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寒風中,一起賞月吧!
這一刻,向來抑制力極強的沐子胥,看起來有些急躁。
楚元戟並沒有一口拒絕他,而是淡淡應:「本王不會攔著你,但你若是真為他的安危著想,現在見面絕非良時。」
他的提醒,如同一盆冷水淋下,也讓沐子胥冷靜下來。
沐子胥抿了抿薄唇,欲言又止。
沐雲歌知道,楚元傲是哥哥唯一的知己。
所以沐子胥才會一時失態,他是真的擔心楚元傲這個朋友。
就在這時,楚元戟醇厚的嗓音再度揚起——
「沐大,皇兄留在西北,絕非是本王故意為難他,而是父皇交代的任務……還尚未完成,就算是本王此番回京,也未必能在父皇面前交差。皇兄繼續留在西北看似兇險,實則於他而言,這裡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定王所言極是!子胥,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儘快回京復命!」
開口說話的是沐睿,他是站在最為中立的角度思考,表達了公正的態度。
沐子胥終於點下頭。
就在幾人達成一致欲離開時,卻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
剛才被沐睿扇了耳光的沐如雪,突然不見了。
沐雲歌也不禁心頭一緊,外面全都是西北士兵和鷹營將士,人絕不可能插翅而飛。
她左右環顧之下,突然發現在牆角的立櫃邊,露出一隻繡花鞋尖,頓時猜到後面藏著是誰。
都到了這個時候,真不知她那個腦殘的妹妹還在想什麼心思!
順著她的目光,所有人也全都察覺到了立櫃的角落裡藏著人。
沐睿皺緊了眉頭,大步流星地走過去,一把將藏身在櫃角的沐如雪拎了出來。
「老夫早就告訴過你,陛下將皇后打入冷宮的時候,事情就已經沒有了迴旋的餘地……難道你到現在還不肯死心嗎?」
曾幾何時,他也和沐如雪一樣,做夢都想著沐府能出一位皇后,光耀門楣。
經歷過西北這一番生死之後,沐睿才清楚地意識到,只要子孫後代能平安富貴,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
可是他眼前的這個寶貝女兒,顯然還被虛榮心蒙了眼,還心心念念著太子妃的位置。
還沒有等沐如雪開口,楚元戟冷冽的聲音傳來:「她剛才聽到了不該聽的話,為了我皇兄的安全,她必須死!」
「定王殿下……請手下留情!」
沐睿鬍鬚微顫,雖然這個女兒不爭氣,可畢竟還是他的親生骨肉。
楚元戟眉心蹙緊:「本王信不過她!」
想到這個女人三番兩次加害他的歌兒,他就不想留活口。
沐如雪剛才聽見定王開口要殺她,就已經嚇得魂不附體,腦子一片空白。
這會兒,她終於回了魂。
原本在前一刻,她心裡都還在記恨沐睿的那一巴掌。
可是現在在生死面前,沐如雪秒慫了。
她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緊緊地抓住沐睿的胳膊,聲音顫抖:「爹,女兒不想死,我……我剛才什麼也沒有聽到,絕對半個字也不會對外泄露……」
放眼望這間屋裡,除了沐睿以外的其他人,恐怕都不會想留著她的小命。
楚元戟手中的劍,已經緩緩提起。
沐睿咬緊牙關,挺身攔在了沐如雪的前面:「老夫願意用項上人頭擔保,雪兒她絕不會對外泄露半個字!」
他這是豁出了這條老命,竭盡全力要保住沐如雪的性命。
楚元戟皺了皺眉頭,目光淡淡掃向沐子胥和沐雲歌兄妹。
雖未開口詢問,實則卻也是在試探。
沐子胥和沐雲歌對視一眼,心領神會,點下了頭。
「懇請定王殿下留著我妹妹這條小命,她還不能死……」
開口說話的人是沐雲歌。
她的話一出口,沐睿明顯就鬆了口長氣,他相信有沐雲歌開口為沐如雪求情,定王一定會網開一面。
楚元戟眯眼盯著眼前的女人:「她幾次三番想置你於死地,本王殺了她替你出氣,一舉兩得,豈不妙哉?」
「她擅自離宮,密會西北王,犯下如此重罪定會牽連沐府,不如留著她這條性命交與陛下處置,這也是她應該為我們沐家做的最後一件事。」
沐雲歌從來都沒有原諒沐如雪,但是就這樣殺了她,剩下的爛攤子還是會落到沐家人的頭上,倒不如留著她的性命,讓她明白什麼是承擔責任!
