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 整頓乾坤濟時了8
「戰爭有時,正如和平有時。」―――羅馬軍中牧師據《聖經》對士兵而言。
地中海東岸,隨著安條克城,徐徐入港的船隊。
老將包魯斯的預感,終究還是變成了現實,雖然他以一位資深老軍人和前禁衛軍代理統帥的身份,痛陳厲害,竭力分析種種得失,對帝國可能帶來的損害和隱患,但還是沒能阻止皇帝發兵的意願,或者說環繞在君士坦丁堡的那些新朝大臣們的權欲之心。
畢竟先後兩場大規模戰爭,已經讓帝國有些精疲力竭,特別是失敗的美索不達米亞遠征,損失的老兵和軍官新銳,足夠讓這個國家的根基動搖,因此僅僅是過了半年多后,就想要再次發起一次故地重遊的戰事,已經不能簡單的用好大喜功來形容這位凱撒的繼任者了。
帝國雖然還有相當部分堪稱一戰的野戰軍團,但都集中在北方和西方邊境,西方的部隊需要鎮壓阿爾卑斯山北的法蘭克王國舊地,並且防備查理曼的捲土重來,還要牽制和威懾萊茵河流域那些反覆無常的阿瓦爾人,可以說是分身無暇。
以克里木半島為中心的北方軍區,則因為干涉可薩內戰的失敗戰略,而不得不承受成群結隊北方游牧騎兵越境寇掠的苦果,為了保護那些殖民點、貿易戰、傳教教堂兼城壘的安全,不得不動員和維持足夠數量的農兵和邊防軍人。來維持基本的城壘、哨所防線。
相當部分被抽調出來隨皇帝里奧。參與平定首都叛亂的士兵們,也大都轉為了新的京畿衛戍軍團序列,短時間內不可能在動用,。
等到帝國的軍隊動員整備完成,並且獲得足夠的交通工具,重新進入敘利亞之後,他們將面對的是比不熟悉的沙漠環境本身,更加可怕的暑熱和乾渴,對這些已經習慣了希臘地區溫暖濕潤的帝國士兵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但是皇帝的諭旨中也同樣說明。
首先北方的問題暫時可以放下了。經過了賽里斯人的調解和中介,因為內戰陣營問題而與帝國反目成仇的可薩汗國,已經達成初步停戰的協議,這些來自黑海之濱的軍團老兵。將不會直接派往炎熱的敘利亞,而是用來充實希臘本土,比鄰首都附近的馬其頓和尼西亞兩大軍區。
而這兩大軍區的大部分將士,將被輪換到安條克來,組成三個新軍團,雖然經驗上略有欠缺,但如果運用得當,卻也是一支訓練充分,裝備齊全的新銳部隊了。
其次是作為帝國傳統的軍事盟友,科特瓦爾王朝的哈里發。紅髮的古萊氏族之鷹——拉赫曼,將得到帝國海軍及海上第一軍團的全力協助,以平定正發生在他遠征部隊後方,馬格裡布地區的動亂。
作為政治和軍事盟約上的交換,拉赫曼將集中現有力量,從巴勒斯坦地區,主動發起新一輪攻勢,以牽制和吸引敘利亞南方,那位孚有眾望的阿拔斯王族大將——伊塔親王的部隊,為安條克的軍事行動提供便利。
為了表示足夠的支持。除了隨著皇帝的訓令一同抵達安提克,成船的穀物、牲畜,軍餉、袍服、鎧甲和武器之外,皇帝甚至派來了半個軍團的禁衛騎兵,以及一整隻滿編聯隊的。重建后的「布羅諾埃」鐵甲聖騎兵,用東征倖存的軍官團種子。軍區的軍團騎兵精銳,再加上少數留守老布羅諾埃,從皇帝手中,重新舉起了紫紋聖槍旗幟。
再加上安條克地區本身的留守部隊,自皇族故鄉伊蘇利亞地區的新募輔助兵團,國內補充斯拉夫人和亞美尼亞人的雇傭部隊。聚集在安提克的人馬,至少達到了前任皇帝東征時,一半以上的軍力。
而出乎意料的是短期內皇帝里奧五世並沒有親征的意願,而是指揮和運用這隻部隊的全權,賦予了包魯斯,賜予比同大將軍的頭銜。
用皇帝私信里的話說
「主之福音,皇帝之鐵拳,不應當被拘束在高聳的城牆之後。。痛哭流涕的敵人家園,才是馳騁的所在」
「帝國的榮光,不是在華表的儀仗上,而是在塗滿敵人的枕籍血肉之中。。」
