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舔狗竟在我身邊
「出門沒帶耳朵?」沈玉凝笑的隨意,連下巴上的疤痕都帶著幾分從容:「本盟主的大名,天下誰人不知?」
「沈玉龍……沈玉龍……」銜月宗主念著這個名字,神色竟有些恍惚。
白露廳內一片沉寂,不知誰悄悄嘟囔了一句:「以前沒聽說這銜月宗主有病啊……」
紅狐仙兒一記眼刀看向說話之人,後者連忙躲到人群後頭。
「好一個,沈玉龍……」孟棠這才慢慢鬆開握緊的兩把佩劍。
他低頭看了一眼遍布紅痕的掌心,竟倒抽一口冷氣。
沈玉凝不知他賣什麼關子,堅守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冷眼旁觀。
少頃,那宗主忽而低笑出聲,似在自嘲,又似在緩和氣氛。
等他再開口的時候,已恢復了自若神態:「盟主方才說什麼?不同意我銜月宗參加武林大會。」
「我是不同意,」沈玉凝補充道:「你想怎樣?」
「我同意!」孟棠一字一句回她:「我同意盟主所說,我銜月宗絕不插手武林大會!」
「宗主!」紅狐仙兒不滿,孟棠卻抬手讓她閉嘴。
沈玉凝不禁懷疑,難道這銜月宗主當真有病?
竟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怎麼突然變的這麼好說話了?」
孟棠卻將她上下看了一遍,旋即笑道:「因盟主長得好看。」
一語激起眾怒,紛紛要替盟主出氣!
要知道,當年沈家少年行走江湖,那些譏嘲他過於美貌的人都成了他的手下敗將。
盟主有沒有別的忌諱旁人也許不知,但這容貌羞辱絕對要不得!
一時間,各色兵器就要招呼過來。
紅狐仙兒帶著自己的手下攔在眾人面前:「奶奶個熊!找死!上趕著吃屎還是上趕著投胎!」
「紅狐!」銜月宗主出聲呵斥:「不必和小人物一般見識,沒聽過嗎,將軍有劍,不斬蒼蠅。」
「你說什麼!」
「姓孟的!」
「信不信老子一人一刀滅了你銜月宗!」
「今日便叫你們幾個有來無回!」
「看劍!」
孟棠施施然轉身,看向當前叫囂最厲害的幾個。
「來!」
那幾人舉著手上的兵器,瞬間鴉雀無聲,彼此間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用眼神傳遞一個信息:兄弟你先上,我斷後!
他們有功夫彼此謙讓,孟棠卻顯然不想等了。
又看向沈玉凝道:「不參加武林大會可以,還請盟主不要吝嗇,留一看座,也好叫我銜月宗見識見識這江南武林的風采。」
「好說。」沈玉凝點頭:「明日武林大會,沈某自當恭候銜月宗主。」
孟棠轉身就走,又忽而止步,扭頭向她看去。
沈玉凝側了側身,將小包子掩在身後。
「宗主還要作甚?」
「這話應該我問盟主,若盟主無言以對,此刻將人交出來,我銜月宗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有趣!」沈玉凝雙手環胸,倒比方才更多了層氣勢:「本盟主若是不交呢?這孩子,本盟主護定了!」
「你護他?」孟棠擰眉:「你是他什麼人你護他!」
「我是他哥!」
「我是他爹!」
小包子從她身後探出頭來,奶聲奶氣道:「爹……」
……
白露廳中再次陷入沉寂,沈玉凝在一眾武林英雄充滿質問的眼神中語無倫次:「這,這誤會有點大啊,爹,呸!孟,孟宗主,這真是你兒子?」
孟棠沒再回她,只給那小包子一個眼神,小傢伙立馬耷耳順毛的走了過去。
兩人往一處站了,一個霽風朗月一個明珠含光,還真有幾分父子相。
圍觀眾人無不捶胸頓足:「盟主!你,真是太讓我們失望了!」
「是啊盟主,你竟認賊作父!」
「雖說銜月宗近來勢力如日中天,多少武林人士投歸門下,但在下做夢也沒想到,舔狗竟在我身邊……可悲!可嘆!可恨啊!」
沈玉凝急了:「誤會,都是誤會!也怪本盟主年輕有為被這小東西叫錯了稱謂,下次,可不許再混叫了啊!聽到沒!哈哈!來,爺爺還沒給你見面禮呢,大孫子!」