聞言,沐如雪瞬間恍然。
她就知道沐雲歌那個臭丫頭絕不可能好心救自己,原來是想著要讓她回京面聖受罰。
「爹,陛下一定會殺了女兒,我……我不要回京城。」
沐如雪眸泛淚光,楚楚可憐地緊攥著沐睿的胳膊,越攥越緊。
沐睿垂眸沉默了半刻,低冷開口:「你姐姐說得對,你自己犯下的錯,就應該要承擔責任,爹也只能盡我所能,在陛下面前為你說情,希望陛下能饒了你的這條小命!」
既然沐家的人都達成了共識,如果這個時候楚元戟還要動手殺人,定會讓沐睿耿耿於懷。
雖然楚元戟一向都不在乎這些人情世故,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他還心心念念的想要娶沐家的女兒,自是還要顧及幾分情面,不能給自己埋雷使絆子。
「好!沐家的事情,就由你們決定,不過沐丞相既然許下承諾,就務必要看好你這不省心的女兒,本王還不想要你的項上人頭!」
「老臣遵命!」
鷹營的隊伍,浩浩蕩蕩出發。
顧驚飛被捆綁了四肢,囚禁在牢車裡,四周有重兵看守。
一路上的空氣靜謐詭異的有些可怕,雖然看不見一個人影,卻又能讓人時刻感覺到危機四伏。
嗖嗖嗖——
三根鐵羽箭劃破長空,仿偌火蛇乍現,直逼向為首的楚元戟的心臟。
男人似乎早有防備,赫然抽出軟劍,化作無形的堅盾,將飛疾而來的鐵羽箭擋彈回去,射入隱蔽的草叢裡那刻,傳來死亡的氣息。
眨眼之間,楚元戟騰身而起,破空瀟洒的飛落到囚車上,慵懶地將利刃架在了西北王的脖子上。
「如果你們想讓西北王早點死,本王現在就可以送他歸西。還有你們的世子殿下,也絕對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男人鷹眸銳利,一聲怒吼,冰雪如霜。
頓時讓草叢裡蠢蠢欲動的聲音,在瞬間收斂了盡。
顧驚飛的神色也暗沉下去,坐在囚車裡的他並無一絲慌亂,顯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顧將軍不必再想辦法救老夫,你好生保護好世子,守護好西北,用不了多久老夫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
看他的樣子,似是胸有成竹。
楚元戟瞳孔收縮,未露聲色,心中卻有生疑。
就在這時,隱蔽的草叢裡傳來一道蒼勁洪亮的聲音:「老臣遵命!」
沐雲歌聽出來,這是顧崖的聲音。
很快,悉碎的聲音漸漸從隱蔽的草叢裡消失。
萬籟俱靜,恢復到一片寧和。
顧驚飛略顯調侃的聲音揚起,甚至透著幾分譏諷嘲笑:「定王儘管心,老夫說話算話,我的人不會再設下埋伏,你和你鷹營的將士,今日可以活著離開西北。」
好囂張!
