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認錯
這後宮中的陰謀詭計那麼大,要想讓蘇良媛死實在不是件難事。
難的是如何讓她死的神不知鬼不覺,全身而退讓人查不到自己身上。
這些才是南殊如今最難糾結的。
她並非沒想過這件事帶來的後果。畢竟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若是真的殺了蘇良媛,她就要去接受被查出來的後果。
蘇良媛如今再不得寵,可畢竟之前也是盛寵一時的珍貴嬪。
殿下如今瞧著冷心冷清的,誰知道他心裡是不是對她絲毫情分都沒有。
若是殺了她,殿下到時候要怪罪,南殊這麼長時間做出的努力全都要白費。
南殊不敢賭,她也不可能看著自己再重新回到之前的境地。
所以,蘇良媛不僅要死,還要殿下都厭惡她,對她恨之入骨巴不得她去死。
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全身而退。
南殊眼帘微微閉上,單手放在自己的小腹。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最大的優勢是什麼,如今她既有殿下的第一個孩子又有殿下的寵愛。
只需稍稍使點勁兒,蘇良媛但凡傷害她分毫殿下就不可能放過她。
腦海中飛速的思索著,不知過了多久,門被人推開。
竹枝捧著安胎藥進來,瞧見主子的動靜,便笑著道:「主子,您這小腹是一日比一日大了。」
雖然打眼一看腰還是纖細,但仔細看還是能看見平坦的小腹微微鼓起。
南殊聽到這兒,接過安胎藥往下看了眼。目光落在小腹上時變得柔和許多。
「是大了些。」小孩子生的快,太醫也說過孩子在腹中很是健康。
越是如此,南殊越是不敢掉以輕心。
等太子妃知道自己這麼多年懷不上孩子是因為殿下,到那時她會如何看待自己腹中的孩子?
南殊不敢細想。
這個孩子如今在她的肚子里,她就不可能讓他有一絲一毫的危險。
南殊接過安胎藥一飲而盡。
剛喝完,門口守著的小福子卻回來了:「主子,蘇良媛說要見您。」
「見我?」南殊揚了揚眉。
她心中盤算著要了蘇良媛的命,倒是沒想到蘇良媛還要見她。
以她之前做下的種種,此時此刻蘇良媛應當對她恨之入骨才是。
「她可有說有何事要見本宮?」
「這個她倒是沒說。」小福子撓了撓頭:「是奴才盯著榮華殿的時候被發現了,蘇良媛這才說要見主子。」
南殊不由一笑。
蘇良媛到底是聰慧,太子妃一出事她就派人看著她,蘇良媛立即就能反應過來是因為子嗣。
此時蘇良媛最想見的怕不是她,而是太子妃。只是此時太子妃怕是病了,蘇良媛沒法子,這才見她吧。
空碗放了下來,她扶著竹枝的手站起來道:「那便去榮華殿一趟。」
榮華殿是之前東宮最富麗堂皇的地兒,之前蘇良媛還是珍貴嬪時,就連太子妃的廣陽宮都比這裡要遜色幾分。
南殊坐著轎攆下來,短短半年不到榮華殿就變得蕭條不少,昔日里的風光盛世再也不見。
小福子跟在身側,這幾日他帶著幾個小太監在榮華殿左右看守著,對榮華殿已經十分熟悉了。
他上前推開門,彎著身子道:「主子當心。」
榮華殿外面都瞧出幾分寂寥,裡面更甚。院子門一打開,雖屋子還於之前相同,可瞧著就顯得極為落魄。
「與上次相比倒是極為的不同。」南殊扶著小福子的手正要往前走去,小福子卻是帶著她拐了個彎。
