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荊州的軍情
黑簾輜車磷磷隆隆地行駛在冬夜寂寞無人的長街上,車廂內的吳玄雖在閉目養神,然則腦海中卻沒有半分空閑,悠悠思緒飄飄蕩蕩地飛了很遠。
今夜單夫人一席話解開了他長期困擾在心的身世謎團,恍若撥開濃厚霜霧見到浩淼無垠的藍天,得知母親遺棄他竟有如此故事,吳玄心中既是憤怒又是悲傷。
憤怒的是自己的父親竟是如此薄情寡義的小人,竟為權勢拋棄身懷六甲的妻子,最後還縱容追殺;悲傷的是母親命運坎坷顛沛流離,如今遠在匈奴不知去出。
心念及此,壓抑已久的熱淚不禁順著被寒風吹拂得冰涼一片的面頰洶湧而下,點點滴落在了車板之上。
然則,吳玄對單夫人還是隱隱有著一絲疑惑,這夫人出現得有些莫名其妙也,突兀傳書,紗巾蒙面,曲折故事,蹊蹺臉傷,一件一件皆透著神秘莫測的意味,更令吳玄不安的是兩人相認沒有一件信物,若那夫人是居心莫測有備而來,此等情形豈非大壞?
想著想著,吳玄又不禁啞然失笑了,就自己這一無官身二無錢財的窮小子,人家堂堂單氏大商騙你做甚?目前情形,還是先尋得娘親為上。
車輪隆隆中,黑簾輜車駛回了燈火搖曳星星點點恍若天上宮闕的遼王宮,車行車馬場停穩,不待駕車老者搭上踏板,吳玄已是輕捷利落地跳下了馬車。
他皺著眉頭一路思忖,剛至宮門腳步卻又戛然而止,回身肅然開口道:「飛燕,你已經跟了我一天,不累么?」
話音落點,沉沉夜幕中驟然顯出一個嬌小婀娜的蒙面黑衣女子,提起手中長刀對著吳玄拱手道:「主君放心,飛燕並無大礙。」
聞言,吳玄不由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身子依著廊柱對黑衣女子一陣打量,搖頭嘆息道:「如此貼身護衛,真乃帝王待遇!」
夜飛燕不置可否地輕輕一笑,摘掉面紗露出了好看的美麗容顏,蹙著一對細長的娥眉疑惑道:「主君,時才那木樓雖只得三層,不僅外圍守衛森嚴,裡面也是別有洞天。」
吳玄雙目驟然一閃,略一思忖低聲道:「今後遇此等情況事先想辦法先提點我,以便心中有數。」
夜飛燕點頭一笑,面sè卻又是一變:「有人來了,飛燕暫且隱匿」,說罷便要轉身而去。
吳玄急忙揮手道:「等等,回到遼王宮還隱匿個甚,蛇足么?」
夜飛燕回首展顏一笑:「飛燕乃主君的影子,無特殊情況不敢冒然出現主君眼前,來人雖是希雅姐姐,然飛燕還是先行迴避一下為妥。」
話音落點,嬌小婀娜的身子已是向上一躍飛上屋頂,消失在了沉沉夜幕之中。
吳玄嘆息搖頭,回首一望,頓見一盞明晃晃的風燈對著車馬場搖曳而來,剛至宮門,風燈嘎然停止,耳畔已傳來李希雅驚喜地笑聲:「吔,吳兄么?回來了?」
吳玄點頭一笑,隨即大步迎上,剛一走進,李希雅已迫不及待開口道:「如何如何?那人怎麼說?可曾問明你父母的消息?他們在何處?」
一席話說得清脆響亮又急又快,吳玄不由搖頭笑道:「如此多的問題,希雅小妹要我先回答哪個才好。」
「呀,自然是撿最重要的說。」
「好,不過寒風刺骨漆黑一片,就在此處說?」
「吔,去了糊塗國也!」李希雅揚起縴手一拍光潔的額頭,恍然笑道:「忘記景兄、秦兄兩人還在等我們,快走快走!」說完不由分說地一扯吳玄衣袖,搶先帶路去了。
輕快的腳步穿廊過殿沒有絲毫的停留,剛步入房內,吳玄頓覺一股熱氣撲面迎來宛若暖chun,細細一看,四面牆角早已各放上一尊跳動紅sè火焰的燎爐,正在說笑閑談的景雲秦仲兩人見吳玄歸來,急忙起身迎了過來。
稍事笑語,四人坐到各自案前,李希雅立即吩咐侍女端來早已在燎爐上煨得熱氣騰騰的肥羊燉,又親自替吳玄盛得一碗,關切讓他立馬喝下消乏解寒。
吳玄頷首叫好,端起眼前陶碗吹著熱氣小口飲盡,頓覺渾身通泰溫暖,片刻之後額頭竟冒出了細亮的汗珠。
撂下陶碗,吳玄拿起案上白巾一擦嘴角,望著三雙好奇的目光,一拍座案高聲一句:「謝天謝地,終於有了些許眉目,也算是不枉此行!」
「如何如何,玄兄快說。」景雲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吳玄幽幽一嘆,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緒,低沉的嗓音在溫暖如chun的屋子內緩緩盪開,語氣時而憤激,時而舒緩,時而急促,直聽得李希雅三人大睜雙目連聲驚嘆,及至話音落點,屋內不禁陷入一片無聲沉默之中。
