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嘉和終於完整觸碰到了極荒劍,作為洪荒少主的法器,它的修為等同於各境境主,懷德受傷后,它便隨之沉寂,現如今被嘉和觸摸,彷彿乾涸了幾萬年的河流再遇水源。
身體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嘉和疼得直發抖,這下她總算是能體會到懷德所受之痛了。
她依然死死攥著劍身,喃喃道:「該死的,我最怕疼了,我母神還盼望我平安長大。」她吸了吸鼻子,又向劍身靠了靠,「你們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其實我什麼都知道。」
知道他們不願讓她嫁去魔族是想保護她。
她疼得渾身打顫,涕泗橫流,眼前一陣陣發黑。
「懷德,你記住了,這是你欠我的,若是下次我們再見,你一定要記得還我人情,屆時換你追著我跑。」說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仍執拗的念叨:「其實你該活潑些的,板著臉難看死了,笑著才會親和些嘛。」
源源不斷的靈氣從嘉和身上飛出,快速融入到極荒劍中,她的身體瞬間老去,宛若七八十歲的婦人,最後皮肉盡去,只剩一架枯骨,伴隨著最後一絲光點融入劍身,劍身光芒大盛,地上卻再無嘉和的影子。
極荒劍復活,懷德的元神也隨之被修復。
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光影中,緊接著,猛虎從盤中步出,方才雙目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銀灰色瞳孔中戾氣瀰漫。
沒有了肉體承載,李嘉和像是靈魂出竅似的飄在半空中。
她看見那隻威風凜凜的白虎與黑色煞氣纏鬥在一起,黑煙式微,不敵白虎最後一擊,直奔天邊而去,只見它像瘋了一般,拚命撞擊著那道看不見的牆壁,似乎是想衝出去,但無奈,那牆堅不可摧。
虎嘯聲忽起,洪荒境中天塌地陷,早已暗中勾結的魔、妖、鬼族眾人捂耳跪在地上,七竅漸漸流出血來,一具具肉身爆破,顏色各異的光影自地表飛出,在黑色煞氣周邊盤旋良久,而後隨煞氣化作無數光點墜落,漸漸沒了聲息。
頌桓魔丹盡毀,以他元神結下的法陣兀自破除。
白虎變回了懷德的模樣,他握著劍柄,身體晃了幾晃,最後單膝跪在地上,手背青筋暴突,眼尾染上了一點紅。
回到天上的路,沿途並未看見一個人,原本祥和的洪荒此時入目一片死氣沉沉。
懷德持劍走到洪荒極凈之土,將劍插於身前,閉眼起咒,召出劍中所有元神,一道藍光自頭頂現出,慢慢糾集成一枚海藍色的圓珠,下一瞬,圓珠又碎成無數枚藍珠,漸漸與面前元神融為一體。
點點藍光,化成了一個個片段,李嘉和拼湊出了她錯過的每個瞬間。
方才在魔族的是懷德的行魄,他早便知道招容被頌桓奪了舍,與她逢迎原本是欲趁頌桓不備將他封在她體內,再毀了招容的妖丹,卻不成想半路被頌桓強行衝破封印,行魄去魔族,一是為了追殺頌桓,二是為了確認老魔君是否無恙。
只是剛與嘉和見面,主體忽生異樣,行魄強行被召回,等懷德三魂六魄歸位,神、仙二族已被魔族叛黨屠戮殆盡。
廣元君端坐在高位,縱使周圍一片狼藉,他仍威儀堂堂。
六百七十萬年前,洪荒境破,供境中萬物汲取靈氣的靈泉被污染,他將自己心脈化作靈泉供萬物生長,從那之後,他修為再沒精進,身體日益衰頹,但在人前,仍要強撐。眼下魔族有心之人頻頻挑起紛爭,甚至與神族悟彬相互勾連,換了神、仙二族的布防,怪只怪他太過相信悟彬,事發突然,他再無回天之力。
妙儀等高階神仙甘願融了自己的內丹,集結成劍魄附身於極荒劍。廣元君從高位走下,對蒼天三叩首,感謝天地養育之恩,而後,他將自己的元神祭出,一陣耀眼光華過後,一道銀光飛向洪荒境結界,補了那塊缺漏,只為讓叛徒無路可逃,站在殿中朗聲大笑的悟彬與魔族將領此時還未察覺自己命不久矣。
畫面中斷,再後面的事,李嘉和也能猜到一二。
融了內丹,將所有元神送入輪迴道。
懷德就地將極荒劍掩埋,一滴水珠從眼角流下,他摸了一把,不解的看著指尖那滴眼淚,鋪天蓋地的哀傷之情從四面八方壓來。
後來,他一個人又活了千千萬萬年,藍衣換成了赤衣,他時常負手站在高山之巔,看著頭頂雲捲雲舒,看著腳下海水奔騰。
漸漸地,他的身邊多了好多人,這些人都是新入門的道君,或是集天地之靈氣化生的仙胎、神胎,他們的樣貌陌生又熟悉,有父君,有摯友,隨著修為的精進,有些人更是想起了前塵往事,他將他們的記憶抹了又抹,直至他們的腦海中只剩如今的快樂。
他試著融入到他們之中,他的笑容多了,話也多了,甚至性子也親和起來,他做著自己覺得十分陌生的事,時間久了,倒也慢慢習慣。
再後來,父君羽化,洪荒一分為六界,懷德毫不猶豫入了神界,只是如此這般,時間又過了幾萬萬年,他依然沒等到記憶中的那抹赤色身影。
他賦閑,每日都去極凈之土看劍,有時一坐便是三五百年,直到有一日,他發現埋葬極荒劍的葬坑,泥土有所鬆動,扒開一看,極荒劍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株剛剛發芽的靈草。
此時的它還很弱,連發光都是小心翼翼。
天色已暮,夕陽西下,柔和夏風吹過,小草微微顫動。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小草身上的光越發明亮。
又過了三百多年,仙門大開,廣收弟子。
懷德負手立於三生崖,瞧見山腳下有一道赤色身影艱難穿梭在擁擠的人群中。她一雙***的手緊緊拽著小包袱,在洶湧的人潮中掙扎著擠出了一條出路。
她與守門的仙君陪著笑臉,眼睛明亮。
「大佬你好,請問奇珍司怎麼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