「主子忘了,那裡是榮華殿的主位。」小福子推開偏殿的門,對南殊道:
「那是之前珍貴嬪住的地兒,如今是蘇良媛了。」
蘇良媛坐在屋內的長椅上,短短半個月不見,蘇良媛變得憔悴了許多。
之前那張艷麗十足的臉此時消瘦的能看得見骨頭。
南殊粗看蘇良媛時差點兒沒認出來。眼前這個消瘦的只剩下骨頭的人,居然之前也曾寵冠後宮。
南殊不知道這段時間她發生了什麼,但蘇良媛的為人不值得她半分同情:「聽說你要見本宮。」
南殊的話語落下,裡面的人才像是回過神,猛然挪開了目光。
蘇良媛躺在那張長椅上,一動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她捂著唇,咳嗽的撕心裂肺,一時之間只聽見她那拚命撕扯的咳嗽聲。
南殊看著她這幅樣子,眉心一點點皺了起來。
她之前就聽人說過,恩寵是能養人的。越是深受皇恩,人也就越光彩奪目。
反之,則是一樣。
南殊上回看見蘇良媛還是去太子妃那兒請安,蘇良媛當時一直關注她腹中的孩子。
問她葯是如何來的。
南殊走之前就聽說她在花園哭哭啼啼了許久,跟失心瘋一樣。
可她沒想到,蘇良媛是真的快要瘋了。
南殊看著面前蓬頭垢面的人,不過短短一段時日不見這人就是去了以往的光彩。她腳步後退著:「她這是怎麼了?」
小福子也不知道,瞪大了眼睛搖著頭。他也是剛看見蘇良媛這樣,嚇得整個人擋在南殊面前。
咳嗽聲咳的撕心裂肺,像是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般。
南殊聽著眉心越皺越近,許久之後才算是停了下來_____
蘇良媛停下動靜,放下捂著唇瓣的手,獃滯的目光看著眼前的南殊:「你來了。」
她一開口,南殊的眉心皺的越發狠。
不對,眼前這個人不像是蘇良媛。甚至於連聲音都變了。那雙眼睛里沒了往日的色彩,變得混沌不堪。
這麼短的時間內,一個人不會變那麼快。南殊看向她的雙眼中滿是陌生:「你究竟是誰?」
坐在長椅上的人忽然冷笑了一聲。
蘇良媛抬起頭,那雙滿是恨意的雙眼落在南殊的臉上,死死的,恨意滿滿。
「你將我害成這個樣子,卻連著我都記不得了。」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說出來,蘇良媛卻覺得心中發疼,她又扭頭咳嗽了一聲。
她抬起手中的帕子,一點一點將唇角的血色擦乾淨。
自從她上回說過葯的事後,回來就發覺不對勁了。身體一日比一日差,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不僅如此,她渾身上下都沒了力氣。有時候一整日都只能躺在床塌上,連下床塌的力氣都沒有。
終有一日,蘇良媛看著銅鏡中瘦的肉都沒有的自己后,她才知道自己是完了。
她那日說出口的話,終有一日成了禍端。
「你……」南殊看著那雙熟悉的眼睛,確信眼前之人竟然當真兒是蘇良媛。
「我害你?」南殊面色到底還是不好看:「從我伺候殿下到現在,到底是誰害誰。」
「你對我一直動殺心,下死手。」南殊看著她這幅生不如死的樣子,並不覺得有多解氣。
「應當是你害我才是。」
蘇良媛艱難的抬起頭來,她附身在椅背上,渾身上下像是只有骨頭在支撐。開口的聲音是啞的:「我能有今日的下場,都是因為你。」
「血口噴人!」南殊還未動手,如何能吃下這口鍋?
