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反陷囫圇
魚晴初上下打量著跪在地上的兩人。
一個個子不高但虎背熊腰,格外壯碩,黑黃的皮膚,細小的眼睛,唇邊有一顆明顯的黑痣,神情不安而瑟縮,看上去不像是什麼讀書人,倒更像是一個屠夫或者龜公。而旁邊的那一個人則身形消瘦地可憐,像根竹竿一樣,彷彿輕輕一折就會斷裂,相比較於身邊人的過於特色鮮明,他簡直普通到了極點,就像是那種扔進人群中就會忘記他具體面容的平凡普通。而他的神情則稱得上冷靜。
還真有意思,柳曼煙竟然會選擇這麼兩個人來完成這個局。
魚晴初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轉,最終還是落在了那個神情瑟縮的人身上,漫步走到他身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知道我們把你帶來是為了什麼嗎?」
「求您饒命,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求求您饒了我吧!」
魚晴初只問了一句話,還沒有具體詢問什麼,那人就已經開始哭天搶地地求饒了。桃花眼閃爍著危險的光芒落在那人的身上,下意識警惕地後退了半步,這人看起來是害怕地求饒,但是口中卻一個消息都沒有透露出來,真正想求饒的人只怕是會倒豆子一樣全都說出來,而不是像這人一樣只打雷不下雨。
「什麼都不知道?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就知道我要問什麼了?若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要殺你呢?」
「我、小、小人真的不知道啊!小人就老老實實來京都參加考試,莫名其妙就惹上了殺身之禍,又莫名其妙地被帶到了這裡,但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我真的是命苦啊!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讀書人,怎麼就攤上這事呢?若是我有什麼不長眼的冒犯到您了,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我真的什麼都不清楚!」
魚晴初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手腕翻轉,將手掩在了袖中,眸光微凝,不著痕迹地又往後退了半步,這才似笑非笑地道:「是嗎?一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怎麼手上這麼多繭呢?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人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想遮掩,繼而認識到魚晴初已經對自己起疑了,眼中浮現出狠厲之色,手腕微動,一片薄薄的鋒利的刀片出現在指縫間,繼而便向魚晴初刺了過去。
魚晴初在問出那話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他會暴起傷人,早就有所防備,但是沒有料到他的動作會這麼快,明顯是有武力傍身的。魚晴初只來得及撥動鎮釧鐲上的機關,毒針「嗖——」地一聲飛射而出。
然而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快的速度,即使全部射中,他手上的刀片怕也會划傷自己,終究還是太託大了。
就在魚晴初準備接受疼痛的時候,只感受到什麼東西從自己耳邊飛射而過,「鐺——」,只聽到那人一聲慘叫,自己便落入了一道溫暖寬厚的懷抱之中。
「初初,你沒事吧?」裴遇著急緊張地問道,一邊快速檢查著她身上有無出現傷口。
魚晴初微微一笑,安撫地拉過了他的手,「別擔心,我沒事!他沒傷到我!」
裴遇凝重的神色這才緩和下來,這時候才有工夫去料理那個企圖傷害初初的人!將魚晴初擋在身後,裴遇轉身,面色黑沉,冰冷地望著那個斷了三根手指、鮮血直流,不斷哀嚎的人,整個人如地獄中的惡鬼,氣勢逼人!明顯這人企圖傷害魚晴初的行為已經徹底激怒了他。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在我的面前動手,傷害我最重要的人,誰給你的膽子,嗯?」
裴遇一隻腳踩住了他的另一隻手,不斷用力地踩下,眸中的戾氣像是噬人的凶獸,下一秒就會將人給吞噬掉一樣。
十指連心,那人本就因為被削去三根手指而痛地無法自拔,身上又中了魚晴初的毒針,現在又被踩住了另一隻手,可以說身上無一處不痛!這麼短短的一段時間,臉上、身上便都是冷汗。
那人終於扯掉了自己懦弱畏縮的假面,露出兇狠的一面來,「你們有本事就殺了我!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們的!」
