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你是傻子紀辛元
「沒有,我方才把盟主的信拿給老盟主過目,正打算去找你,浮屠寺的幾位大師走了嗎?」
「走了,我跟他們說了,除非他們能長出頭髮,否則這次行動他們參與其中只會壞事兒!」
「……」紀辛元苦笑道:「秦姑娘,您可以不必說的這麼直白……」
「本來就是嘛,你打算讓武林各派扮作尋常百姓潛入京城,但京城戒嚴,尋常人也就算了,和尚怎麼辦?要是沒頭髮肯定會被發現,到時候再連累我們。」
紀辛元點頭:「到時候讓浮屠寺弟子在京外潛伏就是,盟主信中說了,京城內外都要有我們的人,以防萬一。」
「紀辛元,你怎麼開口閉口都是她,明明這個主意是你想出來的,你還反過來以她馬首是瞻,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奪權!反正她跟著別人跑了,不要你們武林盟了!」
「不,」紀辛元失笑:「秦姑娘誤會了,盟主也是這個意思,她原本就打算讓猛虎寨拿著盟主令聯繫各派,只不過我身處武林盟調動人馬比她更方便一些。」
秦剛烈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也不知她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和你悔婚,你竟然還能容她!」
紀辛元笑了笑,倒是爽落而又憨直:「盟主也沒做錯什麼,她心裡沒我,我何必強求。況且,這段時間她在江湖上奔波調查沈大哥的死因,找魔宮背後之人本就艱辛,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我既知曉,於情於理,都不該坐視不管……」
「爛好人,真是個爛好人啊!」
「我只是憑心而為。」
「好,你憑心而為,那我也憑心而為!我要去京城,你不要攔我!」
紀辛元連忙搖頭道:「此去十分兇險,秦姑娘不是我武林盟的人,完全沒必要涉險,還是不要……」
「不,我就要去!」秦剛烈挑眉:「我不是為了你們武林盟去的,我是為了孟棠去的!」
「啊?」紀辛元蹙眉間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想說就說唄!」
「我……秦姑娘在我眼裡性情直爽,豪氣干雲,我們江湖兒女本就應該捨生取義,何必深陷情愛之中?」
秦剛烈樂顛顛道:「這麼說,我在紀少俠眼裡是個豪氣干雲的江湖俠女啊!」
「嗯!」紀辛元重重點頭:「秦姑娘恩怨分明,紀某很是敬佩!」
秦剛烈忍不住的沾沾自喜:「還從未有人這樣誇過我,我在墨閣的時候無論習武還是研究醫理總是墊底的那個,師兄只會罵我,欺負我!我在銜月宗的時候他們雖然表面上對我客氣,但背地裡指不定怎麼編排我呢,尤其是銜月宗的翟娘子,冷嘲熱諷的話聽的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紀辛元不由攥了攥手指,略有些緊張道:「秦姑娘能不能答應我……」
「什麼?」
「以後,莫要再對孟宗主一往情深了,我覺得秦姑娘這麼好的人,心意不該被辜負……」
後面那兩句話他說的小心翼翼,唯恐惹怒了這位姑奶奶,但他純良清澈的眼睛不會騙人,其中的誠懇更是發自內心。
秦剛烈只覺得一股暖流湧上心頭,誠如她所說的,她從小到大似乎一直不受待見,自然也沒人這樣發自內心的關心過她,喜歡過她。
「紀辛元你是傻子嗎!」她忍俊不禁:「我說我是為了孟棠去的,但我可不是為了去獻殷勤,我是真想去幫忙,我要讓他見識見識姑奶奶的真本事!我可比不會武功的沈玉凝強多了,當然,到時候他就算後悔也已經晚了!」
紀辛元見她如此洒脫也為她高興:「那好,只是京中真的危險,秦姑娘遇事千萬小心,最好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們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想保護我直說就是!我不對別人獻殷勤,但我接受別人對我獻殷勤。」
紀辛元撓撓頭,少年人的臉堂卻微微發紅。
而此時京城正在下今冬的第一場雪,這是一場好雪,紛紛揚揚,搓綿扯絮一般來勢洶洶。
在這場大雪的掩飾之下,整個京城寂靜的好像空無一人。
但在那些無法被窺探到的街角弄巷,在那些尋常人不會注意到的橋洞破席之下,衣不蔽體的流民即將成為明日清晨的屍骨。
象徵帝王威儀的朱雀長街寬闊平坦,恍如延展到了天際。ap.
