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擂,戰
此時,尚是清晨,平台四周就已聚滿了好事的人群。
正中央,三百女兵佩刀護立於四周,圈住了一片長寬各達百米的方地,這裡將是各路好漢比武較技的場所。
女兵們一水兒的火鳳戰甲,身軀挺的標槍般筆直,前凸的更加傲然,后翹的也逾顯魔幻。
從實戰的角度來看,這些女兵們胸肌過於肥美鬆散,高速移動時極有可能會甩來甩去,成為兩沱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累贅,從而影響自身戰力。但在圍觀者眼裡,這些看似弱點般的存在,卻化成了絕對致命的誘惑。
誰都想知道,那隱藏在寒光凜冽的甲片之下的,會是怎樣的一具讓豬都蠢蠢欲動的**。
正因為有這些威嚴的女兵在四周戒備,圍觀黨的熱情才顯得愈發高漲。買力的向前擠去,時不時的有人隔著人群,就把手伸了過去。若不是顧忌女兵們腰間的長刀,怕是早就有熱血份子,開始犒賞起了這些最可愛的人。若當真如此,十個月後,火嵐城將會有一大批名為建國、解放,革命,衛國的新生代熱血份子開始茁壯成長。
長刀雖未出鞘,但那若有若無的殺機已經足以向眾人表明,這些傢伙決不會是吃素的這麼簡單。比對一下,自己雖也是身懷利器,可惜卻是精肉打磨而成,剛好被那精鋼長刀所克制。想到此,本已熱血沸騰,想要大戰幾萬個回合的眾人,頓時戰意全消。眾人互相摸摸對方的腦門,油然生出一股知己之感,同時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短短的時間之內,便被襲臀多達上千次之多,火鳳營的士兵們也漸漸的習慣了。偶爾有個幾秒鐘,臀部沒有被全方位覆蓋,心裡反而會產生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心酸之極。
向南的一方,搭起了一座三米高的看台。方瓊跟火鳳營的三個小隊長端座其上,接受眾人的瞻仰。
本來在這麼隆重的日子裡,要按火鳳營的規矩,荀小刀跟雷子鐵定得穿著一身火鳳戰甲,粉墨登場。可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兩人是寧願光著身子被踩,也不願再穿那勞什子的火鳳甲了。
此刻,兩人卻是穿著一身借來的黑甲站在場地中央,狀如兩尊魔神。
這兩身黑甲,也是得來不易,至少經過了數番艱苦卓絕的不懈鬥爭才換來的。其中絕食抗議,以**相要脅,扮鬼嚇人,做鬼臉,撒嬌耍潑,吐口水,靜坐示威,種種手段不一而足,單是想想,便讓兩人心酸的直欲淚奔好幾個來回。正因此,兩人也就倍加珍惜這幅黑甲,為了怕被風吹,還特意借了兩件黑色的床單,權當披風披在了身後。
雖是床單,可也絕不含糊,同披風一樣,在晨風中有也著飄揚而起,獵獵作響的奇效。
看了看日頭,時間也差不多了。荀小刀上前一步,清了清嗓門,迷人的一笑,人群瞬那間目瞪口呆,安靜了下來。
「各位尊敬的父老鄉親,英雄豪傑們,今天是龍虎擂開擂的日子。鄙人荀小刀,非常榮幸能夠與各位相聚在這裡。在此,我要感謝我的父母,是他們給了我春天般的……」
雷子重重的咳了一聲,然後轉頭怒視。令他驚詫莫名的是,其它人的表情竟然跟他保持著驚人的一致,真的好巧。
