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解鈴(三)
()朱炔斂容接過,眼光掃到那三根箭枝上不同的銘文,霍然立起,仔細查看良久,才緩緩坐下,抬頭疑惑道:「我不明白,殺人何必用這種帶標記的兵器?而且銘文是朱漆所寫,用的時候為何不颳去?這不是擺明了嫁禍於人、yù蓋彌彰嗎?」他轉動箭枝,那上面分別寫著「定海后所某年某季成造」(定海后所在寧波)、「海門衛某年某季成造」(海門衛在台州)、「陽和衛某年某季成造」(陽和衛在山西陽高)。朱炔越看越是迷茫,不解道:「陽和衛且不管他,定海后所和海門衛都屬浙江都司寧紹台參將管轄,憑陳明達和銳刀門的淵源,誰會相信他要對付趙家?」
龍峻冷哼道:「衛所軍器外泄,非同小可,無論陳朗對此是否知情,都難辭其咎。」
朱炔恍然,正sè問道:「大哥,我聽小吳說,園子里還有一批鳥銃,來歷也是疑點重重,這些東西,你打算怎麼處置?」
龍峻眼中厲芒一現,臉露微笑:「有人不希望陳朗留在浙江,不希望張保回京,那就遂他所願,按老規矩辦。」
「這麼一來,我們豈不是成了幫凶?」朱炔滿臉的不情願。
「只報實情,不加揣測。由我上摺子,總比讓其他人胡亂攀咬要好。」
朱炔頓時明白,心頭稍定:「何時上報較為妥當?可要等案子水落石出?」
「事情要緊,拖延不得。以後無論查到什麼都即刻上報,以免夜長夢多。」龍峻低聲道,「我寫好奏章,你找人送去澄園,叫小吳把那些鳥銃的銘文再拓一遍留底,連同這批弩箭,乘著明rì生奠時機,派可靠弟兄秘密急遞京城交給童虎。讓他和維揚想法子避開東廠司禮監,去兵仗局拿到那批火器的回收核銷記錄,還有工部的浙江山西衛所弩箭製造領用卷冊,一起面呈聖上。」
朱炔點頭稱是,一邊細想自己帶來的幾名校尉,哪個適合擔此任務,一邊起身找來硯台墨條,就檐下接了點雨水,返回桌前研磨。龍峻已翻出紙筆鋪好,將目前所見之事和周邊形勢理清頭緒,微一沉吟,下筆如飛,極快寫好條陳,小心吹乾折起,遞給朱炔。
朱炔將那條陳貼身收好,磨牙無奈:「這摺子一上去,朝里必有大動靜。宣府大同目前局勢和緩,有李總兵在,那張保即便離開一陣,影響也不甚大。可浙江這裡,少不了陳明達啊!」
「休衙前新出的邸報,你可看了?」龍峻一哂,「朝中有人提議,調劉定前去接任陳朗。」
朱炔聽罷一呆,眼神凝滯,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想是這消息太過驚人,被震得好半天說不出話。
說起這劉定也算一奇人,他是武舉出身,寫得一筆好字,又有一副好身手,可謂文武雙全。此人志向頗高,策論做得花團錦簇,時常指點江山,逢人便說如讓他鎮守邊關,必能獨當一面,被人取了個諢名叫「劉一面」。等到真的在大同做游擊將軍,剛出戰就被人一箭shè下馬,變成「劉一箭」。然後調他去打土蠻,結果夜裡被人劫營,光著屁股跑出來,又改名「劉光腚」。一個多月前,他找到門路,憑著相同姓氏,拜了司禮監掌印兼東廠督主劉靖忠作乾爹,以前灰頭土臉,現在威風八面。這人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除去君父,絕不輕易跪拜。如今他見了劉靖忠,埋頭就磕,納頭便拜,從此黃金源源不斷如水流來,可真是名副其實的膝下有黃金。因此又有人給他取了新名字,號稱「劉黃金」。
「那個草包劉定?!」朱炔回過神來,咬牙道,「老閹狗是不是想錢想瘋了!」
