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她竟在氣她自己
那一下戳的孟棠腰眼一酸,整個人險些沒站住,不由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沈盟主卻背著手,假裝一副老子什麼也沒做的樣子大搖大擺的向前走。
當天夜裡,沈玉凝睡的並不安穩,隱約聽到窗外傳來簌簌聲響,推開窗戶看出去的時候便見銀花開滿天地,渾然而下。
落雪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北方冷的比南方要早,興許這時候的武林盟還有綠意尚存,但君北已經銀裝素裹。
無風,有月,還有白的雪,顯得院中十分透亮。
天地,房屋,遠處的山巒,都是靜悄悄的,只能看到眼前的雪花在撲簌簌的下墜。
她伸出手去,接了幾片雪花,觸及掌心的時候又迅速融化。
在那一瞬間,她竟恍惚憶起第一次看到雪的時候,哥哥去拍她的門,將她從被窩裡拖出來,又從頭到腳套上厚厚的衣裳和披風,喋喋不休的說:「別睡了別睡了!下雪了!你快出來看看!好大好大的雪,江南還從未下過這樣的大雪呢!」
白禹在門外嚷嚷:「大小姐快出來,我們帶你堆雪山!」
她原以為有什麼驚喜在等著她呢,這樣火急火燎的叫她起床,結果就是為了看雪?
她袖著手站在門前看著外面山巒盡白,天地一色,看哥哥和白禹興奮的在雪地里跑來跑去,還一個勁的招呼她也過來一起玩,當時的她很是不屑的嘲了一聲。
「下個雪而已,有什麼好稀罕的,等化雪的時候滿地泥濘,還會弄髒鞋襪!」
「當然稀罕!江南很少下雪,就算要下,也沒這麼大的!妹妹快來!這都快沒上我的膝蓋了!」
「雪下的太大也不好,對百姓不好……」
當時她也說不清楚前因後果,只隱約記得有人跟她說過,雪下的太大,百姓要遭罪……
當時不能想的太深,想的太深,會頭疼。
頭疼?
她以前確實有頭疼的毛病,因而墨茴每次見她的時候總要問問她近來是否還會頭疼。
沈玉凝面對漫天落雪微微發怔,頭疼……
難道墨茴抹除她記憶的後遺症就是頭疼?
這可能是她所能找到的,她是劉嬌嬌的唯一證據了。
「娘親……」小包子在床上翻了個身,她連忙將窗戶閉緊爬回床上。
「娘親……」小手小腳攀附在她的身上,小傢伙汲取著她身上的暖意,咂咂嘴,又沉沉睡去。
血脈相連,真是一種神奇的存在,她在抱緊這孩子的同時便毫不懷疑,這就是她生的。
她竟生了這麼一個大兒子?
還是和,和孟棠?
可事實上,他和自己最親密的接觸不過就是親了幾次,可劉嬌嬌跟他想必已經把所有親密的事情都做遍了吧?要不然哪來這麼大一兒子?
如是一想,竟覺得醋意四涌,心裡還真有些不是滋味。
大半夜的不睡覺,她竟在氣她自己?
不過氣著氣著也就睡著了,等第二日起床的時候,外頭果然已經積雪三尺厚。
王府里正在忙於孟朝暮的安葬事宜,為了防止雪水凍硬土地,已經有人連夜在選好的位置挖好墓坑。
孟家本是京城人士,孟朝暮想過自己百年之後要重回孟氏陵寢,奈何眼下境況已經容不得他們運棺回京,只能暫時安葬在天邊郡,待到將來時局好轉再轉回京中。
孟棠帶著兒子給孟朝暮送葬的時候,長街大雪已被百姓自發掃凈。
白雪覆瓦,青山染粉,唯有那條漆黑乾淨的長街突兀的橫亘在天地之間。
這將是西北王孟朝暮,這個戎
馬一生英豪蓋世的男人,所能走的最後一段路程。
天邊郡的百姓站在長街兩側,有人垂淚不語,有人更咽痛哭,不知是在哭孟朝暮的今日還是在哭他們沒有孟朝暮庇佑的明日。
喪事辦的很倉促,往日與孟朝暮交好的官宦商賈怕得罪孟雋都不敢登門弔唁,靈堂每日十分冷清。
但這並不重要,出|殯這日,百姓們的沿街相送已經說明了一切。
等孟朝暮下葬后,西北王府的白幡已經撤了個乾淨,孟棠召集了銜月宗各堂堂主在前廳暖閣議事。
沈玉凝來的時候吟風已經很自覺的將門打開,示意她進去。
沈盟主十分謙虛的擺擺手:「我一個外人,不摻和你們銜月宗的事情,我在外面等他就行。」
吟風道:「夫人這話就見外了,您是我們銜月宗的夫人,相信您進去宗主肯定不會說什麼。」
「哈!」沈盟主還是推辭,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可還記得他當初怎麼十里紅妝娶的劉嬌嬌,又是怎麼跟人家纏纏綿綿十多年的,怎麼到我這什麼都沒做就直接夫人了,本盟主別的不行,給武林盟掙份聘禮的本事總是有的,況且,爹的假髮也該換個樣式了……」
「盟主說什麼?」
「沒什麼!我在門口等著就行!」
話音剛落,便聽大門口有人快跑過來傳話:「有京城快馬送的急書!呈給宗主的!」
吟風自然顧不上和沈玉凝拉扯,拿著信就送了進去。
沈盟主好奇的抓肝撓腮,奈何方才已經「矯情」過了,現在進去還真有點沒面子,索性去問傳話的銜月宗弟子:「誰送來的急書?孟雋?」
那弟子搖頭:「不像是軍中的人,看穿衣打扮,倒像個大戶人家的護院或者小廝!」
「那他人呢?」.
