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離開的人變星星

吟風捂住了嘴，低聲說道：「這夜黑風高的……夫人她……」

頌月也捂住了嘴：「要不要告訴宗主？」

小包子跟著捂住了嘴：「為什麼要告訴爹爹娘親也在抓賊？」

兄弟二人看一眼小包子，同時又默契的看向沈玉凝。

沈盟主已經改「捧」為摸，不光摸那個男人的臉，還摸男人的頭。

男人似是擔心她冷，還試圖將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不過被沈玉凝推辭了，推辭了不算，還親自披在男人的身上！

兄弟二人的腳開始不安的搓動，不知現在假裝什麼都沒看到還來不來得及。

「來不及了。」小包子突然開口。

二人驚了一跳。

只聽小包子又道：「快，再不動手來不及了，小賊來了！」

順著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牆頭之上，兩個黑色的影子正弓著腰背，躡手躡腳的快步而行，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不說，步伐還顯得十分輕盈，一看就是專業的樑上——賊子！

「兩個！」小包子激動道：「我去抓他們！」

不等小包子竄出去，只聽「嗖嗖」兩聲，又是「啊啊」兩聲，隨即「欻欻」兩聲。

沈玉凝收回射暗器的手，躲在暗處的白禹竄了出去，將墜下牆頭的兩個小賊擒獲，並手法嫻熟的纏上了繩索扔在牆根底下等人來處理。

小包子邁出去的腳僵在半空，淚眼朦朧的看向吟風頌月：「被，娘親，搶先了？」

「啊……少主，沒事的，應該還會……」

「誰在那裡？」白禹一個箭步到了廊下，在看到是他們之後便放下警惕，甚至還哼了一聲。

「大晚上的，你們兩個老媽子不帶著孩子睡覺跑這來做什麼！」

「你！」頌月怒目而視，被他哥攔下。

「他也沒說錯。」

我們本來就是少主的老媽子，有什麼問題？

白禹對上吟風的眼神便撇撇嘴，眼神很是不屑。

「怎麼了？」沈玉凝也走了過來，看到他們雖也有些驚訝，但更多的則是不解：「大晚上的，你們兩個……不帶著孩子睡覺跑這來做什麼？」

頌月急了，她是不是也想說老媽子？

她是不是也想這麼說！

他當老媽子帶孩子為了誰？

當他大好年華想帶孩子嗎！

說這話的時候也不看看他是在給誰帶孩子！

「夫人，」吟風見那和夫人「幽會」的男人已經趁機離開，便拍了拍弟弟，示意他稍安勿躁：「少主睡不著，我兄弟二人帶他出來轉轉，不知夫人為何在此？莫非夫人也睡不著？」

「倒也不是……」她說著看向小包子，卻見這孩子神色不郁，眼眶還濕漉漉的。

想到白日里給他買零嘴他也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沈玉凝不由有些自責，是她這個當娘的沒做好啊，對他不夠關心，竟未發現他的心事。

「白禹，還有吟風頌月，你們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陪小包子。」

白禹顯然是不想走的，結果看吟風頌月也不肯走，他便一左一右扯著兄弟二人離開。

「既如此，你倆也偷個懶，走，請我喝酒！」

吟風沒好氣道：「白大俠的臉皮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可能是因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你什麼意思！」

「哦，我的意思是，我們盟主的臉皮足夠厚，不是說你倆。」

沈玉凝：「……」

要不是當著孩子的面不能太血腥，她可能這會兒已經把暗器射出去了。

等那三人走了，她便蹲下擦擦小包子的眼角，不過孩子已經不復剛才的傷心，高高興興的拉著她的手道：「娘親，爹爹說，今晚讓我和娘親一起睡！娘親高興嗎？」

「高興！當然高興！」

可一想到這孩子承受了與年齡不符的傷痛，明明鬱鬱寡歡，當著她的面還要強顏歡笑，過於早熟的懂事簡直讓她心都要碎了。

「對不起啊小包子，我以前對你的關心太少了，以後娘親一定好好補償你。」

「沒有啊！」小傢伙不明所以：「娘親對我不是一直很好嗎，比爹爹好多了！」

提起他那個爹，沈玉凝更鬱悶了好嗎，到底是怎樣的狠心能把兒子養成這樣？

不讓吃這不讓吃那，不讓貪玩不讓弄髒，小小年紀又習字又習武，說是苛待也不過如此!

