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生同衾，死同穴
景寒川沒說話，鳳瑾繼續笑著說道：「知道你不高興，朕下回讓你綁行不行？」
話音一落，景寒川抬起頭，緩緩呼出一口氣。
「臣不敢。」
鳳瑾當然知道他不敢。
如果景寒川有這個膽子的話，她也就不說剛剛那句話了。
於是，鳳瑾臉上笑意更深，「這可是你自己說不敢的啊，不是朕逼你的。」
景寒川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不語。
鳳瑾則是滿臉寫著——
我舒服了，你隨意。
景寒川定了定神，勉強起身對鳳瑾說道：「西南已破，再破嶺南便是易事，臣提前恭賀陛下夙願得嘗。」
「什麼夙願得嘗……」
鳳瑾嗤笑一聲，「能坐得穩這個位置，才是真的夙願得嘗。」
景寒川頓了頓，突然說道：「您不是先皇后所出的太子瑾吧？」
「呦？現在敢問了？」
鳳瑾瞬間來了興趣，「先前我與你說的時候，你不是不敢聽么？」
很多事，或許景寒川心裡早就有數，只是他一直不敢說出來罷了。
景寒川抿著唇想了想，「我想知道……想知道你以前是什麼樣的人……」
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一下，隨後才問出口。
「您從前也是出身皇家么？」
「皇家？」
鳳瑾直接笑了，「我上輩子可不是出身什麼皇家，而是商賈之家。」
景寒川：「……？」
鳳瑾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只是笑一聲，緩緩說道：「我們那裡可不分什麼士農工商……我從前啊，是豪門大戶，千金小姐……」
「嫡女？」景寒川問道。
「嗯……」
鳳瑾再次思索了片刻，「我們那裡男子不讓納妾，但父親有幾個外室，也有幾個私生子、私生女，但我母親很有手腕，那些私生子女都沒被領進家門來。」
這下子輪到景寒川認真的看向鳳瑾。
他委婉的問道：「那……您是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么？」
「沒有。」
鳳瑾回答的很果斷，「我母親很嚴格，但對我和三個哥哥一視同仁，我父親將我視作掌上明珠，千嬌百寵長大。只是我野心太大，想要繼承家裡的產業。」
其實回想起來，除了家產之爭外，她的父母、哥哥，都從未有過對不起她的地方。
如果她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她會嫁一個與她家世相仿的青年才俊。
她的父母會給她足夠的體面、她的三個哥哥也會護她一生。
可是沒辦法啊，她還在上大學的時候，就開始嫉妒三個進入公司並且被委以重任的哥哥。
景寒川：「……」
「哈。」
鳳瑾隨意的笑了一聲。
「這件事呢，在我年紀還小的時候，就去找我父親談過了，但我父親說……他說！女孩子何必這麼累呢？」
時至今日，鳳瑾都還將當日的情景記得清清楚楚。
那年她只有十八歲，在盛大的生日宴會後去了父親的書房。
她開誠布公，將話說得明明白白。
可是，那個向來寵愛她的父親呢？
他摸著她的頭髮，笑容無奈。
他說——
阿瑾，你一個女孩子，何必這麼累呢？今天跟你一起跳開場舞的那個，是你喬叔叔的獨生子，跟你二哥同歲，剛從國外回來，人品長相都不差……
就是這一番話，讓鳳瑾在此後的八年裡，再也沒有提及過此事。
而她再次展露出自己的野心時，她已經是家族企業擁有絕對控股權的董事長了。
「景寒川，你說這事兒可恨不可恨吧？他們一個個都說對我好，可事到臨頭，卻連個機會都不願意給我……呵，他們竟然不給我，那我就自己搶！」
景寒川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把這事想明白。
最終景寒川問道：「為什麼？」
鳳瑾笑眯眯的說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何明明事事如意，卻還這麼不知足啊？」
景寒川：「……」
景寒川心裡其實就是這麼想，只是在面對著鳳瑾的笑容時，就算是給他八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直白的說出來。
但鳳瑾卻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沒生氣，只是靠在床柱上，臉上掛著輕挑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是吧？」
景寒川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鳳瑾輕哼一聲，「你要是知道為什麼，就不會在這裡當冤大頭了，朕這皇位啊，怎麼說都能輪到你上去坐一坐。」
「……」景寒川：「臣不敢！」
在心情好的時候，鳳瑾一般是不會生氣的。
即使是男這副冤大頭的模樣，有點看不過眼去，鳳瑾臉上的笑容也依舊如沐春風。
她盯著景寒川，唇角緩緩勾起。
「如果我是你，在這時候，腦子裡就會想著……狗皇帝什麼時候死啊？狗皇帝死了之後，我能不能混個攝政王當一當呢？」
景寒川：「……」
一句話，直接道明真相。
景寒川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許久，他才抬眸看向鳳瑾。
「臣不想當攝政王。」
「嗯？那你想當什麼？」鳳瑾隨意問了一句。
說完之後，鳳瑾瞧見景寒川的耳根竟是微微紅了。
過了良久，景寒川才問道：「陛下登基一年後，按照祖制，就應當開始修建陵寢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景寒川說道：「陛下可否在陵寢內，為臣留一個位置？」
他這句話反而把鳳瑾給逗笑了。
「生同衾，死同穴？」
景寒川抿著唇點頭，卻沒說話。
鳳瑾當然也不是個吝嗇的人，因此直接說道：「行啊。」
「可若是朕百年之後，被萬人指摘唾棄，連帶著你一起被挖出來，曝屍荒野……骨頭都被野狗撿去磨牙，到那時候可別怪朕連累了你。」
景寒川輕聲說道：「百年之後的事，誰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