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情之所起
只是……看著宋勤的時候,姜穗歲還是會忍不住的想起夜幽冥。
人人都說,夜幽冥是魔尊,是那麼的十惡不赦。
人人都告訴她,仙魔兩族,勢不兩立。
他殺人不見血,壞事做盡。
但……她所有感受到的溫暖,卻好像都是從夜幽冥身上所獲得的。
他或許對不起過三界的人,但圍堵沒有對不起過自己。
如果,夜幽冥還在的話,就好了。姜穗歲第一次在心中升起了這樣的念頭,即便這個念頭極為的荒唐,就算是她也知道,夜幽冥已經回不來了。
他已經不在了,卻又好像無處不在。
因為,姜穗歲只要一抬頭,就能夠看到那掛在空中的那一輪月色。
那是夜幽冥化為的光芒,照耀著他。
宋勤站在距離姜穗歲不遠的地方,心中此時也一陣陣的忐忑,他不知道這位魔尊,對他究竟是什麼態度。
他的家族,已經不是什麼強勢鼎盛的家族了。
所以,即便他心中不願意,也還是以皇夫的身份出現在了這裡。
家族中的人,都對他抱有了極為高的期待。
因為這位魔尊,對於先魔尊愛的情深,這麼多年以來,就是因為先魔尊的緣故,所以才一直獨守魔宮,身邊再沒有一個人。
而選中他的緣由,也非常的簡單……
因為……他長得非常像先魔尊。
整個家族的念想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夠被魔尊大人看中。
只要他能夠被看中,選為皇夫,成為能夠常伴在魔尊大人身邊的人。
那麼如今的宋家,也能夠擺脫如今的困局了吧。
宋勤見姜穗歲,在自己摘下面紗之後,便是不發一言,以為自己的這張臉,並沒有被姜穗歲所看中。
可是……自己一旦沒有被看中的話,那麼他此次進入魔宮,便沒有了任何意義。
「魔尊大人……」
宋勤那帶著幾分怯意的聲音,倒是將思緒神遊天外的姜穗歲給抓了回來。
姜穗歲輕聲咳嗽了兩聲,緩解了一下尷尬:「咳咳,你知道,你此次入宮是為什麼嗎?」
宋勤抬起頭。
在殿內的燈火映照之下,宋勤的面容,看起來更是光潔如玉。
那瞳孔中,拋開那一絲怯意之外,更為深的地方,還能夠看到他的那一絲羞愧和不甘。
想來也是,畢竟皇夫這種事情,對於貴族之子來說還是有些太過羞愧了。
可也正是因為,眼底的那一份不甘心,姜穗歲反而是愈發的從宋勤的眼中,看到了將夜幽冥的影子。
宋勤開口道:「屬下知道,只要能夠陪伴在魔尊身邊,為魔尊大人排憂解難,無論要屬下做什麼,屬下都是願意的。」
姜穗歲歪頭想了想,一時之間,也是有些不知該怎麼辦。
宋勤太過特殊了,長得特殊,身份也特殊。
若是就這麼簡單的將宋勤給發還回去,難保不會又被那一幫老臣,以各種各樣的念頭拿出來說叨。
既然是這樣,那不如先留在宮中好了。
後面的事情,後面再慢慢想辦法就是了。
心中定下了念頭,姜穗歲也是低低的嘆了口氣,緩緩的道:「既然你已經有了主意,你也是朝堂之上那些老臣舉薦來的,那麼……」
「原來,這就是魔尊所謂的國事繁忙嗎?」
姜穗歲的話還未說完,一道聲音已經從宮外傳了進來。
那聲音聽著倒是熟悉,是池淵。
姜穗歲循著聲音看過去,池淵一身白衣素袍的從殿外走了過來。
那面上……冷漠中似乎還帶著些慍怒?