「用朕賦予的資源,為帝國獲取更多的榮耀把。。」
同樣的時間,一隻風塵撲撲的隊伍也趕向大馬士革城,
包魯斯所面對的,也是相當熟悉的老對手,曾經北方總督,巴格達指揮官,現任的敘利亞總督,伯克麥爾家的長子,穆斯林權貴氏族中的第一貴公子,——葉海亞,
但是自從一系列有他親手製造或是間接促成的大小慘案之後,更多的人用「暴懲者」來稱呼這位令人畏懼年輕的鐵血總督。
特別是泰西封對基督徒所作所為,直接導致了在胡澤斯坦省區的大決戰中,那些基督徒劍盾手和幾個大隊的雅各派騎兵,成建制的向東方入侵者投降。
但同樣是暴虐而毀譽交加的名聲,卻讓他更加得到哈里發曼蘇爾的青睞,不但在總督軍事民政的傳統職權外,賦予他諸如司法審判和宗教裁斷權、財政指導等,更大的權柄和職責,還打破僅有衛隊隨同的慣例,讓他帶領了一隻由收攏的呼羅珊殘餘部隊編成的新兵團,一同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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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達城中,穆蘭巴廣場西側的集市,主要由外國人和本地富豪宅邸構成的所謂豪華住宅區,一名希伯來富商籠罩在愁雲慘淡的擔憂中,他的長子憤憤的看著外面揚長而去的身影,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小小的稅吏,但卻可能成為整個家族滅頂之災的開端。
一家之主最終下定了決心。披上遮面的斗篷。在僕人的引導下,穿過蛛網一般的街巷,最後在一個深巷中的私宅被迎了進去,
擺著幾張長桌,擺滿節日宰牲和菜肴,主要有:烤羊骨,紀念在逾越節被殺的羔羊。蛋,紀念他們帶去獻祭被殺的祭牲、紀念聖殿被毀。
蔬果莎拉,由蘋果、乾果、肉桂、紅酒和姜製成碎泥狀物,也可以用棗子、乾果和蘋果。紀念他們的先祖在埃及製造磚瓦。
苦菜。按照各地傳統使用苣蕒菜、小紅蘿蔔、黑蘿蔔、辣根等合併色拉菜,紀念他們的先祖在埃及吃苦,精神和肉體受壓迫,他們先祖的孩子也被殺死。
青色菜花(如歐芹、芹菜)。紀念在埃及當年先祖用以把羊血塗在門楣上的牛膝草。
鹽水盆,紀念在埃及為奴的先祖所留的眼淚和汗水。
無酵餅(macot)三塊無酵餅象徵亞伯拉罕、艾薩克、雅各布三位族長。
裡面有資格列席的,儘是素普打扮的希伯來商家和富人們,他們愁眉苦臉的表情,讓這場聚會充斥這某種愁雲慘淡的味道。自從阿拔斯王朝愈演愈烈的戰爭中,財力物力人人力都逐漸枯竭后。
這些外國人和非穆斯林本地富豪,就成了當地官府重點監控和勒索的對象,甚至公開在出入的街口設置哨卡,限制他們及其家人的日常活動範圍,僅僅是擔心他們帶著財產潛逃。
公然要求更多的報效。用金錢和物資來表現對王朝的忠誠,這都不成問題,然後一次次的捐納和奉獻,產業和所屬人員被徵用,並沒能免除,家庭男性成員被徵召進輔助部隊的結果,自父輩以來用金錢勾結權勢所營造的關係網,在這個王朝遇到危機后,就派不上一點兒用場。
於是這些人,不得不更多的求助於自己同胞的聯繫活動。互通消息和資源,以求自保。甚至連在逾越節這樣的傳統日子裡,像樣的宴會和稍大規模的宗教活動,都不敢舉辦,生怕給予那些覬覦的鄰居。以奢靡和破壞風俗的口實。
相比他們因為戰亂和重稅縮水的財富和身家,沉悶的宴會上唯一的亮點。是一些遠方旅人帶來的消息,比如在復興的東方商路上發生的變化。
諸如來自可薩汗國的希伯來長老約書亞,已經在花剌子模地區建立起一處,由拉比和商會代表共同管理的城邦領地。
