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碎銀幾兩
吃喝到了半個小時左右，街面上的人逐漸開始減少了起來，許多吃夠了、鬧好了、喝醉了，甚至是陪好了客人的業務員或者小姐們，都開始頂著漫天的星光往自己的小窩而去。
自斟自飲的趙習柳發現旁邊的桌子走來了一個新的食客，是個頭髮有些長，但一身清爽的大男孩。
他背著一個吉他，身上還掛著兩個小音箱、耳朵上套著一個很大耳麥，跟老闆點了一碗招牌上最便宜的海鮮燙飯，大概是不好意思，有些窘迫的又點了兩串最便宜烤翅，這才開始把身上的傢伙事往下卸。
大概是注意到了趙習柳打量的眼神，小夥子身上卸載了一半的傢伙事停了下來，轉身些微哈腰的朝趙習柳問了句，
「大哥，要不要聽個歌，一個人吃多悶，我這也是準備打烊休息了，來首聽聽......」
趙習柳也不知是因為什麼，也許是那句一個人多悶，才會多打量了幾眼這個深夜還再賣唱的小傢伙。
見到小夥子竟然把生意做到自己頭上來，趙習柳不由得笑了起來，要擱在平時他肯定想都不想的揮手拒絕，可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麼，卻鬼使神差的開口道：
「坐我這邊來吃吧，我也一個人，想吃什麼，叫老闆點......」
「額......」賣唱的小夥子先是微微錯愕了一下，很短暫，隨即就一副感激萬分起來，「謝謝哥、謝謝哥，反正也收攤了，我給您隨便來個曲子，就當給您下酒了。」
像這種邀請同桌而食的情況，小夥子不是沒遇到過，不過大多也吃不安穩，他大多會拒絕，但最近因為錢的原因，已經好幾天沒好好吃頓飯了，所以最終沒有扛住這個誘惑。
小夥子也沒有多話，拉著張椅子坐在趙習柳旁邊，彈起了吉他，也許是沒有用話筒和音響，歌聲不大卻讓人更容易令人體會歌中的感情。
唱的是這個世界十分經典的民謠，和大多民謠一樣，講的是吉他、愛情、姑娘很貴。小夥子唱的很投入，趙習柳也聽得很認真，就那麼靜靜的坐著，什麼動作也沒有，手中端著的酒杯，就那麼拿著。
歌曲很好聽，嗓音很純凈，吉他彈得也很優秀，起碼比起趙習柳彈的好多了。
不一會歌就結束了，小夥子也不客氣，放好了吉他就拿起一瓶冰哈，直接用嘴咬掉了瓶蓋，雙手合抱的拿著，給趙習柳敬酒。
既然已經叫他坐下一起了，趙習柳也很自然的和小夥子的酒瓶碰了下，一口飲盡。
他突然覺得，有個人陪著，不用說太多、需要的時候碰個杯，感覺好像也挺好的，看了看桌上所剩不多的燒烤，叫了來老闆，
「老闆......」隨著趙習柳的叫聲，店裡的老闆快步走了過來，「再給我來兩份這個.......那個...還有烤串再來一百根。」
然後還不忘望向小夥子，「你喜歡吃什麼自己點。」
「不用了...不用了，已經很多了，再點也吃不下。」
「不點可不夠吃。」趙習柳笑笑打消了他的不好意思。
「那行......」小夥子看著趙習柳，覺得大概人家不差這點錢，既然該有的客氣也表示過了，那就放開來吃吧，好好慰問下自己的五臟廟。
點完菜老闆沒有即刻轉身去做菜，而是看了看天色和時間，帶著些不好意思的搓手說道：
「這位老闆，時間也不早了......你看還有沒有其他要點的菜，我一塊給您弄了，不然過會收攤想弄都沒法張羅了。」
趙習柳笑笑，知道老闆的意思，也沒張揚的拿錢砸人，而是從懷裡掏出皮夾，從裡面抽出大概二十來張百元鈔票，放在了老闆的菜本上，「噥......不用找了，既然要收攤了，那就快點弄菜去吧。」
老闆歡天喜地的跑去弄菜，因為趙習柳明顯給的多了，所以這回的烤串和海鮮那是個個新鮮十足，料足且口味好，弄得趙習柳都開始懷疑了，妹的，剛剛我這是被坑了還是......