姜穗歲心中又是否認了這個念頭,只當是自己看錯了。
池淵的身旁還跟著隨行的魔宮宮人。
宮人一臉歉意,向著姜穗歲道歉:「魔尊陛下,我與仙尊說了,您如今正有重要的國事在忙。但是……奴婢還是沒有攔住。」
姜穗歲擺了擺手:「沒事,你先下去吧。」
池淵如果要發神經,那也不是她能夠攔得住的。
既然來都來了,也沒有讓池淵在那裡干站著的意思。
「來人,給仙尊賜座。」
姜穗歲一句話下去,很快便是有布置的人,在殿內重新設置了一套坐席。
池淵坐下,看向了還站在那裡,有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宋勤。
第一眼看到那張臉的時候,池淵下意識的道:「夜幽冥?」
然而又是看了看,搖著頭:「不對,你不是夜幽冥。」
雖然長得很像,甚至像到,一眼看去都有些分辨不出的程度。
但是夜幽冥是不會做出這種姿態和動作的。
說是在忙著國事,然後一轉頭,便是和一個與夜幽冥長相如此相似的男子,在一起幽會?
池淵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氣,又是有些酸酸澀澀的。
再開口時,也是帶了幾分挖苦和尖酸:「原來,這就是你要背著我的原因嗎?」
「也是,我竟然都不知道,您對夜幽冥竟然有著這麼深重的情意。竟然讓你,在夜幽冥死了這麼多年之後,還要找一個和他全然一樣的男子來陪伴。」
話說出口,池淵又是有些後悔了。
這話說的太過口不擇言,只是……當時的他,不知怎麼的,竟然像是迷了心智似的,就脫口而出了。
姜穗歲本來沒什麼表情的面上,此刻也是明顯的暗了下去。
姜穗歲冷笑道:「是嗎?池淵仙尊說的這話可真是讓人有些忍不住發笑呢。」
「夜幽冥本身就是我的夫君,整個魔宮的人,都知道我們夫妻二人,是正經辦了婚禮,並且走到一起恩愛之人。」
「我對夜幽冥,本身就是情投意合。」
「我現在找一個,與夜幽冥相似的人,又有什麼問?我想要將他留在身側,一解情愁,又有什麼問題?」
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刀似的,向著池淵的胸口扎過去。
扎的池淵胸腔之中,一遍遍的氣血翻湧,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說的沒錯,畢竟,姜穗歲和夜幽冥的確是舉行了婚禮。在名義上,是正經的夫妻。
姜穗歲看著被哽住的池淵,又是忍不住的道:「說起來,我倒也是聽說過一些趣聞。仙尊曾經也喜歡過一位仙子。」
「甚至為了那名仙子做了許多事情,那怕是要違逆因果也在所不惜。」
「而且,甚至找了一個與那仙子頗為相似的人間女子,以寄託情絲。」
「偏偏那女子,自以為是得了一番天降的大好姻緣。未曾想,卻是做了旁人的替身。」
姜穗歲越是說,眼眸中的冷意,就是愈發的重。
「仙尊既然都做出了這種事情來,又有什麼資格,什麼立場,來指責我呢?」
雖然還是笑著,但臉上的冷,已經在這一瞬間,冷到了極致,彷彿是千萬年不化的皚皚白雪。
只是一眼,便能夠將池淵被冰封。
姜穗歲這一番話,好似是將這麼多年來,心中所有的不甘,全部都給悉數說了出來。
池淵張了張嘴,也是啞口無言,姜穗歲的每一句話都正正好的刺在了他,無法反駁的點上,他想要解釋,此刻,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姜穗歲冷笑了兩聲,轉過頭對著宋勤說道:「你剛剛是是說過,願意留在永夜魔宮之中是嗎?」
宋勤被剛剛兩人之間的那一番唇槍舌劍給激的,有些愣神。
忽的聽到姜穗歲的話,連連點頭:「是,屬下願意。」
「那好,那你日後便留在宮中吧。」
宋勤聽罷,臉上是肉眼可見的喜色。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屬下日後定然會好好的服侍陛下的。」
姜穗歲淡淡的點了點頭,就當是應下了。
剛剛一切只是為了宣洩,話說起來,便是無拘無束的。
現在回過神來,又是有些無所適從了,畢竟……剛剛的那一切,若是按照她本來的性子來,實在是說不出口。
幽竹殿內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姜穗歲隨便尋了個由頭,便是帶著宋勤先一步離開了。
回了永夜魔宮正殿,姜穗歲翻看了一下最近送呈上來的摺子,才是分散了注意力。
看著看著,心中那紛紛擾擾的思緒,好像真的被隔開了一般。
等到姜穗歲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
宮外,走進來一個宮人:「陛下,時候已經不早了,可以傳晚膳了嗎?」
姜穗歲瞧了瞧天色:「嗯,傳進來吧。」
說罷,又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多問了一句道:「池淵仙尊走了嗎?」
「走?」宮人停下腳步,回過頭,有些沒明白姜穗歲話中的意思一般。
「他還在魔宮之中嗎?」
今日,她說了那麼不客氣的一番話,簡直就是直接將手打到池淵的臉上去了。
池淵怎麼可能還留在魔宮?
