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特別的差事
王張氏還是穿著那身壽衣,背對我著我們。
站在王張氏頭頂的那隻黑老鴰,又「哈哈哈」笑了幾聲,這說明吳文正的魂魄,現在就站在王張氏的旁邊。
我抽出那根武將的腿骨,慢慢走過去。
當我掄起那根腿骨,剛要往下砸,忽然,一陣旋風刮過,王張氏頭上的那種老鴰飛了起來,而王張氏一下子也被颳倒在地上。
我這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王張氏,而是照著王張氏的樣子、扎得紙人。
我這才鬆了口氣,看來王張氏確實是逃走了。
我又掄起那根腿骨,正準備把那個紙人砸爛,但那隻黑老鴰,卻猛地跳到了那個紙人身上,並仰著臉看著我,還把兩翅展開了,好像不讓我砸紙人似的。
我一愣,連忙收住了手。
這時,只見那隻黑老鴰,把紙人的肚子啄開,讓我們吃驚的是,只見在這個紙人的肚子里,竟然有紙紮的內臟。
而且腸子,心臟,肝臟,腎等內臟,一應俱全,一個都不缺。
更加特別的是,除了內臟外,這個紙人的肚子里、還有一個紙紮的胎兒!
不論是內臟,還是胎兒,都扎的非常像,乍一看,和真的差不多。
吳聾子湊近看了看,一臉不解地說:
「真是奇怪了,為什麼扎個紙人,還把紙人的內臟做出來了,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但我看到紙人肚子里的內臟和胎兒時,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來。
因為我知道,出殯燒的紙人的裡面,是絕對不能放任何東西的,即使放張紙片都不行。
和中原地區相比,我們這裡有很多奇特的風俗。
比如,在古時候,我們這一帶富商下葬時,會花錢買一些窮人,給他們陪葬。
有的窮人窮的實在過不下去了,甚至眼看全家就要餓死,於是,就會被自己賣了,給富商陪葬。
用自己的命換些錢,讓家裡其他人繼續活下去。
這些陪葬的窮人,在陪葬時,內臟會被清除乾淨。
因為我們這裡有個說法——帶著內臟下葬的人,到了陰間,是被人伺候的。
而下葬時,沒內髒的人,世世代代,就是伺候人的命了。
並且在出殯用的紙人肚子里,也千萬不能留任何東西。
如果紙人的肚子里留了東西,據說紙人就會反客為主,它會把死者肚子里的內臟掏空,讓下葬的人伺候它,成為它的僕人。
所以我們這裡出殯時,紙人的肚子上會留個窟窿,讓人能檢查紙人的肚裡有沒有東西。
而且紙人肚子里有東西的話,負責燒紙人的人,會肚子疼。
我跟著申紅鬍子學藝時,遇到過一個經常幫人家辦喪事的人,那人一到半夜,就肚子疼的難受。
去了很多醫院檢查,都沒檢查出來有什麼毛病。
後來,申紅鬍子給他號了號脈,發現他肚子里有塊陰氣,那塊陰氣的形狀,和一片紙差不多。
所以申紅鬍子猜,應該是那人燒紙人的時候,有個紙人的肚子里有片紙,這個人當時沒發現,就把紙人燒了,所以從那之後,才會無緣無故肚子疼。
申紅鬍子就用一塊古屍的皮,在那人的肚子上敷了兩次,從那之後,那人的肚子就再也沒疼過。
所以,即使紙人的肚子里留片紙,後果就很嚴重了。
而現在這個紙人的肚子里,不但有完六腑的話,還有一個紙紮的胎兒,我要是把這個紙人砸壞,恐怕就活不成了。
「除了那個蔡獨眼外,沒有人能把紙人的內臟做這麼像,而且還有這個紙紮的胎兒,也栩栩如生,像真的一樣,這叫紙人叫『母帶胎"。如果你砸了這個紙人,你的肚子里,就會長一個胎兒形狀的瘤子,這種瘤子治不好。」
