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慈大悲的世界
「你再說一遍!」孟雋嘶吼出聲:「你是說,是我?是我殺了父親?你居然說我殺死了父親?」
兄弟二人四目相對,一個是在東北沙場之上令***聞風喪膽的猛將,一個是初入江湖便收服君北各派為他馬首是瞻的宗主!
但此時此刻,他們共同的父親正猝死眼前,任是如何理智之人也失了分寸。
孟棠沒回答兄長這個問題,反手將人一扔,繼而去看那三具從密室抬出來的屍體。
孟雋氣的渾身發抖,咬牙切齒了半天半天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滿面淚痕的看向他道:「父親遭人刺殺,你說我,是兇手?難道就因為這兩日我一直在和父親起爭執?你便認定我這個兄長,是殺死親生父親的兇手?二弟!你我兄弟自幼一起長大,為兄伴了你二十餘年!這二十餘年,為兄在你眼中便是一個弒父兇手?!」
他不能剋制的捏緊拳頭,憤怒已將他的悲傷衝散,卻愈發叫他覺得心痛難忍。
一直站在旁邊冷看這兄弟二人的沈玉凝到底沒忍住插了句嘴:「王爺書房的密室,知道的人,不多吧?」
孟雋猛的向她看去。
站在那三具屍體面前,孟棠沉聲說道:「此密室,王爺跟我說過,除了你,無人知曉。」
「你說什麼!你還是在懷疑我?這書房密室父親的親信副將還有府上的管家都是知道的!」
「他們只知密室的存在,卻不知開啟密室之法。」
孟棠扭頭看向這個兄長:「書房並未凌亂,可見刺客熟知機關何在,並未肆意翻找。」
「那又如何?」
「如何?先帝太子的身份也就只有盟主和你我知曉。」
這屋裡,另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已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沈玉凝又補充道:「王爺的死狀,我並不陌生……」
她捏緊了冰冷的雙手:「乃是魔宮所為,魔宮曾以這樣的手法殺害多位武林中人。」
包括她的哥哥沈玉龍。
「由此可見,刺客,是既知曉機關密室,也知曉先帝太子的魔宮之人。」
「我?!」孟雋簡直怒不可遏:「是我?我既知曉密室,也知曉太子!所以今夜的刺客,是我?」
「世子話怎麼只聽一半?」沈玉凝的眼眸也不由冷了起來,恍若浸著窗外的溶溶月色:「你不光是刺客,你還是魔宮之人,若我沒有猜錯,孟世子是大慈大悲宮的宮主吧?」
「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
「世子,這時候狡辯已經沒什麼意思了。」
她話音剛落,吟風已入了書房,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孟朝暮,又對孟棠說道:「宗主,各位堂主已帶人將王府包圍。」
「你!」孟雋亦看向自己的親弟弟:「你要做什麼?父親屍骨未寒,你不抓緊時間找出兇手,竟讓人包圍王府?」
「你可知,你殺的,並不是先帝太子。」孟棠故作而言他:「王爺並不相信君北和魔宮有關,直到他看到鐵火銃,若兵匪不是受他指使,便只有你了。」
「二弟!」
「他當時說,會給我一個交代,他可能沒想到,會把自己交代進去……」
男人說著,緩步走到孟朝暮的身前,他單膝跪在地上,慢慢合上那雙至死依舊震驚的瞳眸。
「你明白嗎?世子,」沈玉凝補充道:「王爺知道你做夢都想攻入京城,知道你是除了他之外最想找到先帝太子的人,但你和他不同,他想匡扶皇室,你卻想取而代之!」
孟雋眼底的悲傷慢慢褪去,他逐漸將唇瓣抿緊,卻是一言不發。
沈玉凝又道:「所以王爺才想到
用這一招逼你現身,他在等你出現,等你殺死先帝太子!」
「我確實和父親理念不合……」孟雋喃喃說道:「當年順安王被發配君北,在此地如喪家之犬,連莊戶上的工頭都能對他唾棄嘲諷,他像狗一樣生,又像豬一般唯唯諾諾乞討一口飯食,是我爹,將他從泥塵之中拉了出來,又將他送上那至高之位,可他做了什麼?他欲要將我孟家斬盡殺絕!」
他說著,又一把拽住弟弟的手臂:「臨宵!你這麼快就忘了喪妻之痛?你將喪妻之痛怪在父親身上,可真正的劊子手卻是那皇位上的歲安王趙英!」
「嬌嬌的死,另有隱情。」
「是嗎?那吾妻之死,誰來告訴我另有隱情?」孟雋又冷笑道:「可恨父親經歷了這許多還是執迷不悟,他挖空心思的想著!琢磨著!念叨著!先帝一定還有骨血尚在人世!他要將先帝的兒子送到皇位之上,他說,他能輔佐一個歲安王,就一定還能輔佐一個先帝太子!他說,哪怕那先帝太子要誅他九族也沒關係!只要這四方安定海晏河清!可是父親!他糊塗!糊塗!」
最後那幾個字,他幾乎是咬出了牙齦里的鮮血,臉上青筋暴突,漲紅一片,怒不可遏!