沈玉凝抱著他坐在廊下石凳上，怕他冷，又將孩子在懷中擁緊，略有些躊躇的說道：「小包子，我第一次做人娘親，興許會有做的不夠好的地方，但你要相信，我真是很喜歡你，也希望我們的……母子之情，長長久久的保持下去，未來還能再創一個高度……」

沈玉凝說完只想以頭搶地，她在胡言亂語的說些什麼東西啊，別人當娘也是這麼跟孩子說話的嗎？

不過她也是個沒娘的孩子，母親和孩子平時都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她還真不知道……

「娘親，你要是不知道說什麼其實可以不說。」

還真是個體貼入微的兒子啊！

沈盟主感動極了，又將孩子往懷中攏了攏。

天心明月從房頂偏移，月色灑入院中，將這寒夜照的通明一片，周圍很是安靜，但隱約能聽到不知哪裡來的小動物正嗚嗚叫。

「爺爺走了，你是不是很傷心？」

小傢伙沒有說話，抬頭看了看天。

一定是了，沈玉凝暗中喟嘆，雖然和這個爺爺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這祖孫二人感情一直挺好。

「為什麼要傷心？爺爺不是變成星星了嗎。」小傢伙一邊說著一邊指向天空。

「額……誰跟你說爺爺變成了星星？」

「爹爹說的！」他興緻勃勃的說道：「我問爹爹，爺爺是不是死掉了，是不是要過好久才會像娘親一樣回來，爹爹說爺爺不會回來了，爺爺已經變成星星了，永遠不會回來了。」

「真是……你爹說的？」

「是啊！」

沈玉凝倒是沒想到，那樣一個古板嚴肅的孟臨宵竟能說出這種哄小孩子的話。

還變成星星……他腦子裡裝的東西一點也不銜月宗！

小傢伙又道：「娘親，為什麼爺爺變成星星就肯回來了啊？爺爺不想我，不想爹爹嗎？」

「想的……他肯定也想你們……」

「那他為什麼還要變成星星啊？不變不行嗎？」

「他……可能沒辦法自己選擇。」

「娘親，爺爺變成星星他還能看得到我嗎？」

「能……」

「可是，也不是每天晚上都有星星啊，爺爺看不到我的時候怎麼辦？我看不到他的時候怎麼辦？若是孩兒將來長大了，變了模樣，爺爺還能認得出我嗎？」

沈玉凝只覺得鼻頭髮酸，心尖發軟，抱著他一起看向那漆黑的夜空，以及在夜色之中閃爍的星辰。

「他看得到我們，就算烏雲遮蔽，雨雪降臨，他還是能看得到。」

「那就好，那我就不傷心了，我想他的時候抬頭看星星就好了。」

「嗯……想他的時候就看看星星。」

小包子又高興了起來，小腳晃了一會逐漸安靜下去。

等沈玉凝收拾情緒再低頭看他的時候，便見這孩子已經眯著眼睛睡著了，長長的睫羽覆在眼瞼之上，絨絨的，密密的，和他爹是一樣的。

「變成星星了……所有離開我們的人，都會變成星星。」

哥哥也是，哥哥會在天上看著她，她想哥哥的時候就抬頭，也能看到哥哥。

她又仰頭看向夜空，將眼眶裡的淚水逼了回去。

「坐在這，不冷嗎？」

扭頭看向身後，高大的男人身著孝服，未著冠冕，這是沈玉凝見過的，他最清簡的樣子，可他那過於驚艷的五官讓他無論身處何種境地，都無法與泥塵為伍。

這個男人俊美的有些過分，得意時是睥睨天下的倨傲，頹然時又有驚心動魄的不屈。

沈玉凝盯著他看了一會，突然沒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他抖開懷中抱著的狐裘大氅，披在她的肩頭。

「我像是明白劉嬌嬌為何會喜歡你了。」

後者動作一頓：「為何？」

「可能因為宗主是個紅顏禍水吧？」

說完，她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以為自己會收穫一記眼刀。

但他沒有，男人那雙桃花美目之中帶著促狹的打趣：「紅顏禍水是用來說男人的？」

「紅顏是女人，女人的禍水，可不就是你嘛，宗主？」

「好了，快回房吧。」

說了這麼嚴重的話他都沒有生氣，劉嬌嬌的身份果然好用啊……

沈玉凝得寸進尺道：「我走不動，你抱我！」

可當男人真要抱她的時候，她已經先一步將睡著的小包子塞他懷中，隨即笑道：「抱我房裡，給我暖腳。」

「……」

男人將兒子抱妥，小傢伙伏在他懷中動了動，隨即又安心的睡了下去。

沈玉凝剛走了兩步又折返回去，順手射出一道暗器，將新來的小賊打下牆去，這才快步趕過來。

走了兩步她又頓住，總覺得忘了什麼，算了，想不起來！

「走吧走吧，回房，真的好冷，今晚不會下雪吧。」

「可能有雪，」孟棠回頭看了一眼牆頭的方向：「明日讓馬梅給你改改袖箭，興許可以改成雙發。」

「好呀，對了，不收銀子吧？」

「別人要收的，宗主夫人不收。」

「那就好！」沈盟主拍拍心口，隨即又意識到什麼，狠狠在他腰窩處捅了一把：「好呀，你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