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非弱四歲時，在那春夏之交

春天是一個孕育著生機的季節，各種綠色從地皮上生長出來。山膀上層層梯田間的荒野里，那些頑強的野草，從碎石間擠出頭來，向這一個春天報道。

來非弱跟著母親到村后的，山的東膀子上，去挖苦菜用來喂兔子。這座山在群山之間顯得比較矮，上面也沒有懸崖層，就是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山。那些頂部有懸崖層，像巨人戴著帽子的，還有像卧著一條長龍的山，都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崮。而村后這山雖稱不上崮，但像一個巨大的圓形南瓜一樣，有十二個「肩膀」，這十二個「肩膀」共同托著一個圓圓的「腦袋」。而來非弱家所在的自然村，就在東西兩個山膀子的中間正南面山腳下。這樣的位置是陽面，又有山遮擋了北風，所以冬天較為暖和一點兒。

母親左手臂挎一個蠟條編製的籃子，右手拿一個鐮刀，看到有苦菜就挖出來放到籃子里。

「非弱，這回我們家的小兔子可有好吃的了，這麼一大片苦菜呢。」母親彎著腰邊挖苦菜邊說。

「媽媽，為啥你從來不給那些大兔子吃苦菜呢？」非弱疑惑地問道。

「因為苦菜嫩，一掐就出白汁呢，就像小孩子喝奶一樣，小兔子需要這些嫩得出汁的苦菜提供營養呢。」媽媽仔細解釋道。

經過媽媽的解釋，他明白了原來苦菜是專喂剛斷奶的小兔子的。或者是餵給處於哺乳期的兔媽媽的。而其他那些大兔子，媽媽只給他們割普通的野草吃。

山下的村子盡收眼底，因為距離是很近的，只隔了幾道層層升高的梯田而已。「咳——咳——咳……」山下的屋子裡傳來了一陣咳嗦的聲音，太熟悉了。來非弱，知道是奶奶在她的屋裡咳喘病又發作了。奶奶的屋子在村子的最後面，離得山最近。

「非弱，你奶奶又犯咳喘病了，我們下山去看看吧。」

「好的。」

母子二人趕緊下山去了非弱奶奶屋裡。非弱見到躺在床上的奶奶，頭髮有點散亂，痛苦地快速喘息著，他不知道如何幫助奶奶，愣在那裡。他以前見過奶奶犯咳喘病，他每次見到都有一些害怕，他不明白奶奶為何會變成這樣嚇唬自己，畢竟四歲的孩子還不理解生老病死。

媽媽給奶奶倒了一碗水，又從抽屜拿出一包治療咳喘的葯，讓奶奶服用了，奶奶靜靜躺在那裡，等待咳喘恢復。

到了春夏之交，氣溫進一步升高，奶奶的咳喘病又好了一些。奶奶準備了一個元寶形狀的，圓潤的柳編籃子，在裡面放入了十幾個饅頭，幾包挂面，兩條餅乾，兩瓶酒。然後上面用紅色碎花包袱蓋住，再把兩端系起來，裹住了元寶狀籃子的兩端，只露出中間那個木質的拱形把手。這一個元寶形狀，編製精密的，沒有縫隙的精緻籃子，被鄉親們稱作「圓子」，加上裡面裝入的這一套內容，稱為「饃饃圓子」。這是每年春節過後，走親訪友必備的，每去一家，送上一個這樣的「饃饃圓子」。普通親戚送這樣的饃饃圓子，就可以了，倘若是新女婿去岳父家，就要在這樣的「饃饃圓子」基礎上，再放上到市場買的幾斤豬肉。這次奶奶準備了「饃饃圓子」，倒不是因為春節走親戚，畢竟已經是春夏之交了。這次奶奶是要去參加她大外甥女的婚禮。

來非弱的姨奶奶也是在這一個自然村住的，她的大女兒翠萍要出嫁了，嫁到溝對面的十四隊。來非弱的父母，也準備了一樣的「饃饃圓子」，要去參加這位表妹的婚禮。

大表姑翠萍出嫁這一天，來非弱起床特別早。他不為別的，只是聽媽媽說了，大表姑出嫁這一天，嫁妝的柜子上，新房的床上會有栗子棗，還有喜糖，誰搶了是誰的，年輕人和小孩子都可以搶。

預想到搶糖果的情景，來非弱難以掩飾內心的喜悅和小緊張。他生怕錯過了任何一次機會，就早早來到姨奶奶家，那時候表姑翠萍還在梳妝打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