「為何要將天下的安定,百姓的生死交到一個不明不識之人的手上!為何!憑什麼!就因為那人姓趙?!」
他抓住孟棠的胳膊用力晃動:「你告訴我,憑什麼他姓趙的能坐江山,我孟家就不可以?!你說,你告訴我!」
「你既有此野心,何不直接起兵入京?何故要濫殺無辜?」
「我不殺了他我不放心!我不放心啊二弟!」孟雋怒吼之後又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太子,不是父親!只要先帝太子的血脈還尚在人世,只要趙家還有子孫尚在人世,天下人都會說我得來的一切名不正言不順!哪怕我讓他們安居樂業,青史之上,我依舊是亂臣賊子!不,興許,我活不到上青史的那天便會讓你,你們這種嘴上念著忠心仁義的偽君子除之而後快了吧!」
沈玉凝聽聞此言,終於無法剋制自己的情緒。
她緩緩閉上眼睛,顫抖的呼出一口氣來想使自己靜下心,但她做不到。
「所以,自你知曉太子還活著,便以魔宮的身份入江湖,放出《先帝遺冊》的傳聞,引得武林中人瘋搶,為了那本書,你甚至還派人暗殺武林盟主?」
「既說到了這兒,」孟雋又冷笑著看向沈玉凝:「你哥哥,已經死了是吧?哈哈哈!我竟沒有想到,火神鞭的兩個兒子竟然真把武林盟主給殺了!兩條命,換一條命,雖說有些不值,但那可是天下第一沈玉龍啊!值!太值了!」
「火神鞭的兩個兒子……」沈玉凝知道他,《江湖英豪不完全統計圖鑑》所載的火神鞭朱大俠早已退出江湖,原來,他還有兩個兒子。
孟雋搖頭:「不,確切的說,三個兒子。」
「還有一子,在無垢山莊殺了江不沉的兒子,又在你拉攏江不沉的時候死於你手。」
「沒錯。」孟雋應的爽快,此時的他似乎已經破罐子破摔了,甚至還對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沾沾自喜。
沈玉凝的眼睛甚是酸疼,但哥哥死時她流的淚已經夠多的了,今時今日,血海深仇的兇手就在眼前,她不該哭,她該笑才對!
她該笑著手刃仇人才對!
「不過我萬萬沒有想到,」孟雋又道:「你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竟然有膽假扮武林盟主,還騙過了整個江湖!」
「沒這份膽量,我倒不配做沈玉龍的妹妹了,不過跟世子比起來,我卻差的遠了,我總不會為了一己私利手刃血親……」
這句話再次將孟雋激怒:「你閉嘴!我從未想過要殺父親!從未!」
「不過我也很好奇,你一個帶兵之人,是如何收攏那麼多江湖人士為你賣命?」
從魔宮謠傳在外的那幾位護法便可以看得出來,他手上不乏高手,只是讓這些高手行刺殺之事,到底還是有些大材小用。
「這世上,並非所有人都和你們一樣,是個糊塗蛋。」孟雋說道:「他們和我一樣,渴望著一個新的世界!」
「你登基后的新世界?」
「一個沒有殺伐戰亂的世界!一個人人都能吃飽飯,不必為生計奔波,不必因仇恨躲藏,更不必因武功高低而分高低貴賤的世界!那才是一個眾生平等,大慈大悲的世界,屆時,天下所有武功秘籍都將傳抄下去,只要你想,人人皆可習武!人人都能成為絕頂高手!他沈玉龍為何成為天下第一?無非就是掌握了絕世武功而已!還有你,二弟,你就甘心只在君北做一個銜月宗的宗主?」
不知是不是因為說到自己的憧憬和夢想,孟雋那雙略顯疲憊的眸子竟有了光彩:「你是我的親弟弟,我做這一切也是為了你啊!屆時,君北,江南,都是你的!你不光要做武林盟主,我還要你做這江湖上的皇帝,你我兄弟二人共治天下,如何!」
隨著他的放聲狂笑,未來雙王共治的太平畫卷好像已經展現眼前。
冷不丁的,孟棠問道:「這麼說,你派兵匪趁機攻打各派,便是在為我鋪路?」
「當然!武林各派元氣大傷!你要入主江南如探囊取物!」
「那你殺死和那麼多武林前輩,又是為了誰?」
「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說完這話,孟雋連忙捂住了嘴巴,慌亂無措的看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