某些希伯來商人在塞里斯人的治下,獲得了某些偏遠城市的管理權,或是地方物產貿易的代理權;賽里斯人統治下的希伯來人可以在他們的聚居地,按照人口的比例設立禮拜所和祭壇,與其他宗教一起共存;另一些希伯來人,則因為他們在理財和貿易上的先天優勢,得以進入賽里斯人所建立的地方政權,擔任了稅務和財政方面的職務等等。
正當他們,一邊交流著消息,一邊商討著對策,比如將產業轉移到更西方的大馬士革,或是去投奔北方的同胞,但是他們隨即發現,這只是一種奢望,到處都是戰火和動亂,阿拔斯王朝的土地上,似乎沒有一個完全平靜的省份。
宅院之外突然傳來紛繁雜亂的聲音,然後隨著成片火把的光芒,讓宅院周邊變得明亮無比。
傳來重重敲門和呵斥聲,
「以市政當局的名義,舉發這裡有不法的集會和宣傳。。」
隨後宅院主人的聲音在庭院中響起。
「以主之名發誓,我們這是合法的家宴,在市政廳已經報備過了。。」
但回答他的只有破門而入的痛毆和捆綁的聲音。
正當心驚膽戰的希伯來富商們面面相覬,究竟是誰出賣了這次聚會的消息
「奉聖宮裡貴人的命令,捉拿刺探王朝既要,為入侵者提供消息的叛賊。。」
一名頭戴尖盔的軍官,大步走了進來,高聲宣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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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王朝中樞的決心,讓山外平原和伊拉克南部之間,古來的依蘭之地,變成了修羅場和人間地獄。
「就算打爛這片地區,讓肥沃的土地不再長草。讓每一個家庭都痛哭流涕。也要讓這場戰爭繼續下去。」
「敵人奪去的,不僅是我們的家園和親人,還有我們的信仰和精神支柱。」
高呼這如此的口號,成千上萬越過沙漠和沼澤的阿巴斯軍隊,與散落在這片土地上的塞里斯軍隊和藩屬兵團,浴血廝殺著,以絕對的數量優勢,將武器揮向每一個所能見到的敵人,將他們攔截、包圍,分割。殲滅。
彎刀,長劍,短矛,長槍。七零八落的橫錯在屍堆上,用血和肉勾勒出一幅殘酷的畫卷,折斷槍尖上的腸子臟器和肝腦塗地的殘破人體,
戰鬥的頻繁和激烈,讓雙方几乎都沒有打掃戰場,收拾屍體的閑暇,唯一的後果,就是讓那些扎堆的大小兀鷲,不在畏懼人類廝殺的集群,除非靠的極近或是刻意驅趕。否則決計不肯離開自己大快朵頤的天然餐廳。
猝不及防的粟特兵團,損失了數千人馬之後,這種一邊倒的狀況,直到數天前,才得以有所改變。
南八統率下的嶺西右軍,一如既往的發揮了他堅忍果決的作風,以累垮了上千匹馱馬為代價,強襲猛進撕破了大食人的外圍阻擊,一度突入到蘇薩城下,確認了某些消息之後。然後毫不戀戰的又退出百裡外,有古代城牆圍繞的蘇薩塔爾鎮,用車城和河口地勢重新建立了前進營地,任由聚攏而來的敵人如何死力攻打,就是巍然不動。
除了為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彙集而成的阿拉伯河。增加了許多漂浮的屍體和廢棄物外,基本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以此為支撐點。將那些散落在平原上的粟特兵團,聚攏了不少回來,通過戰場中飛舞兀鷲的掩護下,放飛軍用鷂子帶來的簡易消息,總算初步恢復了通訊。
建築在卡倫河的支流迪茲河,沿岸台地上的蘇薩城並不大,城牆也不高,但所處的位置相當的關鍵,來自波斯灣沿岸的海上與內陸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的南北貿易線,以及來自伊朗高原的大陸公路的南線交集點,造就了與之不相稱的,城牆下繁華連片的大規模商貿市鎮區,
