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
自登基以來，顧凌菲養精蓄銳，默默為復興大唐而積聚力量，可她畢竟也是個女人，何嘗又不想有個溫暖的肩膀能靠一下，在她支撐不下去的時候跟她說別怕，有他在。
可惜，這樣的人，這麼多年來，一個都沒有。
但終於，今天她見到了。
一股暖流從她的心底升起，流向她的四肢百骸，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將她裹住。
她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眼裡滿是擔憂和恐慌，這是為秦逍的命運而恐慌。
果然，多事之秋，奸臣當道，又豈能容得下一個「清清白白」的人呢？
「放肆！」
呂王問青氣的臉色通紅，他何等尊貴，身旁圍著他的無一不在巴結，說的竟是些阿諛奉承的諂媚之詞。
可如今，在這大殿之上，他居然被人罵了，還是被一個不入流的七品文官，傳出去簡直丟人。
「你當真以為在這大殿之上我殺不了你嗎！」問青手持長劍，怒氣沖沖。
他可不是什麼瘦弱書生，而是文武全才，曾靠一己之力殺得敵軍一個小隊潰不成軍。
多年的廝殺，使他身上充滿煞氣。這一爆發，煞氣更是噴涌而出。
這煞氣是何等凶物，哪怕只有一絲一毫，也會無限放大人類心中的恐懼與怯懦。
但可惜，他找錯了人。
秦逍是真的不怕死，倒不如說，他巴不得趕緊死，所以這煞氣進入他的體內，就好像河流入海般消失不見。
問青看懵了。
他活的這幾十年，自覺閱人無數，不論一個人再怎樣勇猛無畏，內心都會對某一東西感到恐懼，可從秦逍的身上，他竟沒感受到一絲恐懼。
不僅沒有恐懼，甚至隱隱還透出一股難以掩飾的興奮，像是迫不及待就要死在他的劍下一般。
這讓問青驚詫之餘，對秦逍的印象也有了極大的改觀。
如此勇士，若是能收入麾下，豈不如虎添翼。
此刻秦逍越是表現的無畏，越是激發了問青的愛才之心。
他的殺意消散大半，卻還是擺出一副兇惡的模樣，繼續惡狠狠的說道。
「你可知道，只要本王願意，即刻就能讓你血濺十步，命喪當場。等你死後，甚至不會留有全屍，過節連個給你燒香上墳的都沒有！」
聞言，秦逍放聲大笑。
問青這是這麼說，他就越高興。
只要對方能殺了他，別說沒人給他上墳了，讓他以後每年給那個人上墳都沒問題。
他望著問青手中的劍遲遲不曾落下，恨不得直接上前奪劍自刎。
一定是仇恨還沒拉夠，還得最後再下一猛狠葯！
他雙手背身，緩緩走上前，不快不慢的說。
「死有何懼？大丈夫生於世間，當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
「今天你殺了我一個秦逍，還有千千萬萬個秦逍會站起來。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來啊！動手啊！！有本事就殺了我啊！！！」
問青見狀心中愈加欣賞，但還是想繼續試探。
「你不怕死，可你死後能得到什麼？利嗎？名嗎？本王跟你保證，在這世上沒人會記住你的名字，也沒人敢給你家一分錢。你一個人能做什麼？死了也是白死！」
名不名，利不利的先不管，你倒是先讓我死啊。
秦逍自認他的要求也不高，能弄死他就行，怎麼一個個光說不做乾瞪眼啊，真是急死人了。
不過演了這麼久，說實話，秦逍也有點入戲。
他望著眾人，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說道。
「哪怕我的姓名無人知曉，哪怕我的犧牲毫無意義，我也不願苟且偷生，狼狽為奸！
「再者誰說我是一個人？」
秦逍回眸望向顧凌菲，嘴角微微一笑。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一句話，如同滾滾天雷，在這大殿之上回蕩八方，震懾人心。
緊接著，又彷彿按了擴音器一般一聲聲向外回蕩。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整個大明宮，無論男女老少，全部頓住。
無數座書院、私塾中所供奉的聖人畫像、雕像均發出一道耀眼的光柱。
一道道光柱衝破天際，直衝雲霄。
古代先賢就好像復甦了一樣，一道道正義的聲音，伴隨著慷慨激昂的聲音一遍遍不斷迴響在眾人的耳畔。
「是誰？竟能引發天地異象，聖賢共鳴！」
「滴！恭喜宿主解鎖聖賢成就，修為突破鍊氣三重！」
秦逍瞪大雙眼，他搞不懂剛才發生了什麼。怎麼自己隨便說了幾句話還解鎖成就了呢，就連修為都有提升。
其實不止秦逍，大殿上其他人也對外界的異象一無所知。
大明宮畢竟是大唐高祖當年所建，自有其神妙之處。
尤其是這大殿之上，更是天上最為莊重之地，容不得外界一絲一毫的雜音玷污，所以就好像有一個無形的罩子一樣，將外界的聲音完全隔斷。
若是換做其他時候，外界的侍衛、宮女和太監們可能會破門而入，但今天這種場合，誰都知道裡面正在發生著什麼，誰敢進去。
於是此刻在大殿上的這些人，就好像身處世外桃源一樣完全隔絕了外界的任何消息。
但這並不影響什麼。
重要的是，在秦逍說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這句之後，滿朝文人身上的文氣也隨之沸騰起來。
他們齊刷刷的望向秦逍，目光之中多了幾分敬意。
千年之前，大唐高祖不過草寇之流，只因意外得到份機緣這才鳳凰涅槃，拳鎮山河，腳踏日月，霸道至極。
但得到力量之後，高祖並未因此喪失本心，胸懷反而更加寬廣。
除了部分仙門被他認為像是魔道受到打壓之外，其他的門派不僅沒有受到波及，甚至還在高祖的幫助下開枝散葉。
也因此，千年前的大唐，出現百門爭鳴，百花齊放的盛舉。
只可惜，高祖逝世后，後代子孫一代不如一代，大唐盛世不再久已。
仙門找准機會重新崛起，一面開始報復大唐，另一面開始打壓其他門派，藉此鞏固自己的霸主地位。
他們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仙道即正道，仙道即一切！
在仙門的打壓下，儒門思想先受其害，而它的沒落，也導致了現在為什麼越來越多的文人都沒有浩然之氣，就連德行和修為都大不如前。
他們已經忘記儒門的聖賢都說過怎樣的聖言，可是今日在見到秦逍，又聽聞他那一席話后，他們心中的文氣這才重新又煥發起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