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朋友
人若是身死,連屍體都沒留下,對死去之人,活著之人,打擊都過於沉痛。
你在清晨的陽光下久久未回過神。
眼淚流到後面,好像已經沒有了。
想起幾年前家裡幾十口人的死去,再到這裡。
你忽然生出一種為什麼只有我活著的感覺。
支撐不住,你倒在地上。
天空很漂亮,你心生孤寂,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
直到視線內出現緣一的臉,他小心翼翼將你扶起來。
你眼神空洞洞的,像個木偶隨他的動作而動。
「前輩。」
一眼就看出發生什麼,緣一不知如何做。
銃鴉給他帶來信息,他便連忙往這邊趕了。
好像,遲了。
心揪成一團的青年捂住你還在流血的地方,你閉了閉乾澀的眼,站不住,往後倒。
他接住你,背起你。
「我們,回家。」
我已經沒有家了。
緣一,我沒有家了。
你說不出話。
他走出很遠,你忽然開口道「我是不是註定孤獨。」
你還有我。
若是以前,他大概會直接說。
可現在他只敢在心裡說,張嘴乾巴巴的安慰「你不是的。」
乾澀的眼裡再次濕潤,你視線也變得模糊。
星海的死亡,上弦的蹤跡,都是很重要的事。
你沒有歇著,拖著疲憊的身體去善後。
你終於體會到心死的感覺。
就是人活著,可好像靈魂死在了那天清晨。
你將星海的衣冠冢葬在那片你喜歡的地方,繼續追尋上弦的蹤跡。
隊里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你變了。
雖然依舊是溫和的笑意,但總不達眼底,骨子裡像行屍走肉,有時候叫你,你也聽不見。
這是種讓人很是揪心的變化。
緣一隻能默默的守著你。
他會擔心你出任務受傷,會擔心你想不開。
他越來越忙,擠出時間默默保護你,這一切你都不知道。
你自己覺得,其實還好。
你不會尋死。
你想在有生之年,就算殺不了鬼舞辻無慘,也一定要殺了那個上弦。
怎麼可能尋死呢。
你只是很悲涼。
這股悲涼好像是沉寂多年一下子爆發,讓你無所適從,讓你痛不欲生。
你回到總部,今日總部很安靜,沒什麼人,你準備去找主公,還沒走近,聽到主公的聲音。
「你想做什麼,嚴勝。」
你心裡一驚,連忙跑起來推開門。
嚴勝手裡的刀快戳中主公,主公不是劍士,哪可能是嚴勝的對手。
千鈞一髮之際,你將手裡刀扔出去打走嚴勝的刀,衝到主公面前,再看嚴勝似乎不太對勁。
他,怎麼了?
「嚴勝!」
「嚴勝!」
醒醒!
他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樣,你深知自己打不過他,但要保護主公,你還是提刀戰鬥,一面戰鬥一面試圖喚醒他。
被嚴勝挑在地面快起不來,他忽然扔下刀抱著頭。
「前,前輩。」
他在幹什麼!
他要傷害他們嗎!
嚴勝心裡出了一身冷汗,反應自己做什麼之後整個人都呆住了。
「我……」
「我不是故意的……」
「前輩,主公……」
怎麼會這樣?
雖然他偶爾會有一些奇怪的念頭,可他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主公和前輩……
你起來后扶起主公,主公也鬆了口氣,「嚴勝,你被控制了,是遇到什麼鬼了嗎?」
「我,我不知道……」
他不記得了。
可能被抹去記憶了。
鬼真是詭計多端。
主公沒有跟他計較,但嚴勝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更害怕還會再次被控制,退隊離開。
他的離開,讓大家眾說紛紜。
明面上是他要回家繼承家族,但大家私下裡,也有說的難聽的。
大概是,想要傷害主公被趕出去了。
一個一個解釋根本不可能,只能讓時間抹平。
他的離開,對緣一打擊也很大。
他表面不會表現出各種劇烈的情緒,哪怕難過,也不會過多表現。
入冬之後的第一場雪,緣一來你家看你。
你們之間發生了太多事,到現在這種時候,你總覺得,好像一切都不是很重要了,你現在只想真的殺掉那個上弦,對於緣一,你現在能做到很平靜。
他以前做過什麼,現在做什麼,未來還會做什麼,都不重要。
你坐在廳中看像外面,桌子上有一個小火爐,上面溫著一瓶酒。
嚴勝離開不久,緣一心情並不太好。
你讓他進來,他坐到你對面。
你拿起桌下的杯子,遞給他一個。
「來喝點嗎,緣一。」
你很少喝酒,他也是。
大概此時像兩個傷心人。
雙倍傷心,超級加倍。
他接過杯子,你拎起熱好的酒,給他倒了一杯。
碰杯后,你們喝下這杯酒。
「是,櫻花酒?」
你輕笑,「嗯,去年和星海一起釀的。」
「……」
緣一動動唇,說不清什麼感受。
好像更難受了。
星海走了幾個月,好像也將你的人帶走了。
緣一終於有種意識。
你大概,沒有那麼愛他了。
他望著你,你望著外面的雪景,雪還在下,偶爾有幾片落到廳里,伸手接住后,又融化。
你又倒了一杯,和緣一喝起來。
「前輩,少喝點。」
你笑笑,說沒事。
「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
你看向他。
忽然想起來,他曾失去深愛之人後,是不是比你還要痛苦。
你是剛開始喜歡星海,可他們相愛多年,大概是超越愛人的存在,已經是家人了吧。
所以失去后,會很痛苦很痛苦吧。
在看到和她相似之人後,內心有所觸動也是正常的。
但……
他的做法,卻依舊不對啊。
他應該,流言起來時,便去解釋,在察覺愛你時,便表明心意,那樣你就算心有芥蒂,大概也能勉強接受。
死去之人,終歸不在,活著的人,眼下之人,也是很重要的。
你釋然了。
終究是有緣無分罷了。
「緣一。」
「前輩。」
「我原諒你了,從前那些,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大概是沒想到你會這麼說,緣一看你的眼裡霎時帶了光。
「前輩。」
他輕輕喚了聲。
「以後,可以讓我照顧你嗎。」
你垂眸抿了口酒,淺淺的笑了。
他好像,誤會什麼了?
