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機鋒

弟弟你是在跟我喬氣？我望著東門方向，覺得好笑卻又笑不出來。

行吧，你有歸國華僑相伴，國際新聞什麼的能討論個夠。我呼出一口濁氣，拎著袋子也往東門外走去。

「去哪兒啊？」那個中氣不足的聲音在我身後出現：「真有約啊？」

我停了腳步，等之書兩步趕上來，問：「你不是都知道么？」

「對啊，我知道今天你有約。」之書接過我手裡的袋子，說：「跟我。」

我四處瞟了瞟，沒看見老田和木子。

「他們先去點菜了，我說我在這等你。」之書輕車熟路地從袋子里找到車鑰匙，替我遙開了鎖。

「你等的是車吧？」我嘲諷一句，看之書系好安全帶之後點了火。

「真是懂我。」聲不大能把人氣死的之書同樣呼了一口濁氣，嘆道：「累死了。」

「你死不了。」我實打實一腳油門踩出去，之書對著迎面的疾風唱歌：「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坐車的小行家，我的女朋友叫笨笨，人很美，很天真……」

「誰天真？」我微踩剎車一打方向盤過了個彎，之書趕緊閉嘴求饒：「我，我天真！別甩，一會真吐了！」

嫌棄地「嘁」了一聲，放緩了車速，之書的呼吸也逐漸平靜下來。

到了店裡，老田和木子已經把餐具和茶水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我牽著之書找了個沒風的位置坐了。木子看見我，一閃而過的驚訝換上了驚喜的表情。

「誒，你今天不是有約嗎，怎麼來了？」木子把茶水放到我和之書面前，說：「那再加個菜，看你想吃什麼。」

「沒事，今天我和之書請客，主要是你們吃好。」說著我轉頭看了眼坐在旁邊的之書，奶書心領神會地點頭，但還是露出一副寵溺的笑容沖著我說：「你看看有什麼喜歡的，隨便點。」

對著之書齜了齜牙，我問老田：「現在有什麼菜？」

「千葉豆腐，三杯雞，拔絲紅薯，還有個紫菜蛋湯。」

我表示很滿意，說：「那再加個菠菜吧，清炒菠菜。」

老田喊來老闆娘加了單，我們就閑聊起來。

「誒。」木子喊了之書一聲：「你們都不問問我為什麼回來嗎？」

老田審時度勢地接了句：「是啊，你咋回來了呢？」

估計是之前在操場一心忙著照顧之書，他們沒什麼時間交流。不然全桌肯定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她回來的原因，而木子也沒必要專門再跟我解釋一次了。

「歐洲那邊要大選了，我們學校在的那個地方天天遊行，很多學生也都出去，課程正常上不了，學校就提前給我們放假了，讓大選完了以後再回去。」木子喝了一口茶水，說：「不過這麼一來我的暑假應該是沒有了，得補課。」

「咱們學校有沒有說怎麼辦？」之書問。

「說了，那邊的安排不會影響下學期課程，叫我們跟著那邊學校活動。」木子說完，三杯雞就上了，瑩白的盤子里裝著濃稠醬汁包裹好的雞肉，令人食指大動。

之書舉杯，道：「今天謝謝大家幫我，希望你們都吃好喝好。」

木子也端起杯子，豪情萬丈地說：「今天你是大功臣，給咱學院爭光了，該我們敬你！」

我但笑不語，配合老田他們碰了杯，安安靜靜地吃飯。

接連幾道菜都上齊了，之書今天跑了步也餓得狠了，認認真真地跟拔絲紅薯較起勁來。我幫他掰下來一塊，說：「小點口嚼著，怕胃有負擔。」說完夾了一筷子菠菜到之書碗里：「這個補鐵。」

