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猛將隕落的夜晚
孟朝暮眼睜睜的看著那幾個黑衣人闖入他的房中肆意翻找著什麼,他大叫一聲向對方撲了上去,雙腿卻跌跌撞撞的,幾次沒能在地上站穩。
其中一個黑衣人緩步向他走來,孟朝暮雙目赤紅的看向那人。
此人和其他人不同,手上沒拿任何兵器,但和其他人一樣,用黑色的巾帕包裹住頭臉,只露出一雙可怖的眸子。
孟朝暮晃了晃身形,又欲要向其撲去,卻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
「你要幹什麼!」他的同夥低聲呵斥道:「不要浪費時間,密室的門找到了!」
說著還要過來拉他,卻不想,尚未近身便被那人掌風拍了出去,隨即向後退了兩步,打開書房密室的大門,招呼著同夥沖了進去。
「你是何人!你受何人指使!你們,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眼睛靜靜看著孟朝暮,卻又忽的扣住他的手腕。
孟朝暮驚了一跳,只覺得一股酥麻的微痛正由那人的掌心源源不斷的進入到自己的體內,當他想要掙脫出來的時候卻又驚覺渾身酸軟無力,根本無法掙脫!
「還不錯,你也並非全無內力。」
孟朝暮赫然睜大雙眸,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你……」
那隻手猛的從他腕上撤出,隨即盤腿坐在地上,緩緩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內息。
而孟朝暮卻依舊保持著斜趴在姿勢,雙目圓睜的向他看去,已然沒了呼吸和心跳。
等密室里的人趕出來時,黑衣人已經從容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密室里的那幾個黑衣人道:「殺光了!裡頭一共三個人,兩個府上的兵將,你進去看看,另一個是不是宮主要找的人!」
「是或者不是都不重要,宮主給的命令不就是來密室取人性命的嗎?」
那幾個黑衣人轉念一想,也對,既然宮主讓他們來此密室行動必然是有著十足把握的,肯定不會殺錯了人。
但一看地上的孟朝暮,他們還是心頭髮怵。
「宮主可沒說要殺他!」
「是他自己找死,你們只管將責任推在我身上就是。」
那幾人這才不敢說什麼,紛紛沿著原路撤回。
西北王府生變的時候正是子時,若非等著換班的府兵趕來看到書房周圍死傷一片,此事可能還要天亮才會發現。
不止明面上的護衛死的悄無聲息,連隱藏於暗處無人知曉的暗裝也盡數被拔除。
孟雋得知情況后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剛進書房他就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只見孟朝暮雙目大睜,表情震驚,好像還活著一般,但他知曉,他爹,這個縱橫沙場一生,曾於疆場廝殺,也曾京中豪醉的男人,死了……
「父親……爹——!」
與此同時,後園的廂房之中,銜月宗主孟臨宵猛的從榻上坐了起來。
他的雙眸恍如穿透夜的黑暗,看到內室之中的桌椅板凳如厲鬼一般,嶙峋著伸出爪牙在雜亂起舞。
毫無章法的,而又分外得意!
等拍門聲響起的時候,他這才一個晃神,驚覺背後一片冰冷。
這汗,不知是在夢中所流,還是在方才短短的一段時間之內。
「宗主,不好了,書房那邊出事了!」
他快步前去開門,吟風站在外面正在氣喘吁吁,殘冷是月光灑在他的臉上,讓那張臉白的像紙一般。
「我去看看!」
「宗主!」吟風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奔回房內娶了他的大氅緊隨其後的披在他的身上。
「密室,被開了?」
「開了!」吟風一邊應答一邊猶豫道:「王爺他……」
孟棠停下腳步,深目沉沉向他看去:「你說!」
「王爺他……死了。」
那一瞬間,孟臨宵只覺得額心的血管在突突直跳,好像隨時都會爆裂!
他抓住吟風的肩,有一次問道:「你說什麼?」
吟風深深喘了口氣:「王爺今晚一直在書房,他……」
孟棠猛的轉身,大步向書房走去,卻又在走了兩步之後停下腳步:「讓銜月宗的人進府,不!裡外都要留人!」
「是!」
吟風應聲快步去傳消息,而他走後,孟棠卻依舊站在原處未動。
沈玉凝本就在吟風拍門的時候就被驚醒了,她睡在孟棠的房間,就在隔壁,況且,她還是個淺眠的人。
等她出來的時候,隔壁白禹也聽到動靜跑了出來。
「盟……」
她抬手,示意白禹不要說話。
也便是這個時候,她聽到吟風說孟朝暮已經死了。
說不震驚是假的,且不論孟朝暮曾經是她的公公,就單說這段時間與此人相識,她雖鄙夷此人三番兩次的叛主行徑,但卻敬佩他的勇氣。
更何況,他對自己,還是不差的。
再去看孟棠,吟風走後他便一人站在廊下,慢慢抬手扶住了一根柱子,似在緩和自己的心情。
白的月,銀的霜,那人披著一件雪色的氅衣站在那裡,與這黑夜格格不入。
他高大頎長的身影略有些單薄了,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會因為這夜,這霜,冷的發抖。
若是如此,她沈玉凝一定不會嘲笑他的,就算是銜月宗主又如何,誰規定銜月宗就不能怕冷的呢?
