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酒狂
佳釀珍饈,薰風竹影,悠哉游哉,其樂無窮,不一會半壺下肚,不禁有些飄飄然。
「水、呃表哥,酒是忘憂物、掃愁帚、釣詩鉤、般若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都是屁話!」
「世人貪杯,酒後吐真言,酒品見人品,一場顛狂一場本色,酣暢淋漓,興盡和衣,一夢黑甜,不知東方既白。」
水滸雖不舉杯相陪,卻是個絕佳酒友,不搶話,不反駁,不接茬,不打岔,只是靜靜地傾聽,嘴角微微勾起,眼眸深沉,溫柔得似乎要滴出水來。
「不過社會***變態,人性扭曲,世人坦蕩的比三條腿的蛤蟆還少,虛偽的卻如過江之鯽,這幫孫子,開口仁義禮教,閉口道德廉恥,道貌岸然,一個比一個能裝,骨子裡不都是那副德行,灌點黃湯就拿自己當大爺,一群雜碎。」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幽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劉伶那是生不逢時,沒轍,那年代,能活成那樣真叫瀟洒,佩服啊,其實劉伶挺有福氣,裸身得諷,尚有如簧巧舌,渾噩病酒,幸得苦諫賢妻,我若是劉伶,橫屍他鄉,不知將何人荷鋤葬我!」
越喝越High,臉上燙,身上燥熱,話匣子打開便一不可收拾,水滸幾次欲出言相勸,都被我一眼瞪了回去。
一壺見底,我心中暢快,拿筷子猛敲碗碟,扯著嗓子嚎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君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練武之後小有內力,中氣十足,一曲《將進酒》吟得跌宕起伏,抑揚頓挫,放時似大江東去,萬馬奔騰,收時如寶刀鋒藏,遊絲一線,把盞引吭,一吐胸中丘壑,蕩氣迴腸,只覺酣暢淋漓,不知西伯利亞的狼群可聽到我野性的呼喚。
狼群ontheway,洗塵宴已經自動備好,其它單間里探出無數個腦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很快,環境污染專項治理委員會的人找上門來了,小二諂笑著打帘子,身後進來一位中年人,身著寶藍綢袍,小眼精明內斂,臉上笑容可掬。
要罰款嗎?我警惕地盯著他,如臨大敵。
來人躬身行禮道:「鄙人醉仙居掌柜林海,冒昧一問,不知剛才的佳作出自哪位公子之口?」
咦,問這個做甚?我離席而起,負手來回溜達,上下打量林海,那林海不卑不亢,愈恭謹。
「酒助詩興,胡謅了幾句,一時無狀,林掌柜見笑。」我鬆鬆一抱拳,趕緊打他。
「水雲間內幾位公子請鄙人傳達,公子高才,令人拍案叫絕,懇請公子移駕一敘。」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腦子裡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可惜酒後頭重,竟然不自覺點點頭,悚然一驚,酒醒大半,卻見林掌柜喜上眉梢,親自打帘子,如釋重負道:「公子這邊請。」
我咬咬牙,去就去,who怕who!