「哈,那個,實話實說……能夠主持今天的開擂儀式,鄙人有三個感受。一是今天的氣溫很高。我目測了一下,這會的最高溫度已經達到了驚人的八點七六五四三二一度。很顯然,這是一個極為駭人的數字。可疑點也就隨之產生了,它為什麼會這麼高捏?我的理解是這樣的,主要是由於鄙人的熱血已經開始沸騰的緣故,當然,也與你們高漲的情緒,以及諸位參賽的豪傑們的熱情是分不開的。自然也更離不開我冥冥之中的父母,是他們,給了我夏天般的熱情……」
雷子擎出了骨斧,蠢蠢欲動。群眾們步調一致的脫下了手中的鞋子,握在手中,準備戰鬥。
「不用脫鞋,我已經感覺到了大家的熱情。在此,鄙人號召各位……」
『撲』,一隻牛皮小靴砸在了荀小刀的嘴上,但是在下一瞬間,它便被口水給粘住了。
荀小刀仔細的嗅了嗅,竟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心頭一震,向看台上的方瓊望去。
方瓊端坐於高台,一臉的凜然之色,威嚴無比。奇怪的是,腳下的靴子卻是兩色的,一隻是跟荀小刀手中一樣的樣式,另一隻卻是制式的火鳳戰靴。
她身旁的一名小隊長,一隻腳悄悄的縮在了身後,臉上是一抹濃如實質的尷尬。
「大家能夠相聚在這裡,也是一種天大的緣份。天這麼熱,我心裡很清楚,大家都想脫了鞋子涼爽一下。但是我得奉勸大家一句,送別人一隻鞋子,那是半個好人。要送別人一堆鞋子,那就是殺人兇手了。天夠熱了,還請大家盡量剋制一下自己的熱情,鄙人不勝感激。另外,我只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長話短話,只是想表明一個主題,那就是……今天真的很熱啊,還請大家出門的時候別忘了多穿件衣服,披個馬甲,小心著涼……呃,殺氣,唔……」
「現在,開擂。」雷子一手拎著骨斧,一手拿著那隻被扔掉的牛皮小靴,從後面死命的捂住荀小刀的嘴,大聲道。
話音剛落,一個持刀大漢縱身跳入了場中,環視四方,顧盼自雄,猛地又轉過頭,對雷子道:「兄台,敢問這打擂有什麼規矩?」
「三戰皆勝,可進入復擂階段。其它的,沒了。」雷子乾脆的道。
「真沒了?」
「沒了。」
持刀大漢上前一步,手中長刀揚起,指著荀小刀:「我跟他打,沒問題吧?」
「這個……」雷子向看台上望去,見方瓊一臉迫不及待的表情,點頭如搗蒜,頓時明白過來,心裡莫名的有了些舒暢,搖頭道:「沒問題。」
「我有問題。」荀小刀掙扎著起身,怒瞪了雷子一眼,回頭道:「這位兄台,請了……」
唰,刀光一閃。
荀小刀閃身站在十米開外,沖飛過來的持刀大漢吼道:「你做什麼?」
「你不是說請嗎?」
「我還有後文哩。就算殺人,你也得讓人家掙扎兩下吧?噢,對了,更重要的是,你也不看看我是什麼身份,堂堂火鳳營的統領,豈是你想打就能打的?你自個發自內心的剖析一下,你有這個資格嗎?」
持刀大漢想了想,道:「打死一隻蒼蠅的資格,我應該還是有的。」
圍觀者群情激憤,浪潮一般狂吼。
「拍死他……」
「大哥,我看好你喲。」
「蒼蠅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荀小刀一振身,雄視四方,蒼蠅般的目光在一張張臉上掠過,硬是找不到一個反對的人出來,頓時勃然大怒,臉皮抽了兩下,道:「好震憾……兄弟同心,齊力斷金啊……老兄,你真願意這麼傻乎乎被人民群眾給利用?跟黨國做對,是沒有好下場的……」
「你……」
「雷子……」
「師兄,怎麼了?」
「你告訴他們,我當年在門內的傲人戰績。」
「嗯。真的要說?」
「盡量不要顯得我過於鋒芒,往低調了說,別整的我太驕傲了。」荀小刀打了個眼色,示意他要盡量誇張。