此時,這這條長街之上,才剛落下一層齊整的薄雪便被一群凌亂的腳步踩的一塌糊塗。
當先之人裹著一件寬大的,不太合身的夾襖,推開旁邊要給他打過來的傘,腳步匆匆:「咱們快些吧,吩咐他們將這些棉被都派送出去,今夜這場大雪看來是不會停了。」
「這種小事儘管交給旁人來做就是,王爺何必親力親為!」
「別以為我不知道,本王若不親自前來,那些人是如何的偷女干耍滑!」
「哪能呢,人命關天,輕易不敢的!」
雲襄王趙豋步履匆匆,嘴裡不時噴出白色的霧氣,指揮底下人將棉被和一些簡單的吃食分給巷道里裹著破席的流民和乞丐。
眾人自然對他感激涕零,他臨走還不忘補充一句:「城南濟善堂雖擠不進去了,但我已吩咐他們多熬煮些粥飯,搭了草棚,你們可以到那邊去!」
「多謝大善人!多謝大善人啊!」
「叫什麼善人呢!」憑傘的官員斥道:「這是我們雲襄王!要謝就謝雲襄王!」
「多謝雲襄王!多謝雲襄王!」
「王觀!就你話多!」趙豋瞪了旁邊的人一眼:「能在吏部找到差事多虧了你這溜須拍馬的本事吧!」
那叫王觀的小官連忙擺手搖頭:「下官出身寒微,哪懂官場上的道道,不過是下官看王爺您一心為民不圖回報,忍不住打個不平!」
「要什麼回報,」趙豋蹙眉:「身為趙氏子,趙家的天下如今變成了這樣,我本就有愧。」
王觀指揮著旁人繼續分發東西,一邊將傘打在趙豋頭頂,拂了拂他肩頭的雪花,沉聲說道:「這樣的天下又不是王爺造成的,說句大逆不道的,王爺的處境又比這些人好多少呢?宮裡那位還在等馳援,京外那位已經準備進城了,咱們現在是砧板上的肉啊!」
「你要想去找孟雋,我也不會攔你。」趙豋說著又嘆了口氣,看向長街盡頭的城門,在城門之外,孟雋的數萬兵馬正在磨槍擦掌。
王觀卻搖頭道:「下官跟昨日投遞的大理寺少監可不一樣想,下官早就看出來了,除了王爺您,誰也救不了我大斉,誰也無法坐穩那至高之位!」
趙豋瞪了他一眼:「我從未想過要做那個位置,若有賢明,我甘願退讓。」
「是!」王觀連連點頭笑道:「眼下不是還沒有賢明者出現嗎……」
「也不是沒有……我只是不確定,他,到底還在不在……」
孟家父子在找先帝太子,那個與他有血緣關係的,能名正言順繼承這皇位的太子到底在哪,他,是生是死?
雪越下越大,趙豋已經傾盡自己所能,而京中那些以他為首的官員見他如此體恤百姓也都紛紛拿出家私來救助京中流民,拿多拿少,也都是各自的心意。
這場大雪下了一夜,等到第二日的時候,牆頭房檐上的積雪已經厚如松糕,門前走兩步便沒到了小腿。
趙豋裹著一床乾冷的被褥站在門前看小廝掃雪,一位侍衛統領疾步入內找他:「王爺,京外百姓的房屋都被積
雪壓塌了,眼下連帶外地流民都擠到了各個城門口,想要進京求助!」
趙豋心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雪下的大了,百姓就要遭殃。
但和京外的慘狀想比,達官顯貴的府邸此刻只怕還在圍爐煮茶,附庸風雅。
他們眼裡的好雪好詩卻換不來百姓們一雙沒有生過凍瘡的手腳,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也不過如此了。
他又將被褥裹緊:「濟善堂里還能收納多少人?」
「連夜蓋的草棚子倒了兩三座,眼下也收不了多少人了,劉家一早送來幾口新鍋,幾車好米,倒是能維持一段時間。」
「劉家?」趙豋不解的眨眨眼:「劉昶?」
「是!」
劉昶從他入京之後就一直沒有表態,但劉家過往一直是同德帝的心腹,常被人戲稱為走狗,他也從未動過要拉攏劉昶的心思,沒想到這種時候他竟然也能為百姓出力。
還送了幾車的好米,這可比那些個只會送些蘿蔔白菜的假善人強上百倍了。
心中不由寬慰,遙想當年他和孟棠在京中招搖過市的時候,沒少和這個劉昶起爭執。
孟棠要娶人家的妹妹,多少會遷就一些,但他可就不一樣了,大小場合就喜歡看劉昶下不來台的樣子,孟棠雖不和他一道,但也不攔著他,就在旁邊看戲,也是蔫壞的一位主兒。
「先開城門吧。」趙豋吩咐。
侍衛統領卻大驚失色:「不可啊王爺,城外有敵軍!您開城門不是讓孟雋的兵不攻自來了嗎!要屬下說,外面那些流民也時運不濟,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