找出一隻白玉小瓶。
瓶口打開后，一股異香撲鼻而來。
「應該沒錯！」
少年向張老先生請教的問題里，有一個便是，陰陽家九品破境丹長什麼模樣。說蘇隱水告訴他，想成為陰陽家，必須要有此物。
只是他追問蘇隱水，蘇隱水沒有理會。
張老先生說，九品破境丹有一個最顯著的特性。
丹生異香，經久不散。
只是陰陽家的九品破鏡丹是何種樣貌，張老先生和那位白衣老道都不清楚，沒有見過。
少年去時，兩位老者正在書房手談。
玉瓶倒扣，一顆炙熱丹藥落入少年掌心，它通體火紅，像是一顆小太陽似的，既有異香，又呈現出此等神異，少年斷定，此物正是陰陽家的九品破境丹。
感覺到大哥立刻就會蘇醒，少年當機立斷，把丹藥塞進嘴裡，一口吞下。
他要把生米煮成熟飯。
少年知道殺人越來的貨，大哥瞧不上。
但是他不在乎。
只要能變強，完成那件事情，在一定原則內他可以不擇手段。
————
腦袋依舊昏沉，但是耳畔十分嘈雜，李晏清正疑惑莫不是林雲大哥來喊人了，二弟怎麼不叫醒自己？
緩緩睜開眼后，少年瞳孔倏然放大。
身上那股倦意瞬息消散得無影無蹤。
什麼情況？
蘇隱水死了？
還有一具正在被火焚的焦屍是誰？
我不是在西廂房睡覺嗎，怎麼跑到南廂房來了？
「大哥。」身側傳來聲音。
看見二弟的那一刻，李晏清似乎一下全明白了。
二弟終究沒有聽勸。
西廂房裡的那壺茶有問題。
二弟借用自己身體，幹了件天大的事情！
「起火的那具是分身？」李晏清來不及談其他，迅速確認眼下局勢。
少年要確保他們兄妹不處於危險之中。
李二點頭，「我瞞著你和她合作了，她殺了蘇隱水，之後不出你所料，她果然想殺我，不過在這之前，我今晚去過一趟城東雅宅……」
李二將事情全盤托去，包括蒙汗藥那一段，沒有任何隱瞞。
李晏清聽完后，心雜陳。
他自然清楚二弟的目的，可是這樣干，與殺人行兇何異？
「對啦。」忽然想起什麼，李二忙道：「大哥，我從蘇隱水身上找到了那顆九品破境丹，已經吞了。」
李晏清：「……」
難怪少年感覺身體很不對勁，燥熱無比，本來還以為是不遠處那具燃燒屍體的緣故，現在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好熱。
真的好熱，且越來越熱，周身血液彷彿都快沸騰。
李二看見兄長皮膚變成火紅色，體表水霧蒸騰，亦是嚇得不輕。
「法門，還有個修行法門！」
陰柔少年倉皇在蘇隱水身上再次摸索。
東西找出不少，卻沒有帶字的。
而此時彷彿血液當真沸騰起來，李晏清的雙目、雙耳，嘴巴，鼻子處，都有刺目鮮血流出。
「這……」
先前殺人都面不改色的李二，頓時方寸大亂，面如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