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慘勝
「吼吼吼……勝利,勝利……」伴著震天的歡呼聲,港口上,瀚海國眾人目送臨海國戰敗士兵回到海上那些樓船大艦,並不算多麼驚心動魄卻頗為艱難的戰鬥,最終以臨海國暫時退兵宣告結束。
在眾人的歡呼聲和吶喊聲中,崔破城提著一顆人頭走到港口渡頭前,伸手將那顆血淋淋的人頭舉起,對著海面上的樓艦大喊:「臨海國的雜碎,敢犯我瀚海國者,這就是你們的下場,滾回臨海國去吧。」
「滾回去……滾回去……」港口中眾人緊隨崔破城,齊聲向著海面上出吶喊聲,萬餘人的吶喊聲響徹遼闊的海面。
崔破城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把丟棄的長矛,將那顆頭顱插在長矛尖上,而後將長矛立在渡頭上,對著海上樓艦遙遙相望,做完這些他轉身對身後眾人下令:「所有人聽令,破城軍負責打掃戰場,其餘人等隨我回城。」
眾人自是沒有任何意義,主動讓開道路給崔破城,待到崔破城走過港口之後,大家猜井然有序的忙起各自的事情,倖存的武者們大多聚集在介之凡身邊,此刻全都默默無言,跟在崔破城身後向城內走去。
經過一夜半天的奮戰,這一戰瀚海國勝利了,但只能稱之為「慘勝」,單單武者營就損失了大半,七千餘名武者最終只剩下不到三千人活著進入濱城,眼看著那些昔rì的同門,昔rì的師兄弟們一個個逝去,不少武者都默默流下淚水,他們終於明白了戰爭的殘酷。
崔破城站在城內,看著倖存的武者步入城中,看到不少武者臉上掛著悲傷,甚至有些臉上還有淚痕,崔破城忍不住嘆息一聲說:「哎,行了,你們先回去吧,各個武館負責統計一下,各個武館的人員傷亡情況,之後去城守府上報給我。」
言罷,崔破城也不再多說,轉身就打算離開,可走出幾步似乎又想起什麼,轉身對身後的武者們說:「對了,介之凡還活著嗎?」
本打算和湯靖一起去向黑拳報到,卻突然聽到崔破城喊自己名字,介之凡趕緊應聲站了出去,眾目睽睽之下有些茫然地看著崔破城。
見到介之凡似乎沒什麼大礙,崔破城點點頭說:「你隨我來,我有些事情要問問你,其他人可以解散了,記住天黑之前把各個武館傷亡上報給我。」
看到崔破城說完轉身離開,介之凡猶豫片刻趕緊快步跟上去,在身後數千雙眼睛注視下,跟著崔破城沿著有些破敗街道向城守府走去。
走在已經空空蕩蕩街道上,街道兩旁那些昔rì繁華熱鬧鋪子,如今早已是人去樓空,在戰爭打響的一刻,原本還留在城裡的人,就在崔破城安排下全部撤出濱城,介之凡盤算那些人如今應該已經遠離戰場了。
每個人都不想背井離鄉,可如今臨海國大軍打來,海上那十多艘高大樓艦,誰也不敢保證濱城能夠在強攻下仍舊固若金湯,撤離濱城至少能夠保住xìng命。
介之凡跟在崔破城身後,兩人就這麼各自想著各自的心思,慢慢走在冷冷清清的濱城大街上,不知過了多久,崔破城先打破兩人間的沉默:「對了,一直想問,是誰給你起了這樣一個名字?『介之凡』聽起來文縐縐的,可不像個武人。」
聽到崔破城如此問,介之凡不禁想起了一些過往,被他深埋在記憶深處的往事,一一在腦海里浮現出來。
以前他不過是個無名無姓的流浪兒,四處流浪以乞討為生,不知道自己究竟從哪裡來,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只是從記事起就跟著一群流浪乞兒。
後來,在一次流浪途中,意外遇到土匪山賊截殺,當時同行的乞兒死了很多,還有一些年幼的被土匪掠走,而他意外死裡逃生活了下來。
為躲避那些土匪山賊,他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一直向著南方跑,當時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在死之前去看看大海,因為他曾聽人說「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他想去看看大海去見識能夠zìyou翱翔的廣闊天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就那麼不停向南走,餓了就去途徑村子里要寫吃得,渴了就找條小溪小河飲水,累了便隨便找個樹杈枝頭上貓一覺,幾乎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阻擋他,一往無前直到他看到了蔚藍的海水。