李希雅美目蓄滿了淚水,唏噓拭淚道:「原來吳兄幼時竟有此等曲折故事,面對如此負心之人,你的母親真是偉大也!」
景雲眉頭擰成了一團,咬牙切齒道:「權傾一方又是如何?某若是玄兄,必定立即去找那狼心狗肺的混賬父親理論,管他甚後果,須為母親討回公道!」
吳玄沉吟一番,嘆息道:「當時我也是如此想,然而姨娘卻勸我稍安勿躁等待時機,而且也不告訴我那人姓名身份,無可奈何也!」
秦仲拍案喝到:「那又如何,自己查探便是,我們四人四個腦袋,加之又有遼東王幫襯,何愁不能查到你父親的身份。
吳玄搖了搖手,默默思忖良久,方才開口道:「眼下還是以找到母親為重中之重,然則匈奴地域遼闊,真不知何處尋找。」
聽他語氣低落,李希雅雙目一轉,微笑出聲安慰道:「雖是人海茫茫,然則你們母子始終是血脈相連,血濃於水,何愁今後不能相見?」
吳玄連連點頭,展顏笑道:「若能如此自然最好,姨娘商賈之聲消息靈通,尋找母親自然還得已單氏商社為主。」
李希雅點頭稱是,正yu開口之際,突聞一陣急促腳步聲由遠而近,正是疑惑間,門外已響起了老內侍細長銳急的報號聲:「郡主,王爺讓你與三位公子即刻去寢宮,有要事商議。」
李希雅高聲回答道:「好,你先回去稟明父王,我們隨後便到。」
吳玄欣喜發問:「遼東王醒來了?」
李希雅點著黔首笑道:「對也,你走後沒多久便已醒來,聽聞時才齊陽來了快馬信使,或許與此事相關,我們要儘快前去才是。」
吳玄點頭起身大袖一揮:「那好,走!」
匆匆行至遼東王寢宮,裡面空蕩蕩沒有一個侍衛、僕役。穿過拽地帷帳又繞過一道大屏風,便見李信正伏身榻上,**裸的背上包裹著一副大白帛,面sè雖是依舊蒼白,然jing神卻明顯好轉了許多。
見吳玄他們到來,李信勉力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沙啞著嗓子低聲道:「三位賢侄激戰刺客救本王及希雅xing命,又請來絕世名醫診療傷勢,大恩不言謝也,請坐便是。」
吳玄拱手應了一聲諾,坐定剛要說話,一旁的李希雅已急不可待地出聲道:「老爹,深夜讓我們前來有何事?」
李信淡淡一笑,目光卻落在了放在床榻旁的小木匣上,喘息開口道:「希雅,將匣內竹簡取來讓吳賢侄一觀。」
李希雅點頭間已輕步上前打開了紅木匣,從中取出一卷竹簡回身交給了吳玄。
吳玄接過「嘩啷」一聲抖開,雙目略微一瞄,目光頓時落在竹簡上再也移不開了視線,良久后才搖頭笑著一聲嘆息。
「吔,好事壞事?如何不說?」李希雅笑著追問道。
「好事,對大齊萬千庶民都是好事。」吳玄悠然一笑,卷攏竹簡敲打著座案道:「十三天前,平叛軍主帥蘇不疑與荊州牧上官若溪合兵攻破叛軍殘勢,順利蕩平武陵、長沙、零陵、桂陽四郡,歷時九個月之久的青帝之亂,現已順利平息也。」
聞言,屋內頓時一片拍案叫好之聲,特別是經歷了多場殘酷血腥大戰的吳玄,心裡更是興奮、欣慰、喜悅雜陳參之,此時欣然嘆息道:「如此一來,我大齊終於復歸山川寧靜,窺視已久的外敵也沒了可曾之機,若朝廷能夠施以德政,重回宣武盛世也不算難事。」
李信激動地喘息了數下,慘白的臉上已有了一絲cháo紅:「吳賢侄此言不錯,大齊再也不能重蹈昔ri覆轍,開chun本王便要啟程前往齊陽參加大朝會,本王一定要尋機勸解陛下遠離那般jiān妄閹臣,還廟堂清明。」
李希雅睜大美目驚訝道:「吔,可是一年一度的正月朝會?」
「對。」李信將大枕挪到胸下,雙肘撐在榻上,抬頭道:「屆時大齊所有州牧郡守都要前往齊陽聆聽聖諭,若你們有興趣,不如今次陪同本王一道前去。」
「呀,好也!」李希雅驚喜地拍手一笑,望向吳玄等人道:「大家一起去齊陽逛逛,意下如何?」
吳玄沉吟一番,點頭笑道:「那好,反正前去羅馬還有一段時間,前去玩耍一番也是不錯。」
李信笑道:「遼東去齊陽之路稍遠,過了正月初三咱們就得出發,如今本王身負重傷多有不便,雖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然則你們還是早早準備,以免臨近慌亂延誤行程。」
四人高聲應命,卻都對視著高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