就像是在告訴楚元戟,他和鷹營將士的生死,全都捏在西北王的掌控之中。
楚元戟眯眯眼,漆黑的墨色劃過一縷危險氣息。
他的唇角依然噙著笑,意味深長:「西北王也儘管放心,本王也是言而有信之人,我們抵達京城之日,就是世子平安回到世子府之時!」jj.br>
這句話,頓時讓顧驚飛嘴角的譏笑在瞬間僵滯。
顯然,顧驚飛沒有料到,楚元戟要一直拖到他抵達京城之日,才肯釋放顧文騫安全回府。
接著,是一陣靜默。
「定王最好不要食言!老夫的騫兒若少了一根汗毛人,老夫也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顧驚飛再度開口,聲音雖然不大,但威脅的狠意卻是毫不遮掩,凝盯著楚元戟對視的眼神,凶光畢露。
楚元戟毫不避諱,嘴角依然勾勒著耐人尋味的冷笑:「西北王不如趁著這一路好好想想,到了京城要如何向我父皇解釋,你逼著沐丞相寫認罪書是何目的?」
「老夫用不著對陛下做出任何解釋!不如……我和定王打個賭,老夫賭陛下絕不會追究此事,不僅如此,陛下還會封賞給本王,然後乖乖派人送本王回西北!」
顧驚飛這一番話,還真是狂妄到了極致。
面對他的挑釁,楚元戟的眼睛里毫無波瀾,直接賞了他一記冷眼,低沉下令:「繼續前進!」
雖然楚元戟表面波瀾不驚,其實在他心底,早就揪起了驚濤駭浪。
方才,他就對顧驚飛的胸有成竹起了疑心,這會兒聽完顧驚飛這番囂張狂妄的話,心底的疑惑也更深了。
當今陛下可是楚元戟的親爹,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楚道行的手段和心思。
楚道行早就想要除掉顧驚飛這顆眼中釘肉中刺。
這次顧驚飛被楚元戟押回京城面聖,按理說必將凶多吉少,有去無回。
可是顧驚飛的語氣和狂妄,確實讓楚元戟內心有些迷惑。
鷹營大軍繼續前行,馬不停蹄趕了一天的路,順利離開了西北邊境,進入了黎州城。
楚元戟傳令下去:「傳令下去,今晚我們就在黎州暫歇一宿。」
入夜,月色清明。
初冬的寒風捲起落地的枯葉,翩躚飛舞。
沐雲歌和天竺玉樹剛鑽進營帳,外面就傳來了杜隨的聲音——
「沐姑娘,我家王爺……請姑娘過去……一同……賞月!」
一句簡短的話,硬是折磨得杜隨斷斷續續吱唔的憋了半天。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王爺又是從哪裡學的招兒?破天荒第一回請女人賞月!
可是這初冬的天氣,一到晚上寒風冷嗖嗖的吹,就連他這個從來沒和女人搞過對象的愛情小白也看得出來,這種天氣……絕對不適合賞月!
營帳內,沐雲歌和兩個小丫鬟眸色皆是一怔。
緊接著,天竺玉樹就掩嘴偷笑了起來。
「王爺倒是想得真美,一會兒風吹得涼了,正好把大小姐摟進懷裡暖和暖和……」
天竺這丫頭口無遮攔。
自從定王如同神邸降臨出現在白雞鎮,英姿颯爽的帶領著鷹營的將士們突出重圍,他便成了天竺和玉樹這兩個小丫頭心目中的戰神。
除了大小姐,就只服定王殿下!
沐雲歌哪能不知道這兩個小丫頭的心思,從西北到這兒一天的路,她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全都是這兩個小丫頭對定王的讚詞。
她對兩個小丫頭充滿期盼的眼神視若無睹,淡淡一聲:「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不急不急,大小姐……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圓,你和定王殿下好好地欣賞……」
天竺的話還沒說完,就接收到了沐雲歌回眸投來的白眼。
小丫頭的聲音戛然而止。
沐雲歌倒也什麼都沒說,撩開帳營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是要去見楚元戟,不過並不是為了賞月,而是真的有很多話想要說。
從黎州城分開后的十多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有疑惑要問,也想聽聽楚元戟這段日子都經歷了什麼。
天竺和玉樹兩個丫頭,也趕緊跟著追了出去,不忘順手拿了件披風,細心地為沐雲歌披上。
皎潔清明的月光,撕開漆黑的夜幕,高高懸挂在黑幕中。
入夜的冷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如歌如泣。
沐雲歌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目光已經看見了不遠處的土丘上,那抹高大挺拔的熟悉背影。
「沐姑娘……請!」
天竺玉樹識趣的停下腳步,和杜隨一併站立在土丘腳下,眼巴巴的望著上面的兩道人影。
沐雲歌爬上土丘,男人回眸朝她望來。
映襯著皎潔的月光,他眼睛里的溫柔沁入骨髓。
楚元戟朝她伸出手,指尖上閃耀著銀白月光,連同手指也一併顯得溫柔起來。
「坐在本王身邊,陪我說說話。」
好聽的聲音,似林間的輕風拂人過。
沐雲歌站立的角度俯望下去,能清楚看見他漆黑的墨瞳里銀輝凝聚,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她猶豫了下,終是忍住了要將手遞給男人的衝動,冷靜平和的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