論起口舌之快沈玉凝還從沒輸給誰,二話不說就從荷包里翻出一枚銅板塞到小包子手上。
「拿好,拿好!」
看小包子收下,佔了便宜的武林盟主心情大好,誰知她尚未開始嘚瑟,面前又伸出一隻手來。
銜月宗主冷笑道:「我的呢?」
「啊?」
「既要認我做兒子,這見面禮,只怕盟主給不起。」
「給!給的起!」
沈玉凝二話不說又去掏荷包,奈何實在囊中羞澀,掏了個底穿也沒再掏出一枚,正要向白禹求救,手腕卻冷不丁被孟棠一把握住。
緊接著『唰拉』一聲,白禹手上寒光出鞘,已經抵上了銜月宗主的喉頭。
後者巋然不動,依舊握著沈玉凝的手腕,眼底滿是戲謔。
「盟主早晚會知道我想要什麼。」
鬆手,似是沒看到頸側那柄長劍,領了兒子轉身就走。
待銜月宗主離開,沈玉凝一把抓住正要遁逃的江不沉。
「莊主,不解釋一下?」
後者扯著嘴角一臉官司:「盟主,江某,江某人在江湖,也是,也是身不由己啊……」
白禹卻冷聲說道:「還沒恭喜莊主投了銜月宗的門下,日後山莊一定生意昌隆!」
廳中眾人這才有些後知後覺,紛紛去質問江不沉為何要改投銜月宗的門下。
江不沉連忙分辨:「沒有沒有,江某不曾改投銜月宗,江某對武林盟,對盟主的忠心,天地可鑒!天地可鑒!」
沈玉凝卻沒什麼心思聽他吵嚷,負手出了這嘈雜之地。
廳外紅燈已黯,明月高懸。
只待金烏破曉,攪動八方雲起,方是她此番行入江湖的最終目的。
白禹隨侍在她身旁,見她情緒低落,眼神黯淡,不由有些擔心。
想來也是,盟主本深居閨閣不諳世事,卻因亂局入這殺伐江湖,前路如何尚不知曉,眼下之路卻已入泥淖讓她深陷其中無處掙扎。
「盟主在想什麼,不如跟屬下說說,屬下或許能為盟主開解一二。」
「唉……」沈玉凝搖頭嘆息:「誰能想到銜月宗主年紀輕輕一表人才,竟已有了妻兒,可惜……唉,太可惜了!」
……
白禹現在十分想回武林盟,護盟主入江湖這事兒,誰愛做誰做去吧!
*
四月初十,細雨如煙。
武林大會在天闕山正式鳴鑼開場,只見一白衣青年手握摺扇飛身落在鳴金台上,長得那是潘鬢沈腰,好不風流倜儻!
他目光如炬,於濛濛細雨中環視一圈到會的千百英豪,朗聲道:「在下翠微山馬楓,請諸位賜教!」
話音落,便見數人拿著兵器一窩蜂的要賜教,險些踩塌了鳴金台!
主持大會的江不沉連忙叫停,在人群中刨出馬楓,命人將這個出師未捷先被踩成重傷的俠客抬了下去,最後以抽籤決定上台的順序,這才保全了他耗費真金白銀搭建起來的鳴金台。
鳴金台旁棄影樓上,沈玉凝有些不忍卒視,一邊暗自慶幸還好這一幕沒被銜月宗主看到,一邊慢悠悠的剝了個橘子。
武林大會三年一次,曾經舉辦武林大會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遴選武林盟主,但自六年前盟主沈浪將盟主之位傳給他兒子沈玉龍,而江湖年輕一代無有一人是他對手后,大家對誰做武林盟主已經不那麼在意了。
除非沈玉龍主動讓位,否則這武林大會舉辦的主要目的就是讓他們被沈玉龍的蓋世武功秀一臉。
而參會者的主要作用就是高呼盟主威武,並報以熱烈掌聲烘托氣氛。
可能沈玉龍自己也覺得這樣的武林大會十分的沒勁兒,因而今年特地拿出了武林秘籍《先帝遺冊》作為彩頭。
盟主說了,為顯公允,他今年不參與角逐,這才讓氣氛組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江湖上有些自詡清高的名門正派卻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是誠實,今日這個門派請出了雲遊在外的祖師爺回山門授課,明日那個門派掌門遺孀被迫帶著祖傳功法改嫁他人,還有甚者自知門派弟子都是草包,搶奪遺冊無望,臨時研討是否要認回根骨奇絕的私生子。
不過按照武林大會以往的尿性來看,真正的高手往往最後一天才會現身,也難怪銜月宗主今日沒來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