「表哥,我去去就回,不要擔心。」我順順衣袖,柔聲寬慰水滸。
水滸盯著我的袖口裡銀光閃爍,不再言語,只是深深看著我,輕輕頷,「我在這裡等你。」
「給我表哥沏壺好茶,好生伺候著。」我朝水滸甜甜一笑,轉身吩咐小二,小二一疊聲答應。
「有勞林掌柜帶路。」我勾起嘴角,振衣舉步。
「見過公子。」及至水雲間外,一眾小廝齊齊見禮。
「公子請。」一個伶俐小廝排眾而出,眉目甚是整齊。
信步而入,舉目四顧,水雲間室如其名,靈動精巧,情趣盎然,一對八尺高的雙耳流雲蓮塘魚藻紋瓶巧奪天工,轉過九幅插翠黑酸枝木屏風,眼前豁然開朗,待看清屋中之人,我頓時僵在原地。
大帥哥啊大帥哥,四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正向我行注目禮,春花秋月,風格迥異。星探呢,星探在哪裡?這幾人要是不出道簡直是暴殄天物,這四人若是單飛展,四大天王一律下崗,四大天皇新鮮出爐,要是結為組合,那就是古代版F4、飛輪海、五月天!胖胖啊,那個大悶雷怎麼就沒砸你頭上呢,永旭朝遺傳基因超好,盛產帥哥,你來這裡一定會如魚得水,我一臉花痴,YY不已。
座之人峨冠廣袖,玉帶束衣,面目敦厚沉靜,氣質極像《冬季戀歌》里的裴勇俊,裴勇俊見我立在原地瞠目結舌,嘿嘿傻樂,毫不介懷地溫和一笑,和顏悅色道:「這位公子請坐,剛剛公子一曲吟詠,令我等傾心相折,故而冒昧相邀,請公子過此一敘,失禮之處還望公子見諒。」嗓音醇和煦暖,聲聲入耳,讓人如沐春風。
大帥哥是珍稀物種,懂禮貌的大帥哥更是一級保護動物,三兩下安撫好我撲通撲通的小心肝,連忙還禮,淡定落座,假惺惺客氣道:「見笑了,在下惜若水,一時無狀,打擾諸位雅興,諸位見諒才是。」
「原來是惜公子,我兄弟四人姓黃,鄙人名林,雙木林。」裴勇俊謙和一笑,指著身旁一人道,「這位是我二弟關。」
「黃二公子,久仰。」我抱拳見禮,口是心非道。
那人點點頭,算是回禮,眼神淡淡掃過來,我頓時一驚,這人的目光凌厲威儀,好像X射線能把人看穿,魑魅魍魎無所遁形,被他這麼輕飄飄看上一眼,后脊樑涼,刺得肌膚生疼,真是塊公安局長的好料,山峙淵渟,不怒而威,令人不由望而生畏。
這射線男可不是吃素的主兒,我不由抖了又抖,又偷眼瞟一眼,射線男正怡然品茗,拽拽地不苟言笑,感覺到我的窺視,原子內層電子爭相躍遷,X射線猛地投過來,我不禁瑟縮一下,慌忙錯過視線,心如撞鹿。
裴勇俊引袖續道:「這位是我三弟,單名一個有字。」
「黃三公子,幸會幸會。」我忍笑打著招呼。黃有?黃油?黃鼬?他們爹媽說相聲的吧,真幽默,這小包袱抖的,抖親兒子頭上了,郭德綱最近江河日下,真應該虛心討教一番,可惜黃有名不副實,本尊其人和膩乎乎的黃油、臭熏熏的黃鼬一點邊都沾不上。
只見黃有起身從容一禮,頎長身軀如修竹般挺拔,氣度高華,俊逸清貴,舉手投足又如閑雲野鶴,閑適出塵。
我吞了吞口水,忍住撲過去的衝動,用三角眼毫不客氣地狠狠揩油,眼前小星星一閃一閃。
「惜公子文采斐然,今日能結識公子,實為我等之幸。」一個聲音突兀插進來,曼聲揶揄道。
我費力移開粘在黃有身上的眼球,循聲望去,正對上一雙帶笑的桃花眼,眸光閃耀恍若星輝。
神思頓時一滯,這眼眸好生熟悉,好像曾在哪裡見過……
「惜公子,這位排行老四,名豐。」裴勇俊看著桃花眼和顏笑道。
噗哧一聲,我一口茶噴出來,那伶俐小廝何曾遇到無良客人偷施暗器,猝不及防下躲閃不及,劈頭蓋臉澆了一身,可憐孩子哭笑不得抹把臉,茶水沿著帽檐一滴滴流到身上,細棉質地的青衣上本來就魂兒畫般的水漬便又添了後現代風格的靈犀一筆,與鄙人當年尿床無心而成的地圖極為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