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衰楊葉盡絲難盡,冷雨凄風打畫橋
他一邊往這邊走,一邊大喝:「你們這些外地人總是到處亂看,多虧今日遇到了我,不然又要做了冤鬼了。」
「你敢咒我。」婉玲卻是怒了,右手輕輕摸了摸耳墜。
矮胖之人一愣,顯然沒料到這美麗的女子竟如此潑辣,忙擺手道:「我不是,不是那意思,這裡面有妖怪。」
天晴朗止住婉玲,笑道:「這位大哥,還請說的明細些。」
矮胖之人笑道:「我叫虎子,住在這一帶。這宅子很多年原本是個鏢局,後來不知怎麼得鏢局倒閉了,裡面的人全死了。這房子也就閑置起來,沒多久有一個富商看重這宅子了,便買了下來,誰知道剛住了沒一個月,全家老小在一夜之內全死了。後來便再也沒人來過了。」
天晴朗點點頭,面色略驚,道:「多謝虎子大哥,不滿你說,我二人乃是修仙之人,看見這宅子有妖氣,便要去將他降服了。」
虎子滿臉寫著不信,道:「就你們兩個,穿著道袍也不像。」
天晴朗點點頭,笑道:「你不信也罷,你還是回去吧。」
虎子看著他倆,似乎下定決心,道:「也罷,這妖精雖不禍害當地的人,但沒有人敢走這邊了,若是你們能除了這妖精,也是一件善事。明日我早早的在大路邊等著你們,若你們出來了,自是高興事,若不出來,我也找些和尚,做些法事,超度你們。」
婉玲聽著不順耳了,不耐煩的道:「無寒子,我們不理他,進去吧。」說著御空而去,天晴朗也不說話,紙鳶又起,跟著婉玲進了大院。
虎子大張著嘴,喃喃道:「我的乖乖啊,還真是神仙啊。」
大院內,雜草足有一人多高,兩人在空中慢慢盤旋著,小心搜索著剛才的那個妖孽。
天晴朗面上有些難看,從他進來后就一直感覺到對這裡很熟悉,但偏偏他又記不得何時來過。苦苦在腦中搜索,卻得不到任何答案。
兩人慢慢往後院飄去,後院卻是極大,有一座彎曲的小橋,一個碩大的湖緩緩的流過這裡,又慢慢流走。高樓密樹,花草飄香,倒是看不出半點的荒涼。
這時,婉玲指了指下方一個地方,天晴朗轉眼看去,只見那地方有一條長長的甬道,兩邊的花草都很高,若不心細很難找到的。那甬道很粗,像是被巨蛇天長地久的碾過一樣。
二人緩緩下落,沿著清晰的痕迹慢慢前進。甬道穿過花草在小橋邊消失了。婉玲低低道:「那妖孽肯定在水裡。」
天晴朗點點頭,臉上青光一閃,一張金黃的符咒拋下。符咒落水后,轟的一聲巨響,一個粗大的水柱直衝天際。二人慌忙往後退了些許,免得被溪水濺濕了衣服。
水柱上升了一定高度,便失去了力量,轟然倒塌。水面一時像沸騰了一般。二人緊緊盯著水面,警惕著隨時可能到來的攻擊。
水面平靜了,沒有一圈漣漪,但那東西還沒有出現。天晴朗皺緊眉頭道:「不可能啊,這麼大聲,聾子都聽得見。
婉玲畢竟比天晴朗老練,她冷冷道:「她肯定聽到了,只是隱藏起來了,在等待時機。」
話音剛落,一陣怪風吹過,刺骨的陰冷。隨之,猛地從小橋上傳來一聲銷骨的笑聲,天晴朗心頭一驚,手中符咒備好,怒目而視。
入眼的是一個極柔美的綠衣女子,她倚在橋邊,淡綠色的衣服如荷葉一般清新,白皙的肌膚如初開的荷花,她是如此纖弱,如水一般。
她在輕唱:「同年同日又同窗,不似鸞凰,誰似鸞凰?石榴樹下會匆忙,驚散鴛鴦,拆散鴛鴦,一年不到讀書堂,教不思量,怎不思量?朝朝暮暮只燒香,有分成雙,願早成雙!……」
女人的歌聲,輕盈,憂傷,絕世。看她的神情言語,哪裡是妖怪,不過只是一個痴情人在等另一個痴情人。
她眼波如水,猛地抬頭,宛然一笑。