「誒喲，恩愛。」木子吁了一聲，看向老田：「我們兩個孤家寡人吃個飯還要吃狗糧，飽了飽了。」

老田笑著回：「不好意思，我不是孤家寡人。」他女朋友高中就跟他在一起，這也有兩年多了。

木子張大了嘴震驚道：「不會吧，就我單身啊？」在收穫了一桌子的憐憫眼神后，她自我安慰：「沒事，我還有學習，學習使我快樂，工作使我幸福。」

「對了。」木子看之書嘴裡的紅薯咽完，說：「我聽非非他們說了，我出去以後部里被你管理得特別好。」

之書看上去不好意思但是又背抻得溜直地笑了笑，說：「沒有，就是領著他們做了一下制度。咱們學院很多架子都沒搭起來，制度這個得下點功夫。」

木子引了話題到部門裡，之書和她滔滔不絕地討論起來，兩個人說到相投之處還能幹一杯。我抬眼看了眼對面的老田，他的表情和我一樣，客氣。

「笨笨，你是學過打鼓嗎？」老田一時半會反正也插不上旁邊的話，就直接和我聊起來。「我感覺你的鼓聲比其他學院的都清楚很多，而且很有節奏，聽起來就有那種燃的感覺。」

我想了想現在的彈幕叫法，說：「這叫『戰歌起』，也就是在主角的bgm里沒人能贏他。」

老田哈哈大笑：「那他怎麼只拿了第三？」

「那說明他可能是男配。」說完我也笑起來，這還真不能怪之書，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籃球也不怎麼打的小書獃子，你讓他毫無徵兆地跑個5000，第三其實是他能得到的最好成績了。

「還有一個可能。」我接著說：「是我這個鼓打得還不到位，到位了他肯定就是第一了。」

老田權當是我開玩笑，舉起杯子和我幹了一口。

「誒，你倆怎麼還喝上了？」之書扭頭笑著問。

「怎麼的你倆喝了我們不能喝唄？」我也笑著懟他，老田給我幫腔：「就是，你倆說了半天了還不讓我們喝一點了。」

木子邊笑邊往之書碗里夾了一筷子拔絲紅薯，說：「來吃個甜的消消氣。」

下一秒這個紅薯就被之書喂進了我嘴裡，還美其名曰「先讓笨笨消氣」。

我睨了一眼之書，見他眼裡閃過精光，就什麼也沒說，吃完還張羅著給老田也整一塊。

木子提議四個人一起碰杯，這頓飯算是愉快地結束了。

結賬的時候，之書把下巴擱在我肩膀上，輕輕晃了晃：「姐姐沒生我氣吧？」

「我哪敢生大英雄的氣。」我壓低了聲音，從齒縫裡擠出來：「大英雄佳人在側，小手絹搭著，小紅薯吃著，我生氣不是給自己找事么？」

「誒，你明白就好。」之書欣慰地說，下一秒被我一抬肩磕得下巴生疼，趕緊卸了面具露出真面目：「我錯了我錯了，姐姐對不起。」

「但是。」之書又重新把下巴擱回來，順便掃了牆上的付款碼，小聲說：「你為啥把我的毛巾給那個老哥了？」

「你不是有個毛巾了么？人家朝我要，我說不給不是人前下他面子？」我看著之書毫不避諱在我眼皮子底下輸了密碼付賬。

「那以後我不接別人的毛巾，你也不許把我的東西給別人了。」之書軟軟糯糯地用臉蛋蹭蹭我的頸窩。

「我準備的毛巾是我的，怎麼還成了你的呢？」我環住之書的小腰，摟著他往店外走去。

「我看過了，就是我的了！」之書奶凶奶凶地盯著我，氣鼓鼓地說：「你把我的東西給別人了，你要賠我！」

「行，現在就領你去買新的。」跟老田他們道了別，我關上車門要系安全帶。之書忽然轉過身來抓住我的手，強硬地給我把安全帶扣上，然後湊近我的臉說：「要姐姐賠一個親親。」說完就在我嘴上響亮地「叭」了一下。

「之書。」我冷漠地講：「你吃完飯沒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