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死泯恩仇

楚羿格慢慢勸著父親，許久楚澤龍才說道：「你來做什麼？是不是她讓你來的？」

楚羿宸搖了搖頭，猛然想起父親看不見，就說道：「沒有，我自己來的。娘親已經死了！」

「死了？」楚澤龍似乎不相信，狐疑著又問了一遍：「她真的死了？」

「是的！」楚羿宸半跪在床前，摸著冰冷單薄的床，強忍著心頭的苦澀說：「她死了！死前讓我找你和哥哥！她知道錯了，讓我幫她向你們懺悔……」

「死了！她死了！」楚澤龍沒聽楚羿宸後面的話，自言自語地念著。從一開始的不相信，慢慢地輕笑起來：「哈哈哈，她死了！她竟然也會死啊！哈哈哈……」

他的聲音因為受傷早已經不是當初父親的聲音了，要不是楚羿格在這，楚羿宸絕對不會想到是自己的父親。

那沙啞，粗糙的聲音這樣笑的時候讓楚羿宸有種錯覺，似乎那是來自陰間，壓抑了千年的孤魂野鬼沒了希望的嚎叫。讓他不自覺地毛骨悚然，要不是自己的父親，早就伸手掩住耳朵，以掩飾聽到這聲音的絕望。

一雙手扶住了楚羿宸的肩膀，他抬頭，看見哥哥對他搖了搖頭，他心一寬，就忍下了恐懼。

楚澤龍笑了半天，聲音才慢慢小了，一直到無聲。

幽暗的房間里什麼聲音也沒有，半天，楚羿格輕聲叫道：「爹，你還好嗎？」

「我很好……我好得不能再好了……哈哈！」楚澤龍又笑起來，似乎壓抑不住自己的興奮，聲音又加了顫抖。

「爹，我去給你做飯，你先休息一下。」楚羿格推著楚羿宸往外走，楚羿宸不敢再逗留了，想讓他靜一靜。看得出父親太激動了。

被楚羿格推到了屋外，楚羿宸有些擔心了，問道：「他不會有什麼事吧？」

楚羿格埋怨地瞪了他一眼，說：「你現在才擔心這個問題不嫌太晚了嗎？我該感激你沒有追問他的傷怎麼來的！我知道你很聰明，可能也猜到了一些，但我求你，真的不要問這問題，就讓問題爛在你心裡了，好嗎？」

楚羿宸無奈地點點頭，可還是有些不甘心，試探地問道：「難道是娘親？」

楚羿格瞪他：「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哥哥，還會像小時候一樣聽我的話，那就不要再問了。」

「好，我不問了。」楚羿宸無奈地妥協，楚羿格這才放心地進屋。

楚羿宸沒忙著進去，站在屋外茫然地看著山上的蒼翠，想起昔日絕代風華的太和公主和英武軒昂的父親，他們的感情之路是如此的艱難，落到現在的結局真是令人扼腕嘆息啊！

而自己的母親……楚羿宸對她無法生出恨意，畢竟這麼多年都是他們兩人相依為命的。她即使有錯，楚羿宸覺得她孤獨了半生也算受到了責罰了！

人死恩怨消，她的死終結了他們三人的恩怨，楚羿宸在心裡是原諒她的，只是無法在面對父親時很坦然地站在母親一邊。

「爹……」屋裡突然傳來楚羿格撕心裂肺的叫聲。

楚羿宸頓覺不妙，慌忙衝進去，就呆在了門口。只見哥哥抱著父親的搖晃著，而剛才還能出聲的父親一動不動了！

「爹……爹！」楚羿格哭叫著，一聲又一聲凄婉的叫聲都敲在楚羿宸心上，讓他不由自主地跪下了。

哥哥已經叫他別進來了，他還犟著進來，是他的到來和他帶來的消息促成了父親的死亡！

沒有他的到來，父親或許還能在仇恨或者希望中苟延殘喘，可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生存的勇氣就垮下了。本就是破敗的身子，還有破敗的感情，如今想見的人都見到了，真的可以了無牽挂地走了……

***

翌日。

後山雲峰庵后壘起了一座新墳。楚家兄弟坐在墓前燒著紙錢，各自懷著心事不發一語。

楚羿宸如果知道自己的到來會導致這樣的結果，估計他不會想上山了！

父親死了，哥哥才上山去通知了塵師太，誰知道了塵師太也坐化了。楚羿格回來和他商量，說想讓他們葬在一起，問楚羿宸同意不同意。

楚羿宸沒有反對，人都死了，還爭那些做什麼！

兩人將父親背上山，和了塵師太放在了一起。楚羿格跪在靈前哭了一晚，任楚羿宸怎麼勸也無法止住，這讓楚羿宸內疚得要死，似乎他的到來打破了三人的平靜，造成了他們的死亡一樣。

「小宸，他們的死我沒有怪你，你不要難過了！這一天早就該來的，遲了這麼多年對他們都是折磨。」楚羿格將最後一張紙錢燒了，站起來拉楚羿宸。

「哥！」楚羿宸不安地說：「如果我聽你的話，就不會這樣了！」

楚羿格搖頭：「不，結果還是一樣。我忘了師太見過你！你可能以為父親住在這裡師太知道，我想為他們說句公正話，師太不知道。如果知道她不會容許父親這樣孤獨的！她是一位獨特的公主！當年可以為父親受辱，可以為愛不顧世人的非議，她值得父親拋家棄子地喜歡她……」

楚羿格幽然長嘆，神情有些迷茫：「換做是我，可能也會這樣做的！」

楚羿宸想起雲陌，有些羞愧地說：「我沒有你的勇氣！」

為了他的「家」，他放棄了雲陌……如果等他找到雲陌，她已經另嫁別人……不，她不會的！……即使她會，他也沒有責備她的權利，是他先放棄了她！

楚羿宸矛盾地想著，又聽到楚羿格說：「她一直以為父親死了，卻沒想到她一生挂念的人就在她咫尺之外，守望著她！她是最苦的人，也是最幸福的人……有人一生都在愛著她，雖然不能在一起，也好過在一起生怨！」

「哥，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又是怎麼知道他們的？」楚羿宸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是因為雲陌的指點才找到太和公主隱藏的地方，哥哥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現在說這些還重要嗎？」楚羿格嘆息：「回去吧！忘掉這一切，去好好過你的生活。」

楚羿宸皺眉：「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楚羿格搖頭：「不，我不想回去了，我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不想再回到京城去。」

他轉頭看看楚羿宸，伸手拍拍他的肩，對他一笑：「你已經長大了，也有能力一個人好好的生活了，楚家有你就足夠了。我一直在照顧父親，現在他不用我照顧了，我也該做我自己的事情去了。」

「哥！」楚羿宸抗議地央求道：「和我一起回去吧！」

楚羿格堅決地搖頭：「不，別勉強我！我保證以後會回去看你，但是我不會再回到京城生活，你讓我為自己做一次主吧！」

楚羿宸無言地看著他，大概他眼中哀傷的表情讓哥哥於心不忍。

楚羿格伸手擁抱了一下他，說：「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一定會回去看你的，相信我！」

楚羿宸想了想，只好點頭，對他強笑道：「哥，你一定回來看我啊！我會讓你看到楚家另一位特別的公主，有一個完美結局的公主！」

楚羿格眼睛就亮了亮，笑著點頭道：「好，一年後我回來看你的特別的公主，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楚羿宸這才滿意地笑了。

只要楚羿格肯回去，他不信自己到時無法留下他。此時，他們都需要一些時間來安撫各自的疲憊。再見時，一切都會好的，他篤信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