但是現在這片市鎮區差不多被燒掠成了殘垣廢瓦的白地,守衛者唯一可以憑仗的,就是眾多古代建築遺迹,修修補補什麼的還可以當做城防外圍的工事。
現在守軍本身就分為兩部分,海上軍州的派遣軍約藩漢四千員,其中最有戰鬥力的乃是來自安南的白弩兵兩團和驃子軍一個營;來自高原陸路西征軍的偏師,不滿員的驍騎兩營又三個騎馬步營共計三千餘眾,再加上當地撤下來的藩兵和僕從軍剽抄隊什麼,拉拉雜雜也有一萬又一千人出頭。
除外還有少量部隊散落在外圍據點中,不過被佔據數量優勢的大食軍分割開來后已經情況不明了。城中的本地居民被驅逐或是擄殺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僅有那些與唐人關係密切的隨軍商旅,或是待轉運的奴婢什麼的。
迪茲河本身也可以充當東南方向的天然防線,出身沙漠綠洲和游牧民族為主的阿拔斯王朝軍隊,很難從水面上對造成什麼像樣的威脅,反而是海上軍州可以通過溯河口而上的小型船隻,對城市中進行有限的補給。
這也是在大食軍隊的圍攻下,堅持到現在的一種重要理由,不過大食人已經找到了對策,他們不計代價的填埋了一條延伸到河中的土堤,雖然被衝垮多次,並且損失了部分人,但是他們還是成功的阻斷了大部分外援。
通過對下游釋放裝滿燃燒物的漁船,他們成功逼退了唐人逆流而上的水輪船隊,並且迫使其中一艘擱淺棄船,
海上賽里斯人的士兵,已經公然出現在巴士拉城中,運河沼澤中活躍的賽里斯船隊,幾乎沒能派上什麼用場,就不得不灰溜溜的退到了阿士瓦南方,以求保住這個最後的據點。
從某種程度上說,曾經蔓延波斯灣沿岸的贊吉起義軍已經完了,作為其中勢力最大的一支武裝力量,「烙面者」阿菲勒和他嚴重縮水的部隊被貝賈人截斷後路后,也只能依靠海上的支援,困守在巴林沿海地區苟延殘喘,不至於馬上崩潰。
由於缺乏路到陸上持續作戰的根基和條件,海上賽里斯人的軍事威脅和存在感,暫時被削弱到了可以忽視的地步。
真正需要鄭重對待的,反而是從伊朗高原下來的那隻賽里斯軍團,並且他們隨時可以出動更多的部隊和附庸武裝,作為後援和側應。
從某種程度上說,阿拔斯王朝中樞,關於圍城打援的戰略已經初步實現了,只是敵人的謹慎和堅韌,讓他們沒能達到預期效果而已。
巴格達城中,皇太子麥海迪盯著皮質的大地圖,微微嘆了口氣
自從首席大臣倒下之後,以巴格達為中樞的後方,運作效率一下變得遲滯了起來,哪怕麥海迪為此破例處決了多位有怠政疏於事務之嫌的官員,但是並沒有所好轉。前方索要人手和補給的請示,如雪片一般的堆積起來,而後方輸送和籌集的效率總是不盡如意。
他這才明白,為什麼出身歸化異教徒大僧侶家庭的伯克邁爾大人,能夠成為代表哈里發管理絕大多數國家事務和日常運轉的首席大臣。
為什麼能夠成為曼蘇爾的王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個不可或缺的縮在,因為沒有人可以完全取代他的作用和地位,缺少了他富有成效的執政經驗和人脈、聲望,國家機構就像是一架開始鏽蝕的機器,暴露出遲緩和低效的弊端,連維持他留下來的現狀,都很困難。
需要強有力的執行者和精幹人員,接手一段時間才能有所改變把,可惜他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哈里發的新月大符,隨時可能出現在依蘭之地上,自從哈里發麾下的大軍開出庫法城之後,現在甚至連麥海迪,都不知道哈里發行帳的確切所在,所有的命令,都是通過信使傳達的。
『骰子已經擲出『
古羅馬愷撒大帝在盧比肯河的名言,浮上他的心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