雷子不明所以,照實說道:「我師兄當年在門內,所經大小戰役,不下百次。共計說過『你放下武器,饒我一死』六十二次。『我放下武器,你饒我一死』十三次。『大家都是同門中人,何必自相殘殺』七次……」
荀小刀的臉上飛起了一抹嫣紅,果斷出擊,道:「你真的是我師弟?」
雷子點點頭。
「我怎麼覺得,你很像是我仇人假扮的呢?」
雷子無語。
持刀壯漢被冷落了半天,此時得機,頓時踏前一步,揚聲道:「在下追命神刀趙風,出自『蒼州冥刀』一脈,請閣下指點一二。」
「不用客氣。鄙人一生不敗荀小刀,嗯,你且耍一路刀法出來,待我好生指點你一番。」
「你……?」
「我,我當然也不會閑著啦。我會仔細觀看的,幫你揣摸一下刀法中的精義。」
趙風搖了搖頭:「我想跟你一戰。」
荀小刀怔了怔,這人真倔啊,顯然是個私生子,身世神鬼莫測。明明已經給你台階下了,卻還這麼執著,看來得給你一點教訓了。不但得教訓,還必須深入一點。手中一晃,大祭劍已然握在手中,膽氣迎風就漲,道:「此劍名為大祭劍,變幻無窮,有吞噬兵魂的神通,威力當世無匹。」
趙風大讚:「好劍。」
「你也這麼認為?」
「當然。」
「那你還待在這幹什麼?」
「呃……跟你一戰啊。」
荀小刀『哦』了一聲,隨即抬起頭:「你見了如此神劍,竟然還有信心與我一戰?」
「有關係嗎?」
「自然。我有如此神劍在手,又豈能不勝。這一點,你剛才已經同意了。如此看來,你與我戰,豈不是在自討苦吃?明知要敗,你待在這還有意義嗎?」
「不與你戰,吾寧死。」
荀小刀不說話了,他那深邃的眼神已經透過表相,看到了趙風那顆堅強無比的決心。其不可動搖之處,絕對可與愚公一拼。
此戰,已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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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小刀打算要美美的教訓一下這個趙風了。
坦率的來講,這個趙風實在是太邪惡了。此時此刻,夏日炎炎,草長鶯飛,小白楊傲然怒放,如此美景之下,他竟然會生出這般齷齪的念頭,很不應該嘛。
荀小刀搖搖頭:「趙兄,你真的要跟我打?」
趙風點點頭,眼中寒光暴射。
圍觀的群眾頓時鴉雀無聲,只是慷慨的拿出一雙雙珍藏已久的熱切眼神,向趙風砸去。
「今天天氣不錯哦!」荀小刀慨嘆。
趙風抬頭,用一種痴痴的眼神仰望著天空,一張大臉上滿是憋曲,一手握著長刀,一手捏成拳頭,瘋狂在空中揮舞,像是在詛咒著什麼。尚未開戰,虎口已經被他的大力給崩出了血絲。
「你也這麼認為啊!大家聊了這麼久了,很熟了呢。要不,我們喝一杯如何?」
趙風低下頭,想了想,空著那隻手繼續在當空揮舞,另一隻手卻是提著長刀,把腦袋拚命的往刀背上撞。用力之大,精鋼所制的刀身竟被撞出了絲絲裂紋。
「我很有誠意的?你呢?」
趙風不說話了,怨恨的看了他一眼,刀身一轉,便往自己小腹上插去。
「呀,你一定是很激動吧,連刀鞘都插錯了呢。來,我幫你……」
趙風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看著荀小刀幫自己把刀插進刀鞘。執刀的右手,卻還在執著的向腹部行去,砰,趙風痛苦的彎下了腰。
自己的刀是什麼時候跑他手裡去的?這一點,真到彎下腰,趙風也沒有想明白。
好事的群眾也安靜了下來,除了猛揉眼睛,他們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了。