你說的原諒,只是將那些事放下了,往事隨風,不再在意,但他好像,誤會什麼了。
「我不用別人照顧,緣一,我說的原諒你,是不在意那些了,我將你當成朋友,沒有別的意思。」
你很累。
身體和心靈,都很累。
短短時間,蒼老了很多。
所以過去的事,你不想在意此時在你心裡,沒有什麼比找到上弦叄更為重要。
哪怕賭上性命,你也想親手殺了他。
緣一雙眸里染了層悲傷。
卻還是輕輕的笑,「我知道,前輩,我說的,也是朋友的照顧。」
其他的,他也無法再奢求什麼。
朋友的身份……
已經,很好了。
你和緣一喝完一壺酒,就有點暈乎乎的了。
「回去吧,今天夜裡出任務,小心路滑。」
他乖巧的起身,在你目光中離開。
走出幾步,他回頭看你。
你靠在牆邊睡著了。
他腳步停頓下來,走回去,將身上的羽織脫下來蓋在你身上,定定的看著你。
像是要在眼裡描繪關於你的一切。
眉眼,鼻子,嘴巴。
細嗅你的氣息。
他攥緊指尖,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你的臉,然後趕緊收回。
前輩。
不要離開我。
轉眼冬去春來,這日你還沒回到總部,就聽到鵲兒嘰嘰喳喳在叫。
斷斷續續的信息讓你怔住。
緣一,竟然遇到鬼舞辻無慘了。
和你想的一樣,鬼之始祖,也不是他的對手。
但他沒有注意,鬼舞辻無慘詭計多端,跑掉了,隊內之人知道后,加上嚴勝之事爆發,想將他趕出去,此時正在主公面前聲討他。
你蹙眉。
緣一這個孩子,大概不會多解釋什麼。
若是別人這麼說,他大概就會這麼做,但,無論是嚴勝的事,還是鬼舞辻無慘,並不能怪他。
你摸摸鵲兒,加快速度趕回了鬼殺隊。
老遠就聽到大家商討的聲音。
大概是害怕和憤怒的。
明知道緣一的實力,卻在聽說他不小心放跑鬼舞辻無慘和珠世后,選擇這種做法。
其實能理解,因為知道他很強,又因為他放走他們,會給人一種心慌,他萬一要是對付他們,他們真的有還手之力嗎?他和鬼是不是有什麼接觸?
等等。
緣一站在大家中間,可看起來像被孤立的孩子,他不言不語,默默聽著大家的話。
不小心放走鬼舞辻無慘,最難受的不應該是緣一自己嗎?
你深呼吸口氣,走過去,撥開人群。
緣一看到你后,終於多了些表情。
緊接著又很害怕,你會同大家一樣如此看他,這會比所有語言都要傷害他。
「嚴勝的事,我是知道的。」
你讓大家安靜下來,你現在在鬼殺隊資歷算很老,大家也都很給面子,漸漸安靜,你接著道「你們都說嚴勝是因為傷害主公被趕走的,為什麼主公解釋了你們也不聽?」
「主公心地善良,只是為了他著想才這麼說的吧。」
「你說的沒錯,主公心地善良。」你看向那人,「但嚴勝的確不是故意的,那一天我也在,他是被控制的,主公也原諒他了,他是自己接受不了退隊的。就算真的有問題,嚴勝的事和緣一有那麼大的關係嗎?」
「可是他放跑了鬼舞辻無慘!」
這是大罪。
你蹙眉,看向緣一。
緣一在諸多目光中鎖定你,你問「緣一,具體情況是什麼,跟我們說說。」
這個實誠孩子,該不會一直沒解釋,在這任由大家指責他吧。
緣一心裡有些開心。
你是相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