「只是節前有人提議,等到假滿開衙才會有定論。」
「有趙謹言和盧潤在,就算陛下答應,內閣定然不會同意,六科給事中也會封駁,就怕陛下耳根子軟,聽了老閹狗的求懇,繞過內閣下中旨。」
龍峻搖了搖頭:「如今太后雖已不在,陛下對內閣卻還尊重,應該不會為了一個名聲狼藉的劉定,而糊塗到這種地步。」
按照成憲,皇帝詔令都應經過內閣票擬,而通政司和六科,也都有隨時封駁復奏的權利。然而時至今rì,如皇帝不想讓內閣制肘,便會直接下手諭到內閣,這種手諭就稱為中旨。但為了內外廷和睦共事,皇帝一般不會隨便輕易就下中旨。
朱炔鬆一口氣,靜下心來前後一想,撓頭道:「大哥,張保、陳朗二位恰好都是老閹狗的眼中釘,這次一起涉案,他是想一箭雙鵰么?」
龍峻挑眉冷笑:「他的目標遠遠不止這兩位,你再想想。」
朱炔低頭細忖片刻,猛地一拍大腿:「是了!開漕河關防的cāo江御史,受過張保知遇之恩,他任期內抄過不少走私貨船,聽說那些船大半和老閹狗有關係。現任應天府府尹,是張保故交,是朝中少有幾個不送那老狗孝敬的人。還有,去年弔卷盤查浙江和山西衛所軍器的兩位刷卷御史,都是趙閣老的得意門生。」
「你還忘了一點。」龍峻滿意頜首,接著補充,「南直隸諸官,大多和張保王充有舊,因此才將鳥銃貨船一事刻意隱瞞,對銳刀門百般刁難。」
朱炔倒吸一口冷氣,旋即咧嘴罵道:「那老狗失心瘋了么?步子邁這麼大,也不怕扯著蛋?」說罷笑啐一口,「呸,他早就沒蛋了!我就不明白,老閹狗既沒根又沒後代,玩這許多花樣,到底圖些什麼!」
「劉靖忠所謀,無非權錢二字。」
「他現在是當朝內相,家裡的錢比國庫還多,幾輩子都花不完,要權有權,要錢有錢,還不知足?」
「人心不足,yù壑難填。」龍峻淡然一笑,垂瞼沉吟。
朱炔搖頭喟嘆,少頃,忽想起一事,提醒道:「大哥,再過十來天,衢州那位便要辦生辰宴了,你如今在江南,要不要送份賀禮過去?」
「也好,你和小吳替我選罷。」龍峻隨口應承,有些心不在焉。
朱炔見他興緻缺缺,一時也不知要說什麼,跟著沉默片刻,低聲道:「大哥,聽小吳說,你離開后不久,雲峰,到澄園去了。」
龍峻似乎並不意外,無所謂地笑笑:「他倒去得巧。」
「聽說錢爺一見雲峰的面就大發雷霆,抬腳踹了他幾個跟頭,踢得他一路滾出房去,腦袋磕到假山,腫了老大一個包,要不是衛征攔著,那小子非被打得滿地找牙不可。」
龍峻神sè不動,淡淡哦了一聲:「他帶來什麼消息?」
朱炔一怔,衝口而出:「大哥!雲峰當年執意離京,究竟是因為什麼事?為什麼他一直刻意避開不願見你,錢爺、你、你們三個……」這時龍峻忽抬眼一掃,他頓時泄了氣,最終沒能把話說完,張著嘴啞然一陣,垂頭接著道,「雲峰說,城東住在福記的那幫海客進店之後,一直呆在屋裡不挪窩,連飯菜都要夥計送進客房。所幸那夥計是他手下,探得裡面除了兩個領頭的滿口閩南話,其餘客商打扮的都是倭人。飯後不久,那幫海客俱都離店而去。雲峰原本想派人跟著,可那些倭人都極為jǐng覺,他怕打草驚蛇,只得作罷。」
「那些海客朝哪個方向離開,可曾去過『悅來客棧』?」
朱炔搖頭道:「說來奇怪,他們倒是沒去見溫三小姐,而是直奔外城。常州城郊有幾個好園子,那位許公子就住在松江一布商所造的『鄭園』中。林里蹲守的弟兄回過消息,今rì午間,鄭園忽有十多名外客拜訪,聽形貌描述,就是那群倭人。」他頓了頓,問道,「大哥,若那些都是四海盟的手下,是否表明汪廣洋決定和衢州結盟了?」