但他沒有動,只靜靜站在那裡。
王府之中,四處燃起了熾烈的火把,無數人正在奔走爭執。
有府上的府兵,也有外面闖進來的兵將,還有江湖人士。
沈玉凝低聲對白禹說道:「你去通知容容,讓他召集猛虎寨的兄弟們,等在王府外面,伺機而動。」
石容送完了碧空城的護城軍便帶著猛虎寨的人趕到了天邊郡,今日才到,沈盟主讓他們在市坊先找個地方住下,藏好行蹤。
本以為還要住一段時間,沒想到今晚就用上了,倒是給她省錢了。
「可盟主你……」白禹還是不放心她。
「他不會讓我出事。」
白禹雖不愛聽這話,但這種時候還是乖乖配合,飛快的隱匿於黑暗之中。
沈玉凝深呼吸一口氣走上前去:「孟宗主。」
後者嘆了口氣,嘴邊呼出白色的霧氣,他轉頭看向沈玉凝:「你……」
「我都聽到了,走吧,不過去,難道王爺就還活著嗎?」
是啊,他站在這裡做什麼?
自欺欺人嗎?
二人尚未到達書房便看到整個書房都圍滿了府兵,高舉的火把將書房周圍照的白晝一般。
而孟雋正坐在書房之內嚎啕大哭,一口一句父親,一口一句他要將兇手千刀萬剮。
眾人見來的是二公子便紛紛讓開一條道來,孟棠緩步拾級登上台階。
「臨宵!棠弟!」孟雋滿面淚痕的哭喊道:「臨宵!爹死了!我們的父親他死了!我們沒有父親了!」
他說著,又憤慨痛苦的以拳頭重重捶地,哭聲哀絕,任是何人聽了都心有戚戚。
沈玉凝看了一眼地上的孟朝暮,她緩緩收緊雙手的同時,亦狠狠咬緊了牙關。
孟朝暮的死,和她哥哥一模一樣。
「沒有外
傷,一臉震驚。」她低聲說道:「為什麼會這樣……」
孟棠沒有回答,他以為自己已經能接受的時候,但在看到這個人,真實的死狀,內心還是劇烈起伏,傷痛如跗骨之蛆,蔓延了周身。
他緩緩跪在了地上,跪在了這個男人面前,眼底充血如他,痛苦不已的閉上了眼睛。
為什麼,他也想知道為什麼。
「世子,二公子!」幾個府兵從密室之中抬出三具屍體,其中兩位穿著甲胄,而其中一位卻穿著粗布長衣。
沈玉凝快步走上前去,這三人皆為利器所傷致死,跟孟朝暮的死狀完全不同,看得出來,他們三人甚至還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抵抗,並非是一擊斃命的。
也就是說,殺死這三人的兇手和孟朝暮並不是同一個。
「他們!他們是誰!為何會在密室之中!」孟雋猛的站了起來,盯著那三具屍體道:「難道,難道刺客是來殺這三人的?父親是為了保護這三人才……」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他只能去問孟臨宵:「臨宵!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父親是為了保護這三人才遇害!你說!」
後者不答,他撲上去,一把拽住他的領口,怒氣沖沖的問道:「你和父親到底在密謀什麼!這個人!他是不是先帝太子!你們將他藏起來,是不是就是為了引魚上鉤!你知不知,你這麼做害死了父親!你害死了他!」
「先帝太子?」孟棠這才出聲,扭頭向他看去:「你覺得他是不是呢?」
「你說說嗎?」孟雋不可置信的向他看去。
眼前這個弟弟太過陌生了,他的臉上毫無血色,連唇瓣都顯得過於蒼白,也正因如此,愈發使他的冷漠和疏離深入骨髓。
他的眼底帶著仇恨和質問,甚至還向他靠近了一分。
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孟棠反過來一把將他抓住:「是害死了他?那試問,劊子手又該如何稱呼?我的好兄長?今夜如此,你可還滿意?」
孟雋愕然大驚,幾乎是脫口而出:「你在說什麼!你瘋了不成!」
「為了自己的雄心霸業,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