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鳳彥篇（上）

我叫鳳彥，是這大詔最尊貴的皇太子。

自打我記事開始，就發現了一個很令人悲傷的事實。

我阿娘對我有點母愛，但是不多。

她是大詔皇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所有人見了她都要俯首跪拜。

書上說，帝王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但我沒感覺到這些，我只覺得我阿娘很奸詐，而且一點都不疼愛小孩子。

我五歲那年，跟著阿爹阿娘去太廟祭祖，瞧見尋常百姓家的小孩子都在路邊玩，又想到自己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功課。

於是，我想起了史書上的一句話——

「願來世再不生帝王家！」

我也要蹲在路邊玩！

我不要當皇太子啦！

話剛說完的時候，我聽見了阿爹倒吸冷氣的聲音，隨後轉眼就瞧見阿娘臉上的笑意。

她抬手摸著我的腦袋：「彥兒要生在尋常百姓家啊？」

阿娘面上笑容是如此的溫柔、如此的和藹可親，彷彿是在鼓勵我回答這句話。

但阿爹的表情卻很奇怪，一個勁兒的搖頭。

在阿娘的鼓勵下，我最終仰著下巴，堅定的開口。

「我不當皇太子啦！」

回宮當天，我就享受到了非皇太子的待遇。

我不用去尚書房上課了。

代價是，我要去御花園幹活。

據說平民百姓家的小孩子，都是要幹活的。

娘親派了我最害怕的內侍府掌印太監沈瀲，親自監督我幹活。

那御花園的掃帚比我都高，我掃了幾下就揮不動了，一屁股坐在原地，強烈要求恢復我的皇太子身份。

只可惜，意見被駁回。

我餓著肚子掃到了晚上，剛回到東宮，迎接我的不是香甜軟糯的點心、也不是宮女太監眾星捧月的伺候。

整個東宮裡寂靜一片，一個人影都能沒有！

阿娘太壞了！

我又餓又累，躺在地上哭鬧。

一般在這種時候，宮女太監們都會跪著求我息怒。

而這回，阿爹阿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站在旁邊，也不抱我。

娘親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麼親切。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當尋常百姓家的孩子，感覺怎麼樣？」

我知道，阿娘不會抱我起來了。

我只能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

「我看見百姓家的孩子都是蹲在路邊玩的！」

「嗯。」阿娘點點頭，「明天也把你帶去路邊，慢慢玩。」m.

「我不要！我要玩華容道、魯班鎖、還有……還有御獸園有一隻小老虎……」

阿娘目光深邃，「百姓家的孩子可沒有這麼多小玩意兒，也沒有老虎崽子玩。」

「那……那我不當百姓家的孩子了，我還當皇太子吧。」

我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淚，「阿娘，彥兒肚子餓，想吃東西。」

說完，我特意瞧了一眼阿爹和阿娘的神情。

阿爹面露不忍，但阿娘笑如春風。

阿娘對我說，「少吃一頓兩頓餓不死人，好好記清楚這種餓肚子的感覺，再想想自己過得是什麼日子。」

那一瞬間，我覺得天都塌了。

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種餓到前胸貼後背，輾轉難眠的感覺。

自那之後，每年春種與秋收時節，阿娘都會親自帶著我去皇莊里種田，讓我好好體會尋常百姓的生活。

後來隨著我慢慢長大，我發現我家的情況和史書上寫的很不一樣。

從小到大，宮裡的主子就只有我們一家三口、一位跟我阿娘一樣年輕的小祖母、還有壽康宮的老祖宗。

老祖宗在我七歲那年過世了，小太后也自請出宮修行，於是宮裡就只剩下我和阿爹阿娘。

我一直以為，所謂的皇家，就是一座很大很大的皇宮裡，住著一家三口。

但是，史書上說，皇帝都是要有很多妃嬪、很多孩子的啊。

再到後來，我才明白，我這個皇太子，究竟有多幸運。

阿娘的繼承人，註定就只有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