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人為財死，12

「當麻……」朝香擔憂地看著身邊的人。自從班車上短暫的交流后，一路上他就一直沉著臉什麼話都沒有。

他究竟在想什麼？不會真的因為媽媽的態度，就想放棄偵探這個職業了吧？雖然在接到這個案子之前，朝香曾私下考慮這個問題很久，但真到了當麻親口說出來的地步，她還是覺得驚訝。

然而，現在絕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案子還沒有解決……茫然環視著這個熱鬧的神社，朝香完全摸不著頭腦。怎麼看都不象是藏東西的地方……

當麻的微微一顫沒能逃過她的敏銳的感覺。

「怎麼了？」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朝香驚異地看到，不遠處，拜殿一邊的某條小徑上站著一個瘦削的年輕人。綠色的樹蔭下，他身著比一般神官更為正式的、白面紫里的狩衣，深紫色的錦紋下袴，顯得尤為儒雅古典。但是，望定了自己這邊的眼神中，卻隱隱透著不合周遭氛圍的森然。「那是……？」輕輕抓住當麻的衣角，朝香本能地感到了害怕。

「別怕，走吧。」安慰似的如此說道，當麻拉起朝香徑直走了過去。「初次見面，想必閣下就是紀天願吧？」站到那人面前，他淡淡開口道。

「羽柴偵探果然好眼力。」紀天願輕輕一挑眉，嘴邊浮起一抹惻惻的笑意，「不愧是警局寄予厚望的人，這事情還真得仰仗您來收拾了。」

「那麼……不知道和歌山法術協會頭號交椅的紀天願先生，打算怎麼收拾我們呢？」不理會對方陰陽怪氣的說話，當麻直接就將問題帶入最核心的部分。

「能想到這些，羽柴偵探果然冷靜。」話雖這麼說，紀天願臉上戲謔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客套話就免說了吧。」當麻的聲音依舊沉穩，但是朝香明顯感到，那隻拉住自己的手正微微顫抖著加大了力度。她的心裡猛地一揪。

彷彿要平靜心緒一般，當麻緩緩做了個深呼吸，神色凝重地看著眼前的人。*他很清楚，在這場交談中，自己勢必是處於下風的。對方半抬舉半威脅的話，已將自己的後路都堵死了。

然而猶豫片刻，他還是開口了。「如果我們就此放棄這個案件呢？你們法術界是否能放過我們？」明知道沒希望，他還是認真地問道。

朝香駭然地看著他，彷彿是第一天認識他。放棄？這話竟然是從當麻嘴裡說出來的？她自然知道這案子兇險異常，但她更了解的是，當麻絕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為什麼……難道，他是認真的嗎？

果然，誠懇的話語並沒有換回他所想的。「你知道那不可能。」紀天願用嘲諷的語氣回答道，「你們只有一條路可走。」

「我明白了。」當麻的回答冰冷到了極點。

「稍後我會派人帶領兩位參觀這裡。等你們熟悉之後，還望儘早開工，別讓大家等太久了。」當紀天願轉身向神社深處走去時，不冷不熱的聲音又飄了回來。

「你真的要扔掉這個案子？」令人緊張的傢伙終於走開了，朝香連忙拉過當麻來問話。

「其實，你媽媽做得很正確。可惜，你現在沒辦法退出了……」當麻無奈地重重嘆息道。

「當麻……」朝香突然有點哽咽。

「這次，我真不知道能不能保證你的安全。就我一個人的話，當然無所謂，可是……」抬頭仰望著繁茂的古樹，當麻深呼吸再深呼吸，「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不會的。我相信當麻一定會圓滿解決這個案件。我們大家，都會安全回去的。我一直這麼相信的！」抓緊當麻的手，朝香堅定地如此說道。清澈的目光直視當麻，彷彿在給他打氣。

