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身世
吳玄點頭坐定,見綠紗女子雙目已是淚光瑩然,心頭不禁暗暗驚訝。
單夫人長吁一聲,溫言柔聲道:「吳公子,可否將你母親留下的血書借我一觀?」
吳玄依言點頭,從懷中掏出裹疊得方方正正的白帛,遞到了單夫人手中。
單夫人接過放在手掌中愣怔片刻,手指捻住白帛一角用力一抖,展開放在了眼前,看著看著,雙手竟是越抖越厲害,呼吸也漸漸急促了起來。
一旁的單香兒見她情緒激動,忍不住急切一聲呼喚:「夫人,你……」
單夫人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搖搖手后閉目穩定心神,半響后才重新睜開雙目道:「血書無差,的確是大姐的筆跡。」
「夫人認識我母親?」吳玄心頭一顫,霍然起身望向單夫人,炯炯目光中shè出急迫之sè。
單夫人嘆息地點點頭,望向他的目光已充滿了愛憐:「不錯,你的母親寫這封血書時,我便在身旁。」
話音落點,不吝於一聲驚雷響徹吳玄耳畔,愣怔矗立良久,他激動難耐地顫抖著聲音道:「具體情況如何?請夫人詳細告訴我,拜託了。」說罷,深深一躬。
「你的母親真是一名奇女子呵。」單夫人喟然一嘆,無限緬懷地回憶良久,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我與她初遇時正值十八年前草長鶯飛的chun季,一ri我押送貨物去北平郡,經過燕山時下起了淅瀝瀝的細雨,眼見道路泥濘車隊走不了,便在一處安營紮寨歇息,誰料此時,一個年紀雙十的姑娘卻闖入了我們的營地。」
「她便是我母親?」
單夫人點點頭:「對也,那時她渾身劍傷高燒不退,整個人已陷入沉沉昏迷,所幸我們車隊備有郎中,細細診治下,三ri之後她才悠悠轉醒。一番攀談下,得知她原本是并州一個富商的女兒,因戀上一個落魄士子被富商趕出了家門,你的母親對那落魄士子不離不棄,誰料落魄士子為了取得功名,竟不惜拋棄你母與一個大官的女兒成親,你的母親此次便是去見他當面質問。」
吳玄邊聽邊沉思,乘著單夫人說話的空隙猛然發問道:「為何母親身上會有刀傷?」
「大官暗中差人追殺所致,你母雖為弱質女流,然卻懂一點劍術,一番拼殺才僥倖脫困。」
吳玄聽得憤激不已,一雙俊臉罕見地yin沉了下來:「那大官姓甚名甚,夫人可否告知姓名?」
「你先聽我說完。」單夫人搖了搖手,「你母那時已是珠胎暗結,我怕她受不了路途艱辛之苦,便自告奮勇陪她一起前去,豈料那落魄士子非但閉門不出,而且還拿出一袋糟糠諷刺你的母親,將她氣暈在地。」
「見你母親孤苦伶仃無人可依,我便將她帶回了單府悉心照料,期間並結為異姓姐妹,六個多月之後你的母親臨產,一個可愛的男嬰便呱呱墜地。」
吳玄心cháo迭起虎目含淚,咬著腮幫子沉聲道:「後面又是如何?為何母親會將我遺棄在荒野?」
單夫人不勝感慨地搖頭一嘆:「我原本以為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大姐對那落魄士子早已死心,然則沒料到她依舊是痴情不改,執意要抱著你去尋那負心之人,希冀他會回心轉意,無奈之下我又陪她一起前去。」
「然而沒料到的是那大官早已知道了你出生的消息,竟派十餘名武功高強的殺手將我們堵在了一處懸崖絕壁圍攻,形勢危機之下,大姐為了保障你的安全,寫下血書暗中將你繫上樹藤放下了懸崖,並回身與殺手們死戰,一番苦鬥后僥倖突圍,當我們偷偷去那崖下尋你之時,卻毫無蹤影,至此人海茫茫無從尋矣!」
「母親現在何處?」吳玄聽她話音落點,急迫發問。
單夫人美目驟然一閃,沉默半響,終於緩緩道:「我也有十多年沒再見到她,聽說是去了匈奴。」
「匈奴?去匈奴作甚?」
單夫人搖頭道:「我也不甚清楚,或許只能待以後你與她相見時親自問她。」
吳玄緩緩點頭,雙目中驟然shè出凌厲的光芒:「夫人,那落魄士子和大官分別叫什麼名字,能否告知?」
「你想前去報仇?」單夫人幽幽一問。
「對也,如此大仇豈能不報!」
「侄兒不可魯莽,那大官十餘年前已病故身亡,至於那落魄士子早已輝煌騰達雄踞一方,位高權重今非昔比也!」
吳玄搖頭冷笑道:「雄踞一方又能如何,如此負心薄情之人,殺之方能解恨。」
單夫人嘆息道:「報仇之事須從長計議為上,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你的母親再做打算。」
吳玄琢磨良久方才點頭,望向單夫人的目光一陣閃動:「夫人,在下還有一請?」
單夫人笑道:「我與你母親乃結拜姐妹,侄兒何須多禮,但說便是。」
吳玄點頭道:「在下所請,乃是請夫人你揭開面紗。」
聞言,一旁良久沉默的單香兒臉sè驟然一變,高聲喝斥道:「大膽,夫人容貌豈是你想見便見!」
單夫人搖了搖手,止住單香兒的憤怒,輕輕笑道:「賢侄不相信我?」
「非是不相信夫人。」吳玄抱拳正sè道:「然則此事事關在下身世謎團,加之又牽扯出此等匪夷所思的血海深仇,在下生xing謹慎,所以才有如此冒昧提議,敬請夫人見諒。」
單香兒聞言冷笑道:「公子好生可笑,我幽州單氏雖非達官顯貴,然則也算是富甲一方略有薄名,商道信譽更是有口皆碑,豈會無緣無故前來欺騙於你?好玩么?」
吳玄肅然回答道:「對姑娘來說是小事,然則對在下來說找尋父母比自己的xing命更加重要,如魯莽造次釀成惡果,不堪設想也!」
「公子謹慎,也是好事。」單夫人幽幽一聲嘆息,盯著長案上明晃晃的燈燭頗為猶豫地思忖良久,終於點頭道:「那好,但請賢侄替我保密。」
待吳玄點頭后,單夫人一抖大袖,一雙纖細豐滿白如凝脂的縴手背到了腦後,一番摩挲,蒙面的白sè絲巾悄然解開滑落地面,一張帶著血紅傷疤的醜陋面孔在燈火搖曳下煞是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