申紅鬍子連忙說道。
幸虧是這隻老鴰攔著我,要不然,我真的要砸下去了。
這些老鴰這麼有靈性,應該是吳文正的魂魄養的。
我們這一帶有個說法——老鴰這種鳥,只有鬼魂能養,活人如果養的話,是養不活的。
雖然這些老鴰,趕走了王張氏,但王張氏這次闖祠堂,還是破壞了祠堂的風水。
在接下來二十多天的時間裡,村裡一連死了四個壯年,還有很多人,也都渾身酸疼,好像是得了大病似的。
真沒想到,這祠堂里的風水一壞,最先死得,竟然不是老人和孩子,而都是二三十歲的壯年。
我家前面的二虎哥,也沒能逃過這一劫。
我幫著把二虎哥的靈堂布置好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忽然,在靈堂門口的樹上,飛來了幾隻喜鵲,嘰嘰喳喳,叫得挺歡。
我吃了一驚。
在我們這裡,把喜鵲叫「喜鴉」,我們這有句俗語叫「陽間的人愛喜鴉,陰間的鬼魂愛老鴰」。
遇到新婚生子,中榜發財這些好事,,一般都會喜鵲臨門,所以喜鵲是吉祥之兆。
而出殯發喪,或者家裡有人得了重病,才會引來老鴰,老鴰是凶兆。
可現在辦得是喪事,卻出現了喜鵲,這絕不是什麼好事,說明村裡的陰陽之氣已經亂了,很可能還會接著死人。
按照我們這裡的規矩,如果死的是不瞞四十歲的壯年,在下葬前一天的半夜時分,必須要有個人,扛著招魂幡,從靈堂到墳地先走一趟,這叫帶著魂魄「認陰家」。
因為這個年齡的人,一般都會上有老下有小,死後的魂魄,牽挂太多,出殯時,魂魄經常不能跟著自己的靈柩去墳地。
墳頭就是魂魄在陰間的家,而且這種陰間家的家門,在屍體入葬時,會第一次開,並且只開半柱香的時間。
如果魂魄在這個時間內,不能進陰間的家門,以後就進不去了。
所以要先帶著魂魄「認陰家」。
領著魂魄「認陰家」時,在路上,還要勸魂魄,給魂魄講講道理,勸他既然死了,就不要再挂念家裡了,趕緊進陰間的家。
並且要告訴它,如果第一次不能按時進陰間的家門,那就要變成孤魂野鬼了。
所以這扛著招魂幡、帶魂魄「認陰家」的活,不是誰都能幹的,需要能說會道,勸魂魄的時候,還有一套比較固定的說辭,也應該算是個技術活了。
會幹這種活的人,叫「領魂的把式」。
可現在是非常時期,村裡接二連三的死人,而且還有很多人渾身酸疼,村裡人都心惶惶。
那兩個「領魂的把式」,也都不再接這種活了。
我跟二虎哥交情不錯,既然沒人給他當「領魂的把式」,我只能自己來了。
到了半夜時分,我扛著招魂幡,從二虎哥的靈堂出來,往村外的墓地走去。
二虎哥的墳,在村北的一個土崗子上,離村裡足足有三里多。
今天夜裡是個陰天,剛過完年,還是天寒地凍的,我一手扛著招魂幡,一手提著盞白燈籠,邊走邊瞎嘮叨:
「二虎哥,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家裡,但人就本來生死無常,既然你提前走了,也別太難過,你放心,家裡我會幫著照顧……」
夜裡靜得很,村裡的人都睡了,只有不遠處傳來幾聲夜貓子的叫聲。
「二虎哥,明天出殯時,你的魂魄,就踏踏實實的跟著靈柩走,千萬不能留在家裡啊,你聽到了嗎,二虎哥?」
剛等我說完這一句,忽然,就聽到「嗯」的一聲,好像有人回應我了!
我嚇得渾身一激靈,趕緊挑高燈籠,往四周看了看,卻並沒看到人,難道是我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