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永安郡主
午時剛過,若匆匆來報:「娘娘,永安郡主求見。」
永安郡主?寂雪低下頭思考,柳眉緊蹙。
從未聽說過的人,難道昭帝會派一個陌生人來陪她出宮?之前,她一直反覆猜測著,從楊敏汐到東茗,甚至是叛國的夏澤遠,可是昭帝應該很清楚她們之間僵硬的關係,應該是不會派來鬧個不歡而散的,除了這三個人,在這個翻天覆地后的土地上,她不再有一個認識的人了。
寂雪從軟榻上坐起身子,問:「永安郡主是誰?」
「是……」若有些遲疑,為難的偷偷瞟著榻上的絕色女子,郡主的名字可不是她這個當下人能隨意直呼的,面對心思難測的這位新主子,搞不好一頓責罰難免。
見宮女一直沒回答,寂雪等得不耐煩:「到底是誰?!」
「哦,」若猛然想起,「是娘娘的一位故友,伏鏡大巫的後人。」
「故友?」寂雪這時才恍然大悟,想起那個曾經安頓在公主府的異鄉少女,想了這麼多人倒是竟把她給漏了,叫道:「凌卉!快請!」
「是!」若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一位衣著華麗,面色憂鬱的少女快走進來,正是永安郡主----凌卉,在護國寶鼎的事情后,昭帝為了表彰她的貢獻特意破例封的。種種的變故讓原本天真、活潑、開朗的凌卉變了許多,悲傷代替了一切歡樂,在她的身上也找不那股讓人感覺很舒服的純凈氣息了。
「姐姐!」凌卉一見到寂雪,連禮都顧不得行幾步衝上前抱住她痛哭流涕。
寂雪輕輕摟著她。撫摸著她地頭。哽咽道:「凌卉,再次見到你真高興。別哭了。好嗎?」
「姐姐。我對不起你!是我毀了護國寶鼎。是我給繁苕帶來了滅頂之災!我該死!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這個罪人一手毀了繁苕!我……」凌卉哭得更厲害了。
「好了。都是過去地事了。不能怪你。我也是有責任地。明明承諾了卻沒有把你照顧好。不必再自責。」寂雪嘴上說著。感到胸口有什麼堵得難受。當年那一夜她算到有禍害從東方而來。後來以為自己算錯了。也就沒有當作一回事。甚至還收留了這個使得繁苕滅國地少女。
說來。命運真是處處充滿了巧合機緣……
寂雪合上雙眼。微微搖頭。嘴角溢出無聲地嘆息。
哭成淚人地少女抹抹眼淚。難過地說:「我聽說你被抓住。心裡害怕極了。本想來看你。但夏澤遠那個狗賊不讓我出府!要不是今天皇上叫我入宮陪你。恐怕見面之日還遙遠著呢!」
「夏澤遠?」寂雪念著這個熟悉的名字,一股憤恨之意油然而生。「他現在和你在一起嗎?」
「是的,皇上賜婚於我和他。在這裡沒有人可以幫助我,我不得不嫁給這個混蛋!」凌卉咬牙切齒。目光中燃著憤怒地火焰,然後她又開始哭了。
當她聽到皇上賜婚的聖旨的時候。幾乎快要瘋了。她不明白皇上明明清楚的知道她是恨夏澤遠,為什麼還要賜婚,讓她受盡折磨。果然,穿越到這裡,在最初地平靜后,大災大難一件接著一件生,硬要把她往死里逼去。
若不是挂念父母親友,恐怕她早就死了。
「好了,別站著說話了,坐下吧!」寂雪帶凌卉在桌邊坐下,給她倒了杯茶。
「姐姐,嫻伊姐姐呢?她……」
寂雪嘆了口氣,令所有宮女退下,又關上門,然後將近來生的所有事情告訴凌卉。
凌卉聽完后,眼中神色更加憂鬱,無奈的說:「我們都是被命運捉弄的人。」
「是啊,其實每個人都在被命運捉弄!」寂雪感嘆,修長的手指輕點杯中漂浮地茶葉,兩人各懷心事無語良久,她才再次開口打破沉默:「凌卉,我們現在就走,好嗎?」
「好。」凌卉點頭答應。
兩人並肩走出寢宮,坐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去往凌霄崖。
由於是冬季,凌霄崖顯得有些蕭條,四處皆是枯枝殘葉,偶有凄涼的幾聲鳥鳴。前朝的帝陵建築還完好無損地保存著,一方面是因為蒼海國派重兵守衛在此,這是昭帝看在寂雪的份上一個月前剛派出地;另一方面是因為帝陵建築選用上好材料,不易破損,而且裡面有重重九死一生的機關,使得盜墓望而卻步,據說三千年來,不管本領有多強地盜墓都沒有從任何一座帝陵里拿走東西。
寂雪不是來祭拜先祖的,而是來看西嵐……
這是西嵐去世后,寂雪第一次來他地墓地。從前她不敢面對西嵐已死的事實----她不知道要怎樣去容忍自己仍活生生地站在土地上,而心愛的他卻長眠在堅實冰冷的磚石泥土下。
今日她不知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來的。