弟子指了指門口,沈玉凝快步走了出去。
信使正等在門房處,許是跑馬催急,手臉凍的通紅,直哆嗦。
有銜月宗弟子給了他一杯熱茶,他便捧在手上連聲道謝,呼出的白氣一團團的。
沈玉凝道:「你奉何人之命前來送信?」
「你,你是何人?」
「這我們銜月宗的夫人!」
弟子已經搶先一步答了,沒錯,在短短几日,吟風已經將她是夫人的消息傳達到位,務必保證每一位銜月宗弟子遇見她都能恭恭敬敬的叫上一聲夫人!
對吟風這種為銜月宗省聘禮的行為,沈玉凝是十分唾棄的!
信使聽到「夫人」二字的時候先是愣了愣,隨即又結結巴巴道:「你們宗主不是,孟,孟二公子嗎?」
「是他,」沈玉凝道:「誰讓你來送信的?」
「可孟二公子的夫人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她要怎麼解釋自己又「活過來」這種事,沈玉凝沒好氣道:「續弦,快說吧,誰讓你來的?你路上可有碰見什麼兵馬?」
「小人只能跟二公子說!」
沈玉凝急了,對旁邊的人道:「快把他領進去!」
那弟子不解:「為何要領進去?不是送信的嗎?信已經給宗主了。」
「……」
所以,銜月宗以後招人還是測測腦子比較妥帖。
沒等她把那信使提進去,就見孟棠帶著吟風從前廳出來了,孟棠身上披著大氅在走來的同時已解開了系脖,到面前的時候這大氅便披在了她沈玉凝的身上。
沈盟主抓著大氅欲言又止,所以,她房裡已經被男人的大氅堆的沒地方放了這種事要說嗎?
「二,二公子!」信使放下熱茶的同時已經噗通跪下。
孟棠道
:「起來說話。」
「是!」
「京中現在是何境況?劉府還好嗎?」
「二公子放心,劉府一切安好,京中百姓都在閉門不出,唯恐惹上麻煩!」
「你來的路上可有碰見什麼人?」
沈玉凝補充:「兵馬!」
「確實碰見了,是西北王世子的兵馬,小人繞了遠路才避開他們!小人原本是奔著銜月宗去的,但路上聽聞世子殺了西北王往京城來了,宗主正在王府主持大局,小人又連夜換了匹馬跑到這裡,唯恐誤事。」
「孟雋的兵馬現下到了何處?」
「離京城不到兩百里,不過看樣子好像要安營紮寨了。」
「京城知道嗎?」
信使又搖搖頭:「小人來的時候京城尚還什麼都不知曉,不過現下應該已經知道了吧?說不定已經開始打仗了!」
孟棠蹙眉搖頭:「沒那麼快……」
「二公子還有什麼要問的?小人知無不言。」
「沒了,你先下去吃飽飯,一會拿著我的手書回京城。」
「是!」
銜月宗弟子將人帶下去安置,沈盟主見孟棠擰眉不語,自己在旁邊也是干著急。
倒是吟風替她說道:「宗主,夫人似乎想問信的事。」
「要是不方便……」
男人直接將信遞給了她,她接過之後急急打開,好奇心讓她下意識的看向落款。
「劉昶?」
她那個在劉家的大哥!
不過確切算起來,劉昶應該是她的大表哥,劉昶的父親劉柱是她的舅舅。
等她將信看完,好半天才緩過來一口氣,她沒想到,從江南回到君北的時候途徑京城尚還一片寧靜,這才短短几日,京中已經翻天覆地。
「原來我們在王府的這段時間,京中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還有信中說的這個雲襄王,是我們之前在石玉坡抓晁方時遇到的雲襄王趙豋?」
男人疑惑看她,沈玉凝這才想起之前孟棠並未向自己透露雲襄王的事情,還是白禹查出來的。
「我是說,孟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