龍峻想到跟隨許策前來的那兩名男子,心中瞭然:「倒也未必,只是目前形勢不利,他需仰仗衢州這邊幫忙而已。」
「那還成,料理起來好歹容易些。」朱炔心頭略松,嬉笑續道,「錢爺讓衛征去請個瓢把子來問話,他還真神不知鬼不覺把那『鑽山豹』方吊爺請到園裡了。九宮山的瓢把子不愧是識時務的俊傑,也不用多問就和盤托出。原來近期道上傳出消息,白蓮教聖物——『聖蓮令』重現江湖。據說聖蓮令上刻有前往白蓮教聖地『真空家鄉』的地圖,那聖地遍地金銀,滿山珍寶,連樹都是翡翠玉石和珊瑚所制。又有人說聖蓮令里藏有『無生老母』得道真經,依經修鍊可長生不老,與天地同壽。還有人說,那聖物上記載著撒豆成兵、移山倒海、未卜先知種種厲害法術,得令可得天下。」說到這裡他樂不可支,「大哥,那玩意要真這麼厲害,當年的京畿sāo動還不得改朝換代?白蓮教教主又怎會身首異處?」
龍峻冷冷笑道:「白蓮教不是一直宣稱,他們那位教主是兵解飛升了么?」
「明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偏說成救苦救難的菩薩,這些教徒顛倒黑白的本事,比我們可要強多了!」朱炔仰天打了個哈哈,補充道,「方吊爺還說,衢州裕王府也對聖蓮令大有興趣,派人多方查探。到底王府消息靈通,財大氣粗,沒幾天就出了物主的畫影圖形。原本王府將畫像視為機密,卻不知被誰偷盜出去傳揚開來,如今江湖黑道的瓢把子幾乎人人有份,姓方的手上就有一張。小吳說,畫上那人他看了覺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龍峻靠在椅上雙目微闔,支頤沉吟。九宮山方正平的供詞和李玉所說基本相符,由此可知消息是真。十六年前那場京畿sāo動過後,白蓮教教主伏誅,白蓮教聖物就此失蹤。聖蓮令在他手中一事,除去已故的袁有道和許振卿,只有許策知道,那畫像原稿必出自她的手筆。只是,她為何不直接告知裕王聖蓮令的下落,畫這似是而非的圖形究竟目的何在?是出於無奈,還是別有所圖?
他那裡默然沉思,朱炔便不開口打擾,起身倒了杯茶慢慢喝下,歇息一陣,方接著道:「雲峰還去瞧過城西的『慶余客棧』,鳳七那班人從『朵頤樓』回來之後,一直都呆在各自房裡,有幾個喝高了的,也只是悶頭睡覺,沒太大動靜。他們和那批海客一樣,飯食叫人送到屋內,各吃各的。可晚飯剛送到沒多久,鳳七忽然把所有人都叫到自己房中,也不知在商議些什麼,聽說約莫一刻鐘就散了。事後那群人里一位姓舒的姑娘,閑著去找店裡的掌柜夥計聊天。」說著嘿嘿一笑,「我看她分明是在打聽套話,也不知那店家做過什麼勾當,居然惹這幫人懷疑。"轉而又好奇,「那鳳七不是和美女姜有婚約么?今晚他怎不來幫忙?」
龍峻明白,這是七巧門暗中把那拓片送到了,正待解說原委,忽聽天井處一陣腳步響,門外遠遠傳來姜華的清脆嗓音:「龍大哥,我聽人說,朱三哥來莊裡了?」
朱炔一怔:「美女姜?她來幹嘛?」
龍峻似笑非笑瞥朱炔一眼:「找你討教武功的,別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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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大半夜的雨,這會兒終於停了。