寂雪久久的凝望著墓碑上「繁苕國西王世子嵐之墓」幾個大字,乾涸很久的淚水終於湧出眼眶,滑過臉頰,留下一道晶瑩的痕迹。
凌卉拉住她的手,輕聲說道:「姐姐,節哀啊!」
寂雪點點頭,但淚水還是止不住的流:「西嵐,你還在等我嗎?你聽到昨晚我說的話了嗎?你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撲棱」一聲,飛來一隻純白色不知名的鳥兒停在寂雪的肩頭,寂雪抬眼看著鳥兒,突然像如獲至寶一般將鳥兒捧在手心,再次撲簌撲簌掉下眼淚。
「是你嗎,西嵐?是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你是來告訴我你會原諒我的任性,對嗎?西嵐,你要耐心等著,知道嗎?我們相會的日子不會遙遠的……」
白色的小鳥彷彿聽懂了寂雪的話,出哀鳴,黑寶石般的小眼睛盯著寂雪。
寂雪一愣,眉頭更哀怨的皺著,好久才顫微微的開口:「你……你是不同意嗎?因為牽挂著我們的孩子嗎?不,不要這樣,他會明白我們的,會有像親生爹娘一樣的人照顧他……說不定,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他親生母親……西嵐,不要讓我們之間存在任何牽絆,行嗎?我很愛羲橋,但更愛你呀!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如今你也看到我的現狀,難道你不傷心,不希望我早點解脫嗎?我的心意已定,請你不要再阻攔我,等著我掃清一切阻隔,復我繁苕河山之日,定不負與君之約……」
小鳥眨著眼睛,歪著小腦袋看著捧著它的女子,然後張開翅膀飛走了。
「不!」寂雪掩面痛哭,無助的跪倒在墓前,看著小鳥飛遠,漸漸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天際。
寂雪撫摸著墓碑上的名字,心如刀割:「西嵐……」
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他能帶自己走,離開這充滿痛苦的地方,然後如神仙般快活逍遙的長相廝守。
但是現在有太多的東西牽絆著她。
寂雪從地上撿起一塊尖利的石子,在西嵐的名字旁邊刻上自己的名字,她不管別人是怎麼看怎麼想,她----始終只是西嵐的妻子。
縱然是陰陽相隔,但他們的心永遠在一起。
凌卉看到這一幕,感到心碎無比,嘴裡泛著一股苦澀的味道。
這就是真正的愛情,真心誠意、不管是生死相隔還是天涯海角永遠記著對方,沒有可以讓他們分開的東西。這也是她凌卉曾經幻想過的,她也希望自己能得到這樣堅貞不屈的愛情,可現在一切都毀了,永遠都不可能降臨在她的身上了。
寂雪花了很長的時間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她擦掉眼淚,看了看墓碑上的兩個緊緊相依的名字,提議要到凌霄崖那裡去。
凌卉不贊成去,寂雪再這樣哭下去非病倒不可,但寂雪執意要來,也只好隨從,鑽過一片竹林,來到懸崖邊上。
寂雪看著深不可測的懸崖,喃喃:「你說,從這兒掉下去能活嗎?」
身處深宮的她時刻惦念著她的羲橋,可是卻無法打聽他的下落,讓她做母親的心急如焚。
凌卉說:「你要相信辰沐的話啊,他說不會死就真的不會死。」
「我也這麼想的……可我依舊害怕極了,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啊!」寂雪緊緊地揪住自己的衣服,心痛的喊道。
凌卉看到那個一直給她堅強印象的女子痛苦懦弱的模樣,突然抬手狠狠的擦掉眼角的淚水,雙手握住寂雪的手,目光堅定有力,她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們母子終有一天會團聚的,而且雙方都活著!」
「托你的吉言,希望如此。」寂雪小聲說,眼睛沒有離開幽深的懸崖,細長的眉依舊緊蹙。
除非親眼見到羲橋還好好的活著,否則任何話任何力量都無法讓她擔憂的心平靜下來。
這時,從她們的身後傳來唱山歌的聲音,回頭一看是一對粗布麻衣的夫妻手牽手正向這兒走來,滿臉洋溢著歡樂的笑容,看樣子他們甚是恩愛。
寂雪看清來人的容貌后,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她踉蹌後退幾步,再次知道了什麼叫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