荀小刀惶恐的扶起趙風,一本正經的道:「這禮太重了,鄙人受之有愧啊。」
趙風不說話了,他也說不出話來了,腦袋一歪,便暈了過去。
兩個女兵走上前來,把趙風扶了出去,臨去時,幽怨的瞥了荀小刀一眼。
「大家都看到了吧,不出我所料,有人已經中暑了。這足以說明今天的天氣有多麼的熱,嗯,我得強調一下,這主要得感謝我的父母……」
雷子踏前一步:「下一位。」
一個枯瘦如柴的黑衣人慢騰騰的走上前來,臉色焦黃,蘊孕出一副苦大愁深的表情,活像有人欠了他幾個老婆沒還似的。腰間掛著一柄黑鞘長劍,徑直走到荀小刀面前,嘆了口氣:「哎……」
「你是誰?」
「血紋劍柯南小錘。」
「還是個複姓呢?」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難得碰到一個我想揍的人。」
「你為什麼想揍我?」
「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揍你。唉,十兩銀子,讓我揍你一頓,如何?」
「柯南大哥,你沒睡醒吧?」
「醒醒好,一百兩銀子。」
「我一分鐘幾百萬上下的,你跟我說一百兩?」
「那就兩百兩吧。」
「大哥,別怨小弟,我不跟夢遊的說話。」
「一千兩。」
荀小刀心裡一顫,這一千兩可不是小數目。有了這一千兩,天天吃糖葫蘆都夠吃一輩子的了。代價也只是挨一頓揍而已,又不是沒有挨過?細細思量了一下,兩者間的輕重就已經很明顯了。可他還決定再努力一下,以無比期待的目光緊盯著柯南小錘,希望他能進一步加價。
「二千兩。」
荀小刀的心喀噔一下,開始猛跳。兩千兩,那得多重啊,想想便讓人興奮。他彷彿已看到了幾個金燦燦的大元寶,在自己的懷裡不斷的掙扎。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一道血線一般的長劍猛地映入眼帘,迅電一般,向胸口扎來。
荀小刀大驚,大祭劍狂舞成一團,護在身前,向後暴退。
唰!
血劍歸鞘。
柯南小錘並沒有追擊。荀小刀頓住身子,臉上血氣狂涌。只一劍,他就知道,這個一臉苦大愁深,卻又愛拿錢砸人的柯南小錘,絕非剛才的趙風可以比擬。就算是一個小隊的趙風,也沒有一個柯南小錘危險。
柯南小錘嘴唇動了動,像是要說些什麼。
荀小刀悍然出擊,打斷道:「從現在開始,我視金錢如糞土。金錢再也打動不了我了,你就死心吧。」
「很好。」柯南小錘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個金燦燦的大元寶:「好一個視金錢如糞土。為了這句話,我準備獎勵你一個金元寶。接著。」
眼看著一個金燦燦的大元寶扔了過來,荀小刀的**頓時就長針眼了。君不見,世上哪有這麼漂亮的糞土?雖然心動如潮,可他卻還存了一份戒備之心。
眼睛緊盯著柯南小錘,大祭劍一纏一繞,便把元寶給接了過來。拿嘴咬了咬,就是這個味。
荀小刀不得不承認,這味道真的很美,滿口留香。
柯南小錘笑了笑,這一笑,頓時天光大亮,雲卷月舒,那種活像是別人欠了他幾個老婆的神色不見了,代之而起的則是一種他欠了別人幾個老婆不還的得意。
啪!
一個響指。
荀小刀正一臉的陶醉之色,緊緊的把金元寶摟在懷中。
驀地,金光大放。
荀小刀臉色頓時一變,那錠做工精美,羨煞旁人的金元寶,原本也就是個十兩左右的樣子。此時卻像是剛剛開始發育一般,剎那間便長大了很多很多,足有幾萬兩重。
轟!