早先因有雨在,風勢尚弱,還不覺寒意太甚,現下雨止,風勢轉瞬增大,夾裹cháo濕水汽吹來,頓感冰冷刺骨。此刻雖天寒地凍,練武場那邊卻熱火朝天。因雨止之後更加便於cāo練,眾弟子愈發努力,一時打鬥奔跑及喝彩聲不絕於耳。
上司有令,且人已到門前,推脫到底失禮,在龍峻授意下,朱炔雖然心裡不情願,也只得慢吞吞踱出屋去。出得門來,只見姜華手持長刀立在檐廊台階下,望著虛空處目光飄忽,略帶迷惘茫然,察覺人至才回過神來,眼中露出躍躍yù試的神情。
這二人xìng子都乾脆爽利,兩廂見禮,姜華說明來意之後,便不再客套,各自拿了兵器,走到天井正中空地上交手切磋。朱炔看起來風風火火,人也毛糙,不想手上功夫十分地道,一招一式竟收放自如,力道速度也拿捏適當。姜華所使的招數里只要露出破綻,他必停下講解糾正,教授武藝居然有板有眼,並不如龍峻玩笑的那樣只會打架。隨後跟至的包水生起初站在一邊旁觀,面帶忐忑,滿眼的不放心,幾個回合過後才漸漸輕鬆,開始露出佩服之sè。
龍峻雙手抱胸靠在門框處,卻不看天井正中那兩人,管自眼睛半開半闔,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之後,他忽然睜開雙目,望向不遠處通往大堂樓的夾道小門。俄頃,潘浩然從門內匆匆走出,疾步奔到龍峻面前抱拳施禮,瞧了瞧四周,yù言又止,神情焦急,顯有要事。龍峻朝他微微頜首,直起身退回書房,潘浩然連忙跟進,側耳細聽,確定近處無人,方才低聲道:「龍爺,那位阿妍娘子,有些不大好了。」
龍峻一凜:「怎麼回事?」
潘浩然面有憂sè,輕嘆道:「岳父岳母回來之後,我們和二姨娘、大嫂一起商量,最終依照龍爺說的方法,把那阿妍娘子由地下密室搬到小堂樓廂房。那大娘子的婆婆見喂nǎi時間過了這許久,小孫兒還沒回來,心生懷疑,怕我們對她兒媳不利,鬧得哭天搶地,我們只好點了她睡穴,這才將人搬出。那大娘子原本吃了廖先生午間帶回的靈藥,病情已略有起sè,經此一鬧,忽又委頓,倒像比吃藥前更加嚴重了!」
龍峻皺眉道:「原本一開始就該點了睡穴,再行搬動,你們也是老江湖,怎會沒想到?」
「這……的確是疏忽了。」潘浩然有些尷尬,「我們心裡挂念淑貞和那兩個孩兒,又加這些rì子下來,和那婆媳倆也較為熟絡,一時不查,以至節外生枝。」說罷他抱拳施禮,求懇道,「龍爺,可有法子救她一救?」
「我不通醫術,你求也無用。」
潘浩然一滯,復又問:「那,龍爺身邊那位唐姓小哥,可識得藥理?」
「他下藥拿手,救人難說。」龍峻搖頭道,「我帶來的兄弟,只老四長於岐黃,你若放心,可叫他去瞧瞧。」
正說著,老四恰好穿過第四進院垂花門,朝書房快步趕來,右手緊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見他踏上檐廊台階,龍峻走到門口招呼道:「老四,來得巧了,正有事找你。」
老四草草抱拳行禮,顧不上搭腔詢問何事,只把右手的物事往龍峻掌心一塞,肅然道:「龍爺,你看這個!」
龍峻和他對視一眼,握拳踱開幾步,方才松指觀看。潘浩然好奇,遠遠瞥到那物事是一塊輕薄圓片,不過掌心大小,非革非布,呈肉sè,上面似乎畫有花紋,也不知畫了什麼。想再細看,龍峻已將拳頭握緊,冷然問道:「哪來的?」那聲音如同冬天運河上結的冰凌,讓潘浩然從心底里冒出寒氣。
「弟兄們幫著收斂屍體之時發現的,夜襲的那幫人,個個都有這標記,就紋在小臂肘下一寸位置。」老四聽他直接問話,也不顧潘浩然,上前一步回答,伸指在手臂處點了點。
