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人為財死，13
最後一點閃耀的光芒消失在遠山的盡頭。殘留在天際的一抹殷紅，似乎預示了今夜的不太平……
「怎麼回事？」才一進別院，當麻就敏銳地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息。人怎麼那麼多？而且，都是一臉慌張……
朝香拉過一個行色匆匆的小神官，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你們不是應該下班離開了嗎？」
「出事了……」看到是法術協會特別關照的人，小神官稍微猶豫了一下如實相告，「有人下毒，紀先生被……被……」
「什……什麼？」兩人頓時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會一下就……「你說的，難道……」悄悄比劃了一個手勢，朝香的聲音有些發顫。
小神官什麼都沒說，只是默然地輕輕摁下頭，繼而頹然地又回到忙碌的行列中。
怎麼會這樣？聽到別院正廳里隱約傳來的嘈雜聲，朝香突然有種天地倒轉過來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啞然地拉了拉當麻。
「進去看看再說。」當麻的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但是英氣的眉宇卻擰地愈發緊鎖了。
正廳里一片雜亂。
遞毛巾的、端水的、拿東西的……神官們忙得團團亂轉。從他們淌著汗水的臉上，分明可以看到的是，和常人一般無二的驚慌失措。而被他們圍在中央的，就是這次突發事件的中心人物紀天願，以及正在做緊急處理的一之瀨。
當麻清楚地看到，紀天願雙目緊閉地從上首蒲團上癱倒下來，原本算不得紅潤的臉色已是蒼白得全無生氣，嘴角淌出一線觸目驚心的紅，還嗒滴氳到潔白的衣服上……他的身邊，塌塌米上是個翻倒的茶杯，尚未乾涸的水漬甚至還冒著些許熱氣。
「一之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來不及為好友的平安鬆一口氣，當麻趕緊跑了過去。
「有人下毒。」一之瀨頭也不回地指指那個碎掉的茶杯，「他……已經沒救了。」
怎麼會……短暫的錯愕過後，當麻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看著上首矮几上，竹制托盤裡的三個杯子，和碎掉的那個一樣。若說有外人潛入這個地勢偏僻的別院，對著上首那個茶杯投了毒。這雖然不是不可能，但是……
「報警了嗎？」他拉過身邊的人問道。
一個戴眼鏡的小神官忙不迭地點頭答道：「剛打過電話。不過這裡山路不好走，天黑后容易出事故，所以警察說明天早上才能來。」
真是無懈可擊的回答。這肯定是算準好的了……應該確實是這樣吧？有意無意地掃視著眾人，當麻的視線最終落在剩下的那三個茶杯上。
很明顯是內部的人下的毒，這個並不團結的法術協會，兇手一定就在這些人中間。
結束了檢查工作，一之瀨緩緩站起身來，他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大家先散了吧，不要再聚在案法現場了。不過，為了案件本身著想，今天在場的各位都不能離開這個別院。」意思就是，這十幾二十個人得毫無選擇窩在僅有的幾個小房間里過上一晚了。雖然這是為主持、大神官，以及到訪貴客等準備的清凈小院，但是人多了也一樣不會舒適。當麻注意到，有些人臉上微微露出不快的神色，但是作為作為此刻唯一的警察，一之瀨音量不大的話語卻有著不同一般的震懾力。嚅了嚅嘴角，眾人也只得慢慢往格子門處挪去。
「這裡房間不多，看樣子我們三個得擠一間了。」紀星合略帶歉意地看著門口的朝香和楓。清冷的日光燈下，她的表情並未見幾分悲傷，蒼白的臉上，如水般的沉靜讓朝香覺得有點難以捉摸。
「紀小姐，請稍等一下。」猶豫了一下，當麻還是叫住了紀星合，「令兄的事情，我們很抱歉……」
「不用這麼說，」直視著當麻的雙眼，紀星合淡淡答道，「哥哥他……或許遲早會這樣吧，我並不覺得驚訝。」