宮人卻是點頭:「是,池淵仙尊今日離開了幽竹殿之後,雖然神色看起來有些怪怪的。但是便直接回了安排的宮殿,然後便是一直沒有再出來了,至於旁的……就不知道了。」
沒有再出來嗎……
姜穗歲沉眉想了想,也是讓宮人先下去了。
她的心,連自己都有些不明了,這樣的自己,旁人又怎麼可能明白呢。
姜穗歲用過晚膳之後,便是安歇下去了。
等到第二日。
「陛下醒了?」
聲音有些陌生。
但是剛剛醒過來的姜穗歲,腦袋也沒有那麼的機敏,只是點了點頭,便是將手搭在了那個人的手上。
當坐起了身時,姜穗歲看清那人的模樣時,姜穗歲才是一個激靈的醒了過來。
「宋勤?你怎麼會在這裡?」
宋勤微笑著點頭,動作輕柔的把姜穗歲扶起:「陛下不必不好意思,昨日,我入宮之後。便是有人悉心的教導過屬下,讓屬下知道了,自己應該做什麼。」
「陛下的一日三餐,平日的事情。都需要屬下來做。」
「這樣,就能夠讓屬下與魔尊陛下,逐漸的培養感情。這樣……我便是能夠成為一個合格的皇夫。」
姜穗歲:「……」
「其實,你不必這樣。」
姜穗歲話音落下,宋勤面上多了幾分慌亂和無助:「是屬下那裡做的還不夠好嗎?若是陛下不喜歡的話,屬下可以改的。」
在一張夜幽冥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屬實是有些違和。
但……看他當真是有些為難的樣子,姜穗歲也只好是點了點頭:「隨你吧。」
宋勤將她抱到梳妝台前,為她梳發,為她描眉。甚至在用飯的時候,也極為體貼的在一旁,替她布菜。
這一切,做的極為順手。
只是……姜穗歲有些不習慣,特別是……在夜幽冥這樣的一張臉下,她更是為不習慣。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因為她收下了宋勤的緣故。
朝堂之上,再沒有了那些除開朝政之外的事情,什麼再要給她納皇夫的事情,便也是沒有再朝堂之上,再出現過了。
宋勤,在這一段時間內,也暗示過幾次。
他身為皇夫,還有一件皇夫應該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做,那就是——侍寢。
但……姜穗歲看著那張臉的時候,從內到外的有一種排斥的感覺。
即便是當初的夜幽冥,她對於夜幽冥,都沒有任何的男女情愫在其中。
夜幽冥說起來是夫婿,在姜穗歲的眼中,則是更為的像一個哥哥而已。
有這樣的一層先入為主的念想在這裡,她又怎麼可能對宋勤抱有什麼男女之間的那些情愫呢。
所以,即便宋勤一來二去的暗示了一兩次,她也只是擺了擺手,說自己無法忘記夜幽冥,若是接受了宋勤的侍寢。
便像是背叛了夜幽冥一般,他心中過不了這道坎。
宋勤有些失落,卻又是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而另外一件事情,池淵在魔宮之中,一待便是待了好幾個月。
姜穗歲對於池淵,本身也是不喜歡。所以……能不見,便也是不見了。
池淵不願意走,她也不可能真的趕人。
那就這麼耗著吧,總有他要走的時候。
這樣的一個念頭支撐著姜穗歲,終於有一天,池淵不見了。
當魔宮的宮人將消息穿過來的時候,姜穗歲提著的筆,頓了一下。
一滴墨,在紙上緩緩的暈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