蘇良媛冷笑著,看著她這幅什麼都不懂的樣子,惡意滿滿的提醒:「不記得了嗎?」
她的眼神落在南殊的小腹:「那日我就是說漏了嘴……」
太子殿下不能有孕,這事是整個皇宮中最大的秘密。當今陛下看似什麼都不管,可唯獨這件事卻是不能容忍。
他不能容忍有個生不齣子嗣的君王繼承皇位,所以她一說出吃藥之事,才惹來今日的殺生之禍。
「你是因為……」激烈的聲音響起。
南殊眼睜睜的看著蘇良媛眼裡的惡毒越來越深,她猛然停下,將喉嚨里的話原樣咽了回去。
能讓蘇良媛短短時間內變成這樣的,只怕太子妃都做不到。若不是殿下做的,剩下之人還有誰簡直不言而喻。
而蘇良媛找她,絕非好事。
南殊想明白后,壓根兒不敢多留,深深的往蘇良媛那兒看了一眼,就趕緊扶著小福子的手離開。
蘇良媛看著眼前的背影,面無表情地臉上是入骨的恨意。
差一點……只差一點她也就要說出來了。蘇良媛的手激動的抓著扶手,長時間未修的指甲在紅木椅上抓出一道道痕迹。
「你知道的。」乾枯的聲音像是年邁的老嫗,蘇良媛沖著南殊的背影嘶吼。
「你的孩子是怎麼來的……」
「整個東宮只有你有孕……還……還有殿下……」蘇良媛盯著南殊的背影喊著:
「你不得好死,早晚有一日你會跟我一樣的下場!」
*****
南殊回了長樂宮心口還在亂跳著,蘇良媛最後那瘋瘋癲癲的樣子實在是令人驚恐。
連著小福子都嚇得不輕。
他搓了搓胳膊,抬手指著腦袋小心翼翼的問:「主子,蘇良媛是不是傻了?」
南殊搖了搖頭,這並非是傻了的樣子,而像是下了毒。
她仔細看過蘇良媛的眼神,渾濁一片,是帶著幾分痴傻。
可面對她時的恨意卻不減,才短短一段時日一個人不可能會變得如此之快。蘇良媛這樣像是被人餵了葯,徹底毀了身子骨。
而這東宮上下卻靜悄悄的,在那之前丁點兒動靜都收不到。
能在這東宮做到如此地步的,除了殿下只怕只有當今聖上。
南殊心跳猛然一停。
「今日的事你我都要要徹底忘掉。」想明白后,她趕忙吩咐小福子:「不能讓人知道,我們今日去過榮華殿。」
小福子趕緊點頭:「主子吩咐,奴才一個字都不會說。」
南殊點著頭做下,這才發現前一後背的冷汗。許是因為蘇良媛那幅模樣過於嚇人,南殊到底還是受了驚。
下午的時候人就有些不舒服。
長樂宮中趕緊叫了太醫來。
消息傳到了太宸殿,太子殿下二話沒說立即放下手中的毛筆,抬腳邊往長樂宮走去。
「人如何了?」太子殿下一路匆匆趕了過來,還未聽清楚是出了何事。
等人到了長樂宮才來得及問。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孟秋她們幾個都在殿內伺候,外面的小宮女哪裡知道這麼多。
被太子殿下一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什麼都不知道只顧著磕頭。
「怎麼伺候你們主子的……」太子殿下也沒了耐心,緊擰長眉就往裡走去。
裡屋內,南殊正在喝葯,聽見腳步聲抬起頭。
目光看見太子殿下之後南殊有些愣住了。
幾日不見,太子殿下渾身的戾氣非凡不減,反倒是更多了些。此時穿著長袍直直朝她走了過來,連著斗篷都忘了披。
渾身上下散著一股濃厚的冷氣,直到看見南殊,那股深深的壓抑感才算是散去了。
太子殿下被她看見后,面上浮現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隨後長靴跟著停了下來。
他就站在香爐旁,離南殊不遠不近的位置。那雙眼神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看了南殊幾眼。
「孤……聽說你出了事……」太子殿下站在原地,一張臉黑沉沉的,顯得有些冷。
自打她上回讓他走後,兩人就沒見過面。
如今太子殿下貿貿然的走進來,渾身都散著一股不自在。
「孤,孤見你沒事就放心了。」太子殿下這樣說,可整個人卻是站在原地不走。
南殊坐在軟塌上,低垂的眼眸看著掌心裡的葯碗。
她心裡琢磨是將這碗砸出去,還是放下來,幾個年頭一一閃過。
最後只是抬起頭看了殿下一眼。
南殊聲音沙啞著,話剛開口眼圈就是一紅:「多謝殿下。」
太子殿下被這麼看了一眼,整個人妥協般的嘆了口氣。
隨後大步朝她走了上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是孤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