「你似乎一點都不悲傷？」當麻不解。
「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紀星合淡淡的笑容中終於瀰漫出一股苦澀的味道，「羽柴偵探，我想，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毒死哥哥的應該是楠見主持了……」
「哦？」聞言，四人均是一驚。「為什麼這麼說？」
「你也該看到了，法術協會……其實內部很複雜的。」自爆家醜總是讓人臉上無光，紀星合低著頭忸怩了一陣后，輕輕咬牙道，「哥哥和楠見主持……他們相當和不來。楠見主持主張清修，不喜歡過多接觸和干涉政界。不過哥哥很熱中這些東西。他們兩個以前也吵過好幾次，到現在基本就是勢同水火了……」
對於紀星合的話，接觸過楠見主持的一之瀨和楓是感觸更深的。一邊是主張靜修、自命清高的法術界元老人物，另一邊是天資聰穎本事非凡、卻熱中凡俗私慾的後起之秀……這該是代表著法術協會兩大派別的中流砥柱了吧？若說這兩人終於發展到一方殺死另一方，還真不能不說是個悲哀的結局。可是……
「楠見主持不是失蹤了嗎？」這下論到一之瀨疑惑了。
「其實，我剛才見到他了……」紀星合輕輕皺起眉頭道，「我在廚房見到了他。當時廚房的人剛好都走開了，一個人也沒有。我進去叫了他一聲，但是他很驚慌地馬上跑開了……我想回來告訴大家的，可是還沒等到說，哥哥就……」說到這個，她悄悄一聲嘆息，剛抬起些的頭又垂了下去。
「這樣說來……楠見主持應該還在這裡吧？」一之瀨摸著下巴推斷道，不過當麻沒有接話。站在門口，他仔仔細細地掃視著已空無一人的現場。冷冷的青白色日光燈下，平躺著的屍體；屋內左右分開放置的另外兩張矮几，已被推得橫七豎八了；塌塌米上散落著兩個同款式的的茶杯，那和死者用的茶杯，以及另外閑置著的三個杯子是一模一樣的；幾乎沒有被茶水氤濕的桌面，則意味著那兩杯水是有人喝掉了的。
定定地看著那三個茶杯，當麻開口了。「大家喝的都是一樣的水，但是出事的只有紀天願一人。那麼，真正被下毒的應該是杯子。」說到這裡，他指了指死者身邊的那攤碎片，「倒茶的是誰？」
「是……是我。」紀星合怯怯地介面道。
「唔……」當麻想了想，繼續道，「我想，毒應該是在你斟茶以前就下好了的，這套杯子有什麼人可以接觸到？」
「這個……似乎沒什麼特別限制，誰都可以動……」實在想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紀星合有點難過地低下頭。
「知道了，辛苦你了。紀小姐還是先去休息吧。」當麻輕輕點頭，淡然結束了短暫的問話。
「當麻……！」拉過同伴，一之瀨悄悄道，「她很有可能就是下毒的人啊！你怎麼……」而走到門口的朝香，回頭望來的也是同樣充滿疑惑的眼神。
「我知道。」當麻的嘴邊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那份名單，我找到了。」
「什麼名單……」不清楚事情的內幕，一之瀨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呵呵……沒什麼。」他不知道嗎？那也好……「事情就快要結束了。明天早上，你就帶著楓回東京去。我和朝香收拾完殘局后也會馬上回去的。」背對著一之瀨，當麻如此說道。
「我是警察啊！幹什麼要我先回去？」一之瀨不滿道，「不行，我要留下。讓楓和朝香先走好了。」
「楓是沒什麼關係，不過朝香一個人先走絕對危險。」當麻搖頭否決道，「況且，叫你先回去也不是沒事……」
「怎……怎麼？」一之瀨不解地看著當麻。這傢伙話說到一半卻停了下來，不過那越來越濃的笑意，分明是他有把握的時候才會露出的表情。
「ornaindieroeconrollarel'e-mail」
說完，沒等一之瀨有所反應，當麻便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搞什麼嘛……」輕輕一聲嘆息，一之瀨頗為無奈地搖搖頭，就地坐了下來，「都不跟我一起看著現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