那一刻他恍然明白了那兩句詩,他覺得自己就該是海中魚兒,就該在這廣闊的海天之間飛躍翱翔,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看到了海邊教授弟子練拳的黑拳,萌生了要拜入黑拳門下練武的想法,他覺得練了武就不會再被土匪山賊欺負。
「哦?」聽介之凡說到這裡,崔破城忍不住打斷他問,「你的名字難道是那黑拳給起的?不該啊,黑拳他是武宗出生,不該會給你起這麼個文縐縐的名字。」
「不,名字不是黑拳師父起得,名字是我寄居的漁村裡,一個怪老頭給起的,用那老傢伙的話說,我就像是個無根的芥子,飄落到海邊小漁村,本就是個平凡之物,所以他就給我起了『介之凡』這麼個名字。」
聽到介之凡如此說,崔破城不禁低頭咀嚼著:「無根的芥子,飄落到海邊小漁村,本就是個平凡之物?平凡之物,平凡之人,卻往往能迸出一些不平凡來。」
說著崔破城看向介之凡笑了笑說:「這麼看起來,你倒是頗有些不凡,想不到海邊的一個小漁村裡,倒也有些不凡之人。」
此刻,似乎壓在崔破城心頭的戰爭yīn霾已經淡去,崔破城臉上展現出豪爽笑容,和介之凡敞開胸懷暢談了起來,豪爽笑聲不時在空曠街道上回蕩,漸漸將整座濱城上空的yīn霾也給驅散。
跟著崔破城談天說地一直步入內城,崔破城的面容陡然冷下來,步伐也變得沉重許多,眼看著便要步入城守府,卻在城守府門前突然蹌踉兩步,腳下不穩身子一歪眼看著就要一頭倒在城守府門前。
意想不到的景象讓介之凡一驚,不過他還是很快反應過來,上前一步將崔破城扶住,而崔破城則借著介之凡著力,硬是站了起來,手掌緊緊攥住介之凡的手,挺直腰板一步一步向著城守府內走去。
看到府里侍立的那些人,崔破城更是冷著臉說:「看什麼?你們呆在這裡幹什麼?所有人去把外面內城校場收拾一下,待會將戰死將士屍體運送回來,需要地方擺放,哼,你們不能出生入死,至少也要為濱城出些力,若是幹得不好,明rì我就將你們丟出城去。」
見到崔破城威,那些在承受府里留守的人,哪裡還敢有任何逗留,趕緊應諾下來一個個小跑著離開城守府,向府外內城校場跑去。
打了那些人,介之凡本想要開口,卻被崔破城給止住:「不要說話,什麼都不要問,扶著我,扶著我進去。」
介之凡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扶著崔破城緩步向城守府內走去,直到兩人踏入府內正廳,崔破城終於支撐不住,推開介之凡蹌踉兩步,一口血噴在廳內的青磚上。
見到如此景象,饒是介之凡早已有所預感,卻還是難以鎮定,驚呼一聲趕緊上前去扶崔破城。
在介之凡摻扶下勉強站起來,好不容易挪到旁邊椅子上坐下,崔破城面sè慘白苦笑著說:「呵呵,是不是想問點什麼?哈哈,其實很簡單,我為了殺死那葛勇,動用了損傷根基的秘術,而如今受到了秘術的反噬。」
「哈哈哈,怎麼樣?我們把所有人都騙了,也騙過了那些臨海國的人,不管他們如何去想,至少暫時他們不會選擇繼續進攻,但你要記住,鯊魚是不會輕易放過獵物,臨海國雖然暫時退去,但他們再次攻來的時候,便是城破之時。」
聽聞崔破城如此說,介之凡卻並沒有多少驚異,其實介之凡也早在心裡盤算過,臨海國如此大張旗鼓進攻,甚至不惜動用樓艦從海上進攻濱城,又豈會那麼簡單就草草收兵呢?何況臨海國樓艦上應該還有大批將士沒有出動。
看到介之凡沒有表現出驚訝,崔破城擠出笑容讚許道:「很好,知道我欣賞你的地方在哪嗎?就在你的這份從容和淡定上,之前你現jian細,本該提拔你,但為何我沒有?就是想要考驗考驗你。」
「而之後,你一如既往的從容淡定,絲毫不被其他人和事影響,我當時就覺得你必非平凡之人,他rì遇到機遇,定然可以一飛衝天,如今你能如此冷靜,說明你心中已經有所分析,能夠分析敵我局勢,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對崔破城的讚許,介之凡沒有表現出幸喜,始終寵辱不驚靜靜聽著,待到崔破城說完,他才開口問:「將軍,那麼眼下局勢,我們該怎麼辦呢?難道就在城裡這樣被動等著嗎?臨海國絕不會善罷甘休,您既然知道,何不向朝廷求援?」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眼下我們必須等,而且只能等著臨海國先出手,因為我們不能丟下濱城撤走,臨海國之所以明白我們不可能撤走,所以他們才會退兵,不和我們正面硬碰硬,至於向朝廷求援?」
說到這裡崔破城滿臉痛心之sè,苦笑著搖了搖頭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城守府陷入了久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