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黃曆
四月初七,公子之書以一人之力領銜出戰校運,十里征程毫無懼色,群雄競逐志滿躊躇。是日午時,院旗孤懸,京鼓獨架,有女笨笨,登高台,執木杵,絲帶揚,樂歌張。沉槌千重聲如洪雷,點明節穩勢如破竹,指氣息引軌步,奏旋曲響戰舞。公子以鼓為號,過盡艱關,衝出重圍,始得第三。
「師姐,我們得分了!」值班的幹事師妹高呼起來。「師兄真厲害!」
院里看台上稀稀拉拉十幾個人都齊聲吶喊起來,這是我們院今天賽程拿到的第一個名次。
我收攏鼓槌擺到一旁,不動聲色地活動了一下肩膀。很久沒有這麼使過勁兒打鼓了,想不到居然是為了之書。
長跑這種有氧運動,最重要的就是氣息和節奏。聽著別人的腳步聲不但心思容易亂,還會很容易因為覺得會被人反超而焦慮。與其聽著別的學院烏七八糟一通亂槌像趕羊出圈,還不如自己穩住一個節奏,讓之書只聽院里的鼓聲,能及時調整狀態。
出了口長長的勻氣,我坐下來提起水瓶喝了一口。之書現在應該還在登記學院和名字,跟師妹打了個招呼,我就準備下去接他。
出發前,我用手在眼前遮了個蔭簾,看看我的05號騷粉色熒光小背心之書去了哪裡。
找到了,正在脫背心,在操場的足球網旁邊。裁判把背心回收了,之書長跑之後實在是過於勞累,彎下腰撐著膝蓋休息,這也是劇烈運動之後的正確放鬆方式。不過走一走也行,只是他得有人攙著走才好。
還真有人來了,一男一女,一左一右地攙了之書,慢慢去蔭涼的地方。男孩看個頭就知道,是老田。女生,我也知道了。今天的風大概是能受到我的磁場影響,一把撩起了她臉側的捲髮——是木子。
你玩過握力器嗎?用力收緊才能捏得動的那種,我的心現在就是。
冷靜點,笨笨,你可是畢過業的大姐姐了。我輕吸一口氣,做足了表情管理,大大方方地往看台樓梯走去。明明沒有人關注我什麼樣子,卻還是要端著個洒脫不羈,真是莫名其妙。
進了操場再看足球網,早就沒人影子了。我拎著給之書準備好的紙袋,一邊閑逛一邊找人,居然迎面撞上了同樣剛跑完的小刀。
今天真是個值得提前備註的日子。
小刀和我同在校隊,身體素質自然比之書強了不少。不同於之書一圈一圈追過前面的選手,小刀自槍響起就一直領著第一的位置。他為自己學院爭了光,現在一群人圍著他,生怕這位奪冠的金貴人兒被耀眼的陽光花了眼睛,看不見腳下的路。說他們這是組了輛人肉坦克也不為過。
「笨笨。」小刀怎麼可能弱到被陽光征服:「你剛看比賽了嗎?」
「看了。」
男生靦腆又自豪地笑了笑:「我看見你了,你在看台上敲鼓是不是?」
我點點頭,小刀可能感覺到了鼓舞,笑得更燦爛了。
「我知道你來給我加油了,謝謝你!」他話一落我心裡「咯噔」一下,果然,人肉坦克爆發出一陣轟鳴,這是踩了油門的興奮。
表情管理從不出錯的我,今天鬼迷心竅地也沖他笑了笑說:「你好好休息吧。」說完我就打算直接結束這段偶遇,想不到今天陽光不僅沒有征服小刀,還賜了他一雙慧眼。小刀伸手微微攔了我一下,問:「你袋子里是毛巾嗎?」
我低頭瞅了眼剛才下看台的時候被擠出一個角的毛巾,看向他:「……對。」
小刀已經非常開心了:「不會是給我的吧?」充滿希冀的開玩笑語氣,我一耳朵就能聽出來這弟弟巴不得一整個袋子都是他的。
人肉坦克的油門眼看著要踩飛了。
回憶了一下木子攙著之書的情形,她手臂上好像搭了一條粉紅色的毛巾,被老田接過來蓋在之書後脖頸上了。
那想必我的毛巾也沒什麼用了。
圓人一個面子,勝裝七回高格(bi)。我掏出雪白嶄新的毛巾遞給他,說:「可以給你。」
慧眼識心儀物品的小刀以同樣的方式從我這裡套路走了飲料和漱口水。
不過漱口水我只讓他拿走了一顆,因為不知道這個東西木子有沒有,萬一她沒帶呢?
這次我走得堅決,小刀也累得不能再被太陽持續曬了,人肉坦克簇擁著他緩緩往休息的地方去了。
我怎麼就是能在這麼尷尬的時刻正巧看見之書。
他頭上頂著木子的粉色毛巾,也沒戴著金絲眼鏡,但我就是能憑著身形、腳踝骨以及鞋子認出他來。人肉坦克剛面對著他開過去了,之書的眼神一直跟著小刀。很明顯,他也認出來了。
之書偏過頭就睨住了我,我扯起嘴角笑了笑,信步就走了過去。
木子說:「你是回寢室還是去吃飯?」
之書在我離他還有五米遠的時候站起來抖了抖腿,說:「去吃飯吧,今天我請客。」說完收回了眼神,轉身就徑直向著東門而去。
「請客?請我啊?真的假的?」木子笑著追上去,虛虛扶著之書的手臂。
我聽見之書用中氣不算太足的音量回答:「真的,請你倆。」
「誒,那笨笨呢?」老田問:「我們不是等她嗎?」
「沒事,她今天應該有約了。」之書隨口應付著,和他們一起消失在了東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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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里地就是一千米,所以五千米是十里哈。另外跑完之後撐膝蓋休息是初中時候體育老師教的,大家長跑完以後還是走一走,然後等氣喘勻了做做拉伸免得腿上成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