不提也罷，邊吃邊聽小夥子聊天，知道這賣唱的小夥子叫楊浩，才20歲，南方海邊生人，不過家是農村的。
別看楊浩年紀不大，踏上社會的時間可不短了，足足快四個年頭了，因為喜歡音樂，高中畢業了大學都沒上，就隻身來到京城成為了無數北漂一族中的一員。
他剛到京城的時候就知道唱歌的路不好走，也做好了吃苦的準備，但現實的苦楚卻還是比他預料之中來的更兇猛。
他為了學音樂，經常跑去音樂學院冒充學生進去，扒窗戶聽人家講課，找學校的學生套近乎請吃飯請教問題。
回去自己住地下室，在工地打零工。後來在音樂學院遇到幾個志同道合的學生組過樂隊。
但是樂隊從來沒有機會出去表演過，哪怕連校內的活動都沒有參加過，而堅持兩年之後，樂隊其他人畢業了，大家都各自回家就這麼散了。
他那兩年來所有打零工賺來的錢除了吃喝住行，都貢獻給了樂隊，面對如此結果，最後也只得咬牙自吞苦果。
至於女朋友那就更不用提了，原本音樂學院有個女同學因為同寢的男友是樂隊成員，跟他眉來眼去過一陣子，不過後來聽說他是個一無所有的北漂，轉身就沒了影子。
至於現在，用楊浩自己的話說，他也不知道自己還在堅持什麼，大概是還沒遇到一個契機。
不是指什麼在演藝事業上翻身的契機，這種夢在他這北漂的幾年中，早已慢慢凋零了。
他所說的是還沒有遇到一個幫他下定決心放棄夢想的契機。
因為他還有弟弟妹妹，家裡收入也很不穩定，再這麼混下去不幫家裡掙錢，怕家裡以後就更困難了。
趙習柳並沒有多說，只是默默的聽著，到最後楊浩說到心酸的地方，雙眼都不知不覺有些泛紅了。
然後又聊起了現在的娛樂圈的八卦，吐槽了一通現在貴圈，亂七八糟的什麼鮮肉有的除了長得好看，唱歌連他都不如，走音、破嗓、甚至是假唱這種離譜的事都是層出不窮。
「對了，你自己寫過歌嘛？來一首聽聽」趙習柳突然冒了一句。
「我哪會什麼寫歌，趙哥不怕你笑話，偶爾好像是來了靈感寫那麼幾句也是狗屁不通的東西，我自己聽了都想笑。」楊浩趕緊搖手。
「呵呵，瞎聽嘛，你這時候臉皮怎麼薄起來了。」
「這......我是真沒寫過，真不騙您，咱們雖然今天第一次見面，但擋不住咱們有緣，沒必要，真的。」
趙習柳這麼問是想起在地球上聽過的一個歌曲片段，但不全，又補了一句，「那你會寫不？」
「懂是懂一點，不過我以前試過，沒什麼靈感，弄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
「來，吉他拿過來，我以前小時候寫過一個靈感，不過我不玩音樂，你聽聽如果覺得好就送你了，你能把它補全了，就拿去唱，說不定就火了呢。」趙習柳半開玩笑的說完把手伸向楊浩。
接過吉他，趙習柳拿在手上熟悉了好半天，然後才磕磕絆絆的奏響了音樂，低沉的嗓音跟著音樂慢慢的哼唱起來，
這人生何其短，願你我盡其歡，何為苦樂多呢，此生也迷茫
為了碎銀幾兩，無奈背井離鄉，山很高呢路也長
你現在是什麼模樣，可偏偏這碎銀幾兩，模糊了追尋的方向
如果不再流浪，是否我別來無恙，為了碎銀幾兩
為了三餐有湯，為了車呢為了房，你為的是哪位姑娘
可偏偏這碎銀幾兩，能解世間慌張，縱然四海為家
仍是你少年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