圍觀的眾人都不由的嗤笑起來,對著荀小刀指指點點。
想來,他們也沒有看到過,一個人雙手捧著一錠小巧的金元寶,竟然捧出了一個呲牙裂嘴的境界出來。
雙臂肌肉暴起,青蛇一般轟顫著。
在圍觀者看來,這金元寶雖重,可總不至於會讓人激動成這個樣子。兩腿打顫也就罷了,可全身都顫,那就有些太過靈異了。
他們哪裡知道,荀小刀此時捧著的根本就不是一錠元寶,而是一座金山啊。
一錠元寶,可以砸出個活踹活跳的歡實人兒,一座金山,那就足以砸出一個血肉模糊的爛人。
雷子離的近,他自然看出了其中的微妙之處。荀小刀的抖,那絕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精神抖擻,或者是激動的發抖,而是確確實實憋出來的。不是屎在肛口的那種憋法,而是屎山壓頂那種。
想到此,雷子神色一冷,猛地高高躍起,骨斧順勢下斬。
凄厲的風聲炸響,一座巨大的骨山,彷彿從虛空中閃出,隨著斧式向下砸去。
幾乎是同時,荀小刀凄厲的吶喊聲響起:「不要……」
金山上,要再加一座骨山,自己這潔白的**,怕就真的會被砸的連渣都不剩。
雷子驚覺,斧式一變,劃出一個大的弧度,從側面橫擊在金元寶之上。
轟!
彷彿泰山猛扇了華山一巴掌似的,氣流狂卷,席捲向四方。
擂台外,是一萬多花枝亂顫的人影。捂耳的捂耳,沒耳朵的開始捂眼,沒眼睛的開始作西子捧心狀,怎一翻嬌態可人。
除了幾個當事人,其餘的人,全都是一幅駭然變色的神色,像是剛剛親眼目睹了一頭老鼠,生出了一頭猛獁象一般的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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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小錘不笑了,他又開始苦大愁深起來,於是,別人又開始欠了他幾個老婆……
他默默的望著飛回來的金元寶,一時間竟有些痴了。
就在這時,一陣『蹬蹬蹬』的腳步聲響起,又有一人步入了場中。
眾人定晴望去,不由的馬放南山,悚然一驚。
高手,足有一間房子那麼高的高手。
那是一個樵夫打扮的中年人,裸著上身,肌肉如紋上去的一般精晰,肩頭扛著一件巨大的兵刃。那件兵刃大得嚇人,通體渾圓,足有水桶般粗細。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直覺有一股寒意從背部升起。這麼罕見的大梁,絕對有些年頭了。單是那上面新長出的蘑茹木耳,數量之巨,就足夠一個小隊三天的伙食。卻不知這漢子是從哪樁房子上拆下來的,眼光確有其獨到之處。
轟!
中年人雙手一輪,大梁翻了個大弧,重重的頓在地上,煙塵四起。
嘩啦啦……幾十朵蘑菇都被震了下來。
中年人瞪大了眼帘,雙眼神光暴射,緊盯著地上的蘑菇,眼裡閃過一絲肉疼。
有的人就是這樣,天生就帶有一種光茫。仿似他的存在,原本就是為了做別人的燈塔,被眾人仰視。他們的光茫,高達萬丈,就連太陽都會被閃瞎了眼睛。
中年人無疑就是這樣一種人。從他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緊緊的揪住了別人的眼球,閃歪了別人的腦袋。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出現的。也沒有人知道,他肩頭的那根大梁到底是如何穿越重重人群,直達彼岸的。人們只知道,這個人是個椎夫。
真正的樵夫!