裴遇面色更沉,踩著他的手指來回碾動,殘忍地勾起唇角,「不說?真是好骨氣!本王最欣賞的便是你這種人了!本王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撐到什麼時候?你可千萬撐久一點,可別中途就承受不住,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輕易地死去的,你既然敢動本王的人,本王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魚晴初知道面前這人是動了真氣,從他緊緊地攥著自己的手就可以知道,心中微暖的同時也多了一些別的複雜的滋味。從他的身後探出了腦袋,笑容明媚,可結合那說出的話,卻讓人如見惡鬼。
「差點忘了告訴你了,我的那些針上可是淬了毒的。那毒叫做千機化骨散,中了此毒的人一個時辰內得不到解藥就會感覺身體里有無數只螞蟻在爬,癢地難耐,然後就會感覺到四肢無力,漸漸地就擴散至全身,整個人就如同一灘水一樣,用不上任何的力,動也動不了。之後你就會發現自己感受不到任何的支撐感覺,那是因為你內里的骨頭全部都變得脆弱無比,輕輕一碰就會折斷。再之後你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開始潰敗,流出惡臭的黃水,直至整個人都乾癟。在這整個過程之中,你自己是無比清醒的!你可以好好體會這個過程!」
那人惡狠狠地瞪著魚晴初,顯然是沒將她的話放在眼裡,認為她是在誆騙自己。而之後不久,他就會完完全全體會到魚晴初給他描述的感受。
阿鏡進來將男人如同死豬一樣直接給拖走了,應自家主子的要求,自然是好好折磨一番的。
將人處理掉之後,魚晴初和裴遇對視一眼,將目光都聚焦在那個從頭到尾都十分平靜的男人身上,這個人究竟是不怕死,還是有什麼依仗呢?
「剛才那人的下場你也看見了,你是想要和他共患難呢?還是老老實實說出自己知道的內容。」裴遇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威脅一個普通人有什麼不對,他既然做出了不好的事情,那麼便要承擔後果。
可是兩人沒有想到,這人竟然將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全部都說了出來,一點兒沒遺留。
從他的闡述中,魚晴初才了解到,實際上這人並不是自願幫助柳曼煙做這件事的,而是被威脅的。他的家裡人全都在柳曼煙的手上,柳曼煙用他們的性命威脅他,必須為她做事,其中之一便是替換白辰珏的筆。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坦白了呢?你不是說柳曼煙用他們的性命威脅你嗎?」
那人從一開始便十分平靜的臉上終於多了其他的神色,悲痛欲絕。
「從見到那些來殺我的人,我就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他們根本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安全離開。我的家人怕是已經遇難了。事已至此,我還幫助他們保守什麼秘密呢?反正他們都是來殺我的!」
魚晴初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這兩人的性格與他們的外表還真是沒有半點相符合的。
「那你可有留下什麼有用的把柄?」
那人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似乎是我不自量力了,當初她就是在威脅我強制答應,又怎麼可能給我留下時間掌握她的把柄呢?」
魚晴初卻並沒有相信他的這番說辭,冷眼看著他,輕笑了一聲,「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麼隱瞞的必要呢?你是在害怕什麼?你一方面又想借我們的手將自己的家人解救出來,好讓自己解脫,另一方面又怕我們鬥不過國公府,從而連累你和你的家人陷入絕境之中。你口中說著他們估計無法存活,但心中無一刻不再期盼著他們還活著。」
「我猜那個東西應該是你留給自己最後的底牌吧?你是個聰明人,不會不給自己留退路的!」魚晴初猛地俯下身子,湊近盯著他道,清亮的眸光將他所有的心思都照的清清楚楚。
那人終究是變了臉色,一向平靜的假面被打破。
裴遇望著兩人太過接近的距離,不高興地上前牽住了魚晴初的手,將人往後面帶了幾步。
魚晴初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無奈又好笑地瞥了他一眼,真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飛醋都要吃啊!未免也太霸道了,這個傢伙!
「我可以相信你們嗎?」
裴遇淡淡地接話道:「你除了相信我們,你還能相信誰呢?如果連我們都幫不了你,你以為憑你自己就真的能夠與國公府談判嗎?你不僅救出你的家人,連你自己都會搭進去!你不是看到了嗎?那群來取你性命的人!你不會天真地覺得他們真的會放過你吧?」
那人猶豫掙扎了許久,最終才下定了決心,咬牙道:「好,我相信你們!我都告訴你們,只求你們一定要救出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