嗒嗒的木屐聲由遠而近，一個笑容可鞠的小神官來到兩人面前。

「打起精神來。該做的事總歸要做的，我們先進去看看吧。」拉起尚未完全回過神來的當麻，朝香跟著小神官的步伐就想走。

「等……等一下！」當麻反手拉過朝香，「有句話我想對你說。」

沒等朝香反應過來，當麻已經迅速湊到她的耳邊，蜻蜓點水般說完了要說的話。

「走吧……」抬起頭，沒有半分猶豫，當麻拉起突然發獃的朝香往裡走去。

山窮水盡……了嗎？一路參觀神社，朝香安靜地回想著方才那一幕。她也是個聰明人，雖然一下有些難以接受，但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其中道理了。然而她的心裡象是狠狠刺傷般感到疼痛。當麻，你沒把握了嗎……

細細地一圈逛下來，就在兩人腳疼疲憊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星合小姐？」望著不遠處走廊下的白色裙影，朝香不覺一愣，快步上前道，「你怎麼來了？」

「我……楠見主持失蹤了。我有點不放心，所以來看看……」紀星合淺淺地低下頭道。

「這……這樣嗎？」想起剛才走在路上，本著紀天願的意思，小神官也說起了這件事。「對了，昨天……」本想說說那個神秘的夢，但是對上紀星合似有若無的輕笑，朝香又突然覺得話到嘴邊說不出口。這個象鄰家妹妹般的清純小女孩，似乎有種讓人打從心底喜歡的感覺，然而她的來歷背景又讓朝香覺得神秘不可捉摸。

「對不起，我本不想把兩位牽扯進來。」漆黑的眸間滑過一絲明顯的歉意，紀星合輕輕欠身道。

「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當麻介面問道，「不知紀小姐有沒有看到我的兩個朋友。他們應該也在這裡。」

「是，」聽到這個問題，紀星合不禁皺起眉頭，「我見到過他們。楠見主持失蹤后，天願哥哥把他們當成犯人關起來了。」

「那……他們現在應該一切都好吧？」當麻淡淡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隨著對方輕輕的點頭，當麻終於稍微寬下了心。

「他們怎麼可以……」沒等朝香把話說完，當麻就打斷了她。

「謝謝紀小姐的消息，我們先去神社裡看看情況，稍後見。」說著，他拉起朝香，轉身走了開去。

「謝我嗎……我可沒做什麼呢……」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紀星合的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相符合的落寞。

隨著天色漸漸黯淡下來，熱鬧的那智山很快恢復了應有的祥和寧靜。晚風習習的山林中，歸巢鳥兒的清脆鳴聲此起彼伏。晚霞的光輝灑落在瀑布上，氤氳出絢爛流轉的七色虹光。沐浴在柔和的山藹中，傳統格局的神社盡顯出平安時代特有的滄桑和古典美感。這是優美到幾乎可以入畫的景緻。然而，此刻的兩人都沒有心情欣賞。

「當麻，主持失蹤應該和這案子有關吧？」朝香憂慮地問道。

「很有可能。」當麻眉頭緊縮地轉身進入後院。

作為主持和神官們管理神社日常事務的地方，這裡是禁止遊客進入的。當神社商業化、神職人員職業化后，似乎只有依勢神宮那樣的地方，還鳳毛麟角地保留著全部的古俗傳統；而這裡，當麻的視線略過眼前的一排敞開的衣櫃，那裡面掛著小神官們的工作服。早已不要求神官必須住在神社，所以入夜後，除了主持和幾個大神官住神社邊的別院外，其他人都各有各的去處。就連橫死的仲矢，也不例外。

推門走進旁邊一個小房間，當麻緩緩環視了一圈。這個10來平米、鋪著瓷磚地板的空間雖然簡陋，卻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古板。一人高的書櫃中放滿了各色古典類書籍，窗前的書桌上甚至還放了一台電腦。

這是個休息室，而且是仲矢生前最愛呆的地方。

難道在書櫃里？朝香疑惑地看向那百來本厚重的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