荀小刀緊盯著這個人,眼神里閃過一絲迷茫。在這個人的身上,他竟然感覺不到一絲的元氣波動,很顯然,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方瓊也坐不住了,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指著中年人,驚疑不定的問道:「你是城東頭的王大栓?」
中年人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草民見過將軍。」
「真的是你。你來這裡做什麼?這兒可不是你買木頭的地方。」
「我是來打擂的。」
「雖然你是個樵夫,有膀子力氣,但砍木頭,跟砍人可是兩碼事。」
「我知道。現如今國難當頭,蒼州刀兵再起。時逢亂世,妖將禍天,說不得,我也只好再次出山了,還天下一個郎郎乾坤。」
「老英雄高義,真乃火嵐之福啊。」方瓊含笑說道,心裡美滋滋的,沒想到這小小的火嵐城,竟然還隱著這麼一位奇人異士。
一聽說這王大栓是來打擂的,底下的人多少也明白了一點,這個王大栓可能還是個有段故事的人。
再加上他是個本地人,天生透著一股子親切勁,眾人頓時迎風就倒,一窩蜂的拜倒在了王大栓的鞋拔子底下。
「大栓兄弟,加油啊。我很看好你的,爭取一大梁,抽死那隻黑皮蒼蠅……」
「老王,沒想到啊。兄弟我對不起你啊,上次還偷了你家幾根豆角。回頭我送一斤過去……」
「王哥,我早就知道,你是個有內涵的人。你老婆那兒,我真不是故意的啊,當時我喝多了的說……改天,我一定帶我老婆過去登門道歉,順便介紹她給你認識……你要有怨氣,想怎麼處置她都行……」
「王哥加油,我一看到你,就想淚奔啊。太男人了……」
柯南小錘的臉色更苦了,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別人好像又多欠了他幾十個老婆,又額外的多欠了他幾個爹沒還。
雷子木然的臉上,也現出了驚容,極為罕見:「師兄,這個王大栓的底細,我看不透。」
「人家是有故事的人,你看不透也很正常的嘛。俗話說的好,水至清則無魚,這水一渾,什麼妖魔鬼怪就都出來了。多他一個王大栓也不算啥。你放心啦,他又不會對你出手。他檔次不可能這麼低的……」
王大栓站在擂台中央,拄著一根大梁,抬頭看了看天,以這輩子最寂寥的語氣道:「柯南小錘,是吧?」
柯南小錘點點頭:「沒想到老前輩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這不是你剛剛說的嗎?」
柯南小錘哦了一聲。
「你要跟我打嗎?」
「不敢。」
「哦,那就好。剛剛我看你好像挺有錢的。我王大栓,明人不說暗話,這樣吧,一百兩銀子,我就放過你,怎麼樣?」
「我好歹也是成名多年的……」
「別扯那沒用的。一口價,五十兩。只要你拿錢,我立馬認輸走人。我王大栓說一不二,人品還是很有保證的。」
「呃……」
「怎麼,還不信?你也不打聽打聽,我砍了這麼多年柴了,在那一擔上坑過別人?」
柯南小錘想了想:「我還是打算請老英雄指點一二……」
「慢著……」荀小刀小步跑了過來,點頭哈腰的對王大栓道:「扛這麼一根大梁,也不容易。老英雄您就先休息一陣。至於這個柯南小錘,我跟他之間,還有點生意要談,不是他死,就是他傷,總之,我跟他沒完。」
「荀統領,退下。」方瓊怒聲道。這個可惡的傢伙,今天像是被荀萬指上身了,眼前這是多和諧的一個擂台啊,硬是被他給搞的烏鴉亂飛,蚊子亂撞……
「呃,將軍,他剛才欺侮我了。我跟他之間,必須得有個了斷。」
「好吧,我給你時間,你自己回家拿把刀了斷了吧。這裡用不到你了。」
「不是,是我跟他之間,必須得有一個人出點意外……」
「依我看,你就是今天最大的意外,真不該讓你來這,丟人丟神了。這樣吧,你先在一邊晾著,等老英雄打過了,你再跟他做個了斷。老英雄日理萬機的,時間多寶貴啊,憑什麼讓你給耽誤了?」
「你……」荀小刀忿忿不平的走到雷子身旁:「看,就這個女人,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完了,太可怕了。」