「活人呢?」
「活人身上也都有,花紋相同,只是新舊不一,小十三正帶著幾個弟兄在問話。」
潘浩然見他們並不迴避自己,小心問道:「龍爺,有什麼事?」
龍峻轉頭審視他片刻,伸手把那物事遞了過去。老四一旁看見略有不解,目光閃爍,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閉口沉默。潘浩然小心接過細看,掌心裡竟是新削下的一小片人皮,上面赫然刺著一朵白sè蓮花。削皮的人刀功極好,既沒帶一絲血肉,也沒有毀壞刺青,就連皮上的汗毛都根根俱全。新鮮人皮在手,饒是這位把總曾經歷不少戰陣,也不由得頭皮發緊。
「白蓮教?」潘浩然盯著手中人皮,心頭愈發迷惑,「龍爺,銳刀門和白蓮教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們怎會來襲庄?」
龍峻注視潘浩然的神sè舉動,向老四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老四依言稟報:「聽小十三說,後來忽然退去的那批死士,胸前藤甲上也繪有白蓮教標記。而六丁玉女進庄滅口時,曾表明自己是奉法旨行事,特來誅滅白蓮教妖人。」他將小十三告訴自己的六丁玉女說辭複述一遍,狐疑道,「龍爺,我總覺得,那六丁玉女既非純為殺人,也非單沖著銳刀門而來,只可惜沒留活口,無處詢問實情。」
「這倒怪了,難道六丁玉女和襲庄的那幫蒙面殺手不是一夥的?」潘浩然聽到,愈發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龍峻曾見過六丁玉女在積慶樓保護許策,那六人對她也算聽從,堂堂道門護法屈居為王府幕僚保鏢,可見樓觀台必和衢州關係密切。然而夜襲趙家莊的主使既是許策,她為何不直接派遣六丁玉女前往,反而由駱少川帶隊,花費那許多人力物力?莫非是因為樓觀台護法只保證她人身安全,並不歸她全權支配,所以命令有限,無法調遣?即然如此,今夜又為何前來收場滅口,方外之人甘當殺手幫凶?她們所說的奉法旨行事,是否真是要誅滅白蓮教餘孽?武林玄門正宗一直不齒白蓮教所為,此番居然共赴銳刀門生奠,同在常州出現,同受一人指揮,難道衢州那位額外許了「樓觀台」莫大的好處?那白蓮教呢?眾教徒若知樓觀台要剿滅自家,怎甘心坐以待斃、不考慮自家安危,反而安心來趙家送死?
目前消息不夠,線索又紛亂繁雜,相互矛盾,一時無法理順。龍峻暫不去細想,取回那塊人皮收好,對老四說道:「這事且先擱下,等小十三問出結果,再做推斷。目前當務之急,是救人xìng命。」接著轉向潘浩然,「潘把總,我這兄弟雖擅醫術,卻對婦人科知之不多,還需那小唐從旁協助,煩請叫他前來。」
潘浩然猶豫一瞬,點頭快步出門,找來幾名弟子去尋唐穩。老四聽到「婦人科」三字,想起在澄園內開的那張藥方,望著龍峻眼有疑問。龍峻明白他心中所想,低聲道:「同一個病人,適才另出了變故,你去瞧瞧,儘力而為就好。」也不等老四回答,抬手輕拍他肩膀,離開書房來到天井,招過朱炔簡略交代幾句,讓他安心繼續教人,負手踱回檐廊下等候。
老四原有些為難,但想到有唐穩和溫家的藥物在,心頭稍定,遂跟著出屋。不一會兒唐穩趕到,由潘浩然引路,四人復往後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