時光,彷彿也停在了那一刻。幾何時,寒梅堂前,有著一樣的笑容。
『啪』的一聲脆響,天晴朗猛然驚醒,臉上火辣辣的疼。
婉玲低低的罵了他一聲,如風一般朝那幽怨女子沖了下去,空中,一起飛舞的還有相思扣。
歌聲乍止,天晴朗心中一陣失落,只怕今生聽不到如此的哀怨的歌聲了。
此時,那女子臉上一變,猛地飄到空中,雙袖飛舞,霍然張開,片刻之間,陰風大作,妖氣大盛,水面更不知為何竟如煮沸一般。在她衣袖中,猛地飛出上百條只綠色的小蛇,獠牙張開,撲向婉玲。
天晴朗此時才穩住心智,沒想到這世間竟有如此嫵媚的妖女,果然是天下之大,無所不有。
相思扣在空中飛舞,一條條蛇被勒斷,落在水面上,抹上了一片紅。
婉玲猛然怒喝一聲,相思扣繞過小蛇,直撲淡綠女子。
眼看便要被扣住了,那女子臉上白了幾分,突地往下急墜,如水一般的從相思扣中脫逃,落在水中。
此刻早已等候多時的天晴朗,口中急念:「丹朱口述,心神聚凝,奔雷襲去,幽魂超度。」
五張奔雷符朝妖女落水處疾馳。爆炸聲聲相連,水面更是一陣沸騰,在一片水霧中,那淡綠女子躍出水面,朝遠處疾馳。
婉玲輕喝一聲,轉眼間變追了過去。
天晴朗剛想催動紙鳶跟著婉玲而去,猛然間耳邊竟又歌聲傳來,「飛絮飛花何處是?層冰積雪摧殘;疏疏一樹五更寒。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最是繁絲搖落後,轉教人憶春山。湔裙夢斷續應難。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小漆猛然一聲貓叫,天晴朗立刻驚醒,不禁暗自悔恨,險些又被迷惑了心智,這些妖孽,果然該死。
天晴朗尋音而去,哀怨的歌聲慢慢在空氣中飄動,緩緩前行。
湖中央有一片很大的假山,一白衣女子坐在那裡輕唱,如無意落到此處的一隻羽毛或一片雪花。水面起了一層霧,看不清她的容顏。
天晴朗並不停住,兩張奔雷符再次拋出,歌聲嘎然而止,接著符咒以至,天晴朗手動法訣,轟轟雷鳴立刻響徹天地。
夜風吹過,塵煙散去。細碎的石塊在空中留下燃燒的軌道后,紛紛落地,陰冷的氣氛中似乎多了几絲溫暖。
「少年郎,你好狠的心啊。」聲音嬌美,不帶絲毫責備。
天晴朗猛然轉身,卻見那白衣女子像方才那淡綠女子一般,倚在橋邊,眉角帶笑,萬種風情。
她看著他,似乎很高興,道:「你可算回來了。十七年了,日子確實難熬。」
天晴朗心裡一驚,厲聲問道:「你是誰?」
白衣女子宛然一笑,道:「你看不出來嗎?我是這座宅子的主人。」
「胡說!」天晴朗怒道:「這座宅子本是人住的,想必是你殺了他們全家,佔了這座宅子。」
白衣女子想了一下,點點頭,道:「算是吧。」
天晴朗手中再次起符,小漆從他肩頭弓起身子。天晴朗心中一喜,剛才他竟從心裡感覺到小漆的怒氣,莫非青玄第五層『御獸』自己已經突破了?
此時,那白衣女子急退,躲在夜的陰影里,聲音有些驚訝,淡淡的說:慢,你為何要殺我?
天晴朗道:「妖孽害人?該殺!」
那白衣女子輕盈的笑聲傳來:我害誰了?我剛出現,你便要殺我,是誰害誰啊?
天晴朗頓時無語。
那女子又道:「你真不知你是誰?」
天晴朗沉寂在心裡的一個疑惑慢慢被想起,他警惕的看著白衣女子問道:「你…你什麼意思。」
白衣女子道:「我答應竇赤龍幫他看著這宅子,直到你的到來,你怎麼記不得了。」
天晴朗只覺得心裡一疼,臉色又白了幾分,驚道:「你說什麼,竇赤龍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