忽地,柯南小錘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老英雄,我們開始吧。」
「這,這就開始?」
「嗯,只有跟老英雄這樣的強者戰鬥,我才能不斷的進步。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可我出手,很難掌握到分寸的。很容易會誤傷到你的,真的要打?」
「生死由命,我早有這種覺悟。」
王大栓臉色變了變:「能不能讓我歇息一陣?那根大梁,真他媽太重了。」
「沒問題。」
良久,王大栓又試探著道:「五十兩,真的很少的。你不再考慮一下?」
「我已經考慮的夠清楚了。」
「這個,還可以再少的。」
「你到底是來要錢的,還是打擂的?」
王大栓冷汗淋漓的道:「那我不打了,行不?」
此話一出,滿場皆驚。
幾隻烏鴉從王大栓頭上飛過:「我本來是扛著大梁回家的,結果走錯路了,也就順便打打擂。我剛想起,這根大梁人家還急著用呢……」
「一百兩,你可以走了。」
「我連內褲都是用抹布做的,哪來的一百兩啊?」
柯南小錘一本正經的道:「那你就留下來,陪我打一場吧?」
王大栓急了,砰的一聲扔下手中的大梁:「這大樑上的蘑菇木耳,你採下來,差不多也能買個幾兩銀子。我只有這麼多了,你看著辦吧。」
話落,哧溜一聲,一騎絕塵,向人群里鑽去。
圍觀者,怒罵聲不絕。
「我這人就是這麼明智,他那豆角,就該偷。」
「我敢打賭,他老婆那兒,我絕對是故意的。回頭,我一定去他家,讓他女兒認祖歸宗,跟著這王大栓,遲早會學壞的。我可憐的女兒喲……」
「我真是個男人,又淚奔了……」
荀小刀也被那王大栓嚇呆了,這人敢情也只是看那柯南小錘錢多的用來砸人,想混點銀子。不想還賠了根大梁,這還不哭死他?
方瓊鬱悶的坐在那一個勁的嘆氣,自己竟然被那傢伙給忽悠了,真的很愧對自己的睿智啊。
只有雷子,依舊是一臉木然:「師兄,我越來越看不透這個人了。」
「不用看透,你是不可能拉下檔次跟他動手的。」荀小刀走到擂台中央,活動了一下筋骨:「方將軍,現在該輪到我來了結這段因果了吧?」
方瓊氣結,好容易得空能夠好好的鬱悶一會,這傢伙又出來了,怒聲怒氣的道:「你?你給我回去餵豬反醒去。這裡用不著你了……」
「你……」荀小刀一甩袖子:「太傷人自尊了。」說完,便踢著石子向擂台外走去。
日頭下,一個落寞的身影,漸漸的向遠方行去,像是一個孤獨的旅人。
黑色的床單,在風中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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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酒館。
一家小小的酒館。
酒館里,只有一個客人。
桌上放著一大壇酒,足有二十斤重。
酒很烈,一口下肚,便如同一股灼熱的殺機,從喉管直入胸腑。
荀小刀提起酒罈,小心的給自己到了一小杯。
酒館老闆坐在另一張桌子上,拿著一個海碗,大口大口的喝著酒。每喝一碗,便鄙夷的看一眼荀小刀手中的小杯,滿臉的不屑。
什麼玩意兒,穿著這麼一身威猛的能嚇死人的黑甲,卻拿個小杯喝酒,還整出一臉憔悴的幽怨模樣,真的很讓人蠢蠢欲動啊。
荀小刀卻是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一定是很落寞很落寞的。
落寞的人,就該如自己一般落寞的喝酒。
他更加的清楚,在一旁酒館老闆的眼裡,自己怕是已然成了一個謎團。他恐怕一直在猜測自己的身份吧?是落寞的俠客,還是不羈的詩人……想來,他是肯定猜不出來的。
把酒杯端到嘴邊,剛打算一口灌下去,生一股豪氣出來,眼前恍忽間,便出現了方瓊的影子——你給我回家餵豬去……
這句話,讓荀小刀更加落寞了。餵豬?我偏不,我非要跟你對著干,你不是讓我餵豬嗎?我就自甘墮落,出來喂我自己……
越想越覺著這邏輯有點彆扭,荀小刀放下酒杯,也沒了喝酒的胃口。
