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生攥

小刀從墊子上再爬起來，勝負已定，他三局都輸了。

「都按你的意思了，還有什麼話要說么？」我給之書戴好狼牙項鏈，看向小刀。

「他分明是個摔跤高手。」小刀忿忿不平：「裝小白然後騙人放鬆警惕。」

「你不就是仗著自己學過才同意的么？」我回懟過去：「怎麼你武力值高要欺負人出氣就行，他靈活一點把你摔了就不行？這麼輸不起，你練什麼散打！」

「我是輸不起嗎？是他騙人！」

「騙你什麼了？」我真是煩了。「打不過你就是摔不過你？誰打架純靠摔啊？按搏擊規則那套他確實打不過你，他說自己不會摔跤了？」

小刀語塞，我接著懟：「學個武了不起，不知道人外有人？隊里給你捧得什麼臭脾氣！」

師兄從未見過我語氣如此嚴厲，像訓兒子一樣訓人，連忙給我降溫：「笨笨，彆氣彆氣。」

「第一局都輸了第二局還分心場外，第三局直接放棄戰術了，你這個對戰態度換誰不贏你？」我放平了聲音，依舊斥道：「輕敵，急躁，自負！這麼佔優勢的比賽打成這樣，你不是輸給他，你是輸給自己。」

懶得多費口舌，我上前收了師兄手裡的頭盔，徑直朝場館外走去：「之書，鎖門，不走的自己翻出去！」

之書等候多時，額上的汗珠都消了，他看了眼師兄和陳子，說了句「走吧」，就關了館里的燈，拿鑰匙準備鎖門。

走到操場，我隱隱聽見師兄的聲音：「今天你確實輕敵了，笨笨說得沒錯。之書不是會摔，而是他夠靈活、反應快……」

之書很快趕上來，拍拍我的肩說：「不生氣了。」

我喝了口水，講：「我再不發火，都把自己當大老爺，要人哄要人伺候，毛病。」

「好好好。」之書溫聲說：「我伺候你，笨大老爺。」

陳子先趕過來，說大門他們鎖，反正這個鎖不用鑰匙，叫我們先走。

「不送師兄他們了？」之書問。

「沒事，他們倆聊聊天。」陳子說。「本來就跟你們沒關係，是小刀自己鑽牛角尖，還連累你們今天耗了一晚上，趕緊回去睡吧。」

我點點頭，開著車帶之書回了酒店。天色微明，已經是快五點了。兩人一身疲憊倒進床里，很快進入夢鄉。

「十點半要去送個支部材料……」這是我睡著前跟之書說的最後一句話。

手機輕輕震動，我悄悄起身，洗漱完畢后出門，才九點半。隨便買了點小吃，我驅車前往院樓，送完材料填好表格已經快十二點了。

「笨笨。」之書給我打電話：「你去哪兒了？」

「我在院樓，今天上午交個材料。你起來了就自己吃點東西，下午要上課的。」我說著上了車，老師剛要我去幫忙寄個快遞。

「你不陪我吃嗎？」之書哼哼唧唧地問。

「我快十點吃的，現在很飽，吃不動。你乖，自己解決，把房退了。」安撫好之書，我就去給老師辦事了。

下午第二節上課之前，我忽然在群里看到老師的通知，要我們把手冊拿回去重新改，現在就去。之書出去交流之後，支部書記就換成了我，這個手冊肯定得我去拿。正趕上巡視組這周檢查到課情況，想要不引起注意，只有沒上課的時候就趕緊走，上課了以後以自己去廁所的名義回來。跟同寢室的姑娘打了個招呼，我蹭蹭下樓，取了車就往院里去。

弄清楚老師的要求和要修改的部分，離上課還有五分鐘，校園裡趕路去教學樓的學生也漸漸多起來，車速不能太快，我踩著上課鈴進了教學樓大門。

懷裡抱著支部手冊，我一路奔著樓梯快速走去。突然，胃裡傳來一陣拉扯感，像是被人收緊了拳頭攥住。我漸漸呼吸不上來，開始大口喘氣，到二樓轉角的樓梯時，我已經沒了抬腿的力氣，撐坐在台階上，掏出手機給之書發簡訊。

【我走不動了，二樓樓梯上，來拿手冊。】

之書回了一個好，就再沒有消息。

巡視組不知道今天進哪個教室，也不知道之書能不能順利出來。

胃裡實在太難受，我坐也坐不住，終於躺在台階上，像蹦上岸瀕臨脫水的魚。

「同學你怎麼了？」有兩個女生經過，停下來問我。

「我有點不舒服，已經喊了班裡同學了，他們一會就來。」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可我說了幾句就開始繼續喘氣。

「你在哪個教室上課？」又有一個男生經過，直接問。

「407。」

「那我去你班上喊人。」男生沒等我說謝謝，提步就走。兩個女孩子堅持要等到我班裡來人再去自習。

「笨笨！」是班裡女生的呼喊。我尚在暈頭轉向，被一股力量拉起背了起來。是長月，她是班裡唯一有腹肌的姑娘，長月背著我，幾步就到了一樓大廳。

「月月，你讓之書來吧。」一個女生在後面喊。

「我背得動。」長月很是焦急，腳步並沒有慢多少。

「是啊月月，你讓之書來吧！」其他的同學也都紛紛喊長月放我下來，長月腰身纖細，背著我走太遠只怕會兩個人一起摔倒。

長月不再堅持，緩緩放我落地，一個靈巧蹲身從我身前換出。之書趁機接住我的手，一個側轉用背承住我的重量，將我背起來就往大門走。

之書的肩背比長月的寬闊很多，也溫暖很多。伏在之書背上，我舒了口氣。

「笨笨，你還暈嗎？」是不是誰背我誰焦急？

「有點。」我問之書：「你為什麼比月月她們慢？」

「別提了。」之書把我往上輕輕顛了顛，說：「你說二樓，我找遍了二樓，誰知道你在沒到二樓的樓梯上啊！」

「明明就是……沒用心找。」我喘了口氣。

「別說話了，導員馬上來了。」之書把我箍得緊了點，出了大門等在路邊。導員的車果然沒一會就到了，之書小心翼翼把我挪到車裡，到了校醫院又一路把我背進診室，幫我脫了鞋，給我扶到床上躺好。

醫生問了問情況，說應該是有點低血糖，開了袋葡萄糖和養胃的葯，就叫護士給我打針。導員聯繫了我媽媽，讓之書趕緊回去上課。

媽媽還不知道之書的存在，他現在走了也好。

掛了近兩個小時的水，又睡了一覺，我覺得精神比之前強多了。中午還是要吃飯，吃多少都要吃，不然不能保證每次低血糖都有這麼多人照顧。

媽媽開車帶我回家休息，路上等紅綠燈的時候，我的手機來了電話。

是陳子。

「怎麼了？」我問。

「笨笨，你今天暈倒了嗎？」陳子好像很著急。

「哦，可以算是，已經打完針了。」我說。

「你現在在哪？」陳子又問。

「回家的路上啊，和我媽。」我看了眼前方路況，暢通無阻，不過返程的街道倒是堵得要死。

「你知道之書來隊里了嗎？」陳子又問。

「之書？」我愣了愣。「不知道啊。我們六點半才下課吧，這現在還不到七點，隊里沒人啊，他去幹嘛？」

「他在跟小刀打架！」陳子急得大喊。

「什麼？」我坐直了身體，發現我和媽媽的車已經匯入了一望無際的尾燈長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