忽然,他想起了在一旁默默的陪他喝酒的酒館老闆,他一定是在為我傷心吧?說不定,還垂淚了呢。想到此,遂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滄桑的語調道:「很難想象我這樣的一個年輕人會有如此落寞的氣質吧?」
「嗯。」
「很難想象我這樣的一個有為青年,卻又落寞無比的人,能喝掉這麼大一壇酒吧?」
「嗯,不……」
「不要說了。這我都知道。唉,今天我已經喝了太多的酒,就跟你說說我的過去吧。你一定很想聽吧?這我也知道,每個人都很想聽的。」
酒館老闆不說話了,只是一個勁的悶頭灌酒。
荀小刀雙眼閃爍著深邃的火苗,望著不知名的遠方,悠悠的道:「我是一個傷心的人。」
……
「有時候,我甚至認為我的心已經不存在了。知道嗎?我是一個有真故事、真性情的人。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難讀得懂我?」
……
「沒關係,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叫荀小刀,想必你一定聽說過吧?」
「大名鼎鼎的三千兩魔頭,這火嵐城沒聽過的人可真的不多了呢。」
「呃……不是啊,三千兩那回事嘛,其實只是我用來迷惑世人一個障眼法罷了。唉,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瞞你了,我的身世可是蠻凄慘的呢。」
……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被我遺棄了……」
「?」
「嗯,你沒聽錯,是被我遺棄了。沒法子啊,我這人就是太早熟了點。隨後,我便淪落天涯,過著狗一般的生活。你一定知道,我是不會屈服的,對吧?我當過縴夫,我當過龜公……接下來,就要說到你肯定不知道的一點了……」
「嗯。」
「你肯定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堅強,不是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說到這裡,你一定會很可憐我了,是吧?不要反對,我都知道的。唉,雖然我給你酒錢,你是寧死也不會收的。但是看在咱們還算有緣的份上,多少也請收一點吧,這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我……」
「來吧,不要拒絕。」荀小刀摳出一枚銅板,塞到酒館老闆的手裡:「你要不收下,我可是會很生氣的喲……」
「原來如此。」
「喂,你提登子幹什麼?不用給我,現在這個登子我坐著就蠻舒服的……喂,喂,放錯位置了……」
「我砸死你個喝了酒不給錢的……」
「老闆,是誰喝了酒不給錢啊?」一個纖瘦的身影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荀小刀急辯道:「不是我。我給過他錢的。」
「一個銅子,就想喝我一大壇酒。我可不是張小花那種不會做算術的人……」
「是你?」來人促狹的一笑,拉開登子,大馬金刀的坐在了荀小刀旁邊:「老闆,他的帳記我頭上了。」
酒館老闆欲哭無淚,眼淚花花的,他好歹還給一個銅子,要記到你頭上,姑奶奶,你什麼時候給過錢啊。
「葉姑娘,初次見面就讓你破費,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什麼初次,上一次在天馬書局,我們不是還……」
「還抱在一起,是吧?沒想到葉姑娘還記這麼清楚。現在想來,我胸口還是暖暖的,就像是你這幾天都一直都撲在我的懷裡……」
PS:這幾天一直在弄我的另一本書,模仿蕃大的九鼎記的。這書也因此好幾天沒更。呵呵,抱歉了。兩本書同更,真得很亂,動不動就竄線。本來風格不同,寫著寫著就撞一塊了。哈……
這書就先這麼寫著吧,不是什麼正經書,我也不打算投太多精力在這本上面。
如果說偶另一本書算小說的,這本頂多算是碼字之餘自娛自樂,用來發泄用的,呵呵……別找邏輯,也別打臉……隨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