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謀殺計劃

司契握著匕首走向和他同病相憐的漂亮妹子，也許是他身上的血腥氣太過濃烈，女孩縮在椅子里抖成帕金森，小聲啜泣。

司契嘴角微微抽搐，忽然有一種自己才是加害人的感覺

「想什麼呢？」他嘟囔了一句，徑自繞到女孩背後，去割將她雙手反綁的麻繩。

匕首雖然被華麗的裝飾削減了部分樸實感，但依舊具備它作為刀具最基本的鋒利。麻繩很快被割斷，散落在地上。

雙手獲得自由，女孩用手捂住臉，繼續哭泣，哭喪一樣屬引凄異。

司契有一瞬間懷疑自己和這妹子其實是不同物種。

「你哭什麼？」他問道，蹲下身用匕首割開綁著女孩的腿的麻繩。

女孩抽抽嗒嗒地說出一句話：「你……你殺了他……嗚嗚嗚……」

悲傷的情緒無比情真意切。

司契：「……你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注1】

「我不是！」女孩分辯一句，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司契費了好大勁才忍住一刀扎進她聲帶的衝動。

「都說好了讓他割我幾刀，他就給我五百萬，我好拿去還貸款……他死了，貸款就還不上了嗚嗚嗚……我才二十四歲，我爸媽還要靠我養活，我不想被剝奪公民權嗚嗚嗚……」

女孩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條理還算清晰，司契能明白大概的意思。

先前被灌入腦海的記憶中，一段相對應的信息上涌。

統治這個國家的康採恩公司在三年前喊著「鼓勵勤勞，懲戒懶惰」的口號推出新政，剝奪貸款總額達到五百萬的人的公民權，並強制將他們送入底層公司進行無償勞動，直到死亡。

離譜的是這條新政還是公民投票通過的。很多人認為就是因為要養社會負擔，他們才需要交雜七雜八的稅，才會過得窮困潦倒。

新政實施到現在，完全可以這麼說：一個人的貸款超標了，他這輩子就完了。

在這種情況下，有人會在貸款超標前夕自殺，而有的人則會鋌而走險。

女孩顯然是後者。

任何時代都不缺少無聊的上層階級，當磕葯、濫交和極限運動無法填滿他們空虛的內心之時，他們便開始追求悖德的快感，在法律邊緣蹦迪。

常見的套路就是，富豪通過線人找到那些走投無路的平民，用對於他們來說少得可憐的錢財買那些窮人的命，然後肆無忌憚地滿足自己的私慾。

現在躺在地上、腦漿被攪成漿糊的那個男人，就是個追求刺激的富豪。他和女孩的交易內容是用五百萬，換她讓他「割幾刀」。

「你是蠢貨嗎？搞把槍鬧革命都比答應這種不平等條約實在啊。」

司契割斷了最後一根麻繩，直起腰，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著哭得抖成一團的女孩，

「你以為他會讓你活著離開？虐殺平民這種事一旦曝光，他的政治生涯就毀了，你覺得他會留下活口作為證據？」

司契說著，將麻繩甩到地上。

「是欸，好像是這樣。」女孩停止了哭喪，打了個哭嗝。

「你才知道啊……」

終於把哭泣的女孩哄好了，司契並沒有感到絲毫欣慰。

就好像高中數學老師把你叫到辦公室，用一個中午教會你二分之一加二分之一不等於四分之一，不會有成就感——只會懷疑人生：「到底是我是假的，還是世界是假的？」

女孩用紅腫的眼睛看著司契，問：「那你為什麼來這兒啊？」

司契：……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他淪落到這兒似乎也是同樣的原因——他的貸款來自從十萬利滾利到四百萬的助學貸。

打擾了，現在誰也別笑話誰了。

……

女孩叫作李曉燕，算是司契的校友，都是聯邦第一大學的畢業生。

這所大學每年產出兩千名待業人員，而在機器換人大浪潮下，康採恩公司還真用不上這麼多高薪員工，於是大部分人依舊擺脫不了無業游民的終極宿命。

李曉燕學化工，司契學IT，兩人都是高精尖人才，同時栽在這麼個地方不知算是缺乏生活閱歷，還是「高分低能」。

被司契反殺的富豪叫作陳慶恆，是康採恩公司下屬娛樂公司的副董事長，算是個很大的官，大到一個噴嚏能噴死一個小職員。

這人眼界很高，選擇的虐殺對象都是名校畢業的俊男美女，有效分擔了部分名校畢業生的就業壓力，可喜可賀。

以上是司契通過三分鐘的交談和搜索初步獲得的信息。

「你也不用考慮貸款了，接下來不是生，就是死。」司契在沙發上沒有沾血的角落坐下，將手中被血和腦漿糊得不成樣子的匕首扔到地上。

李曉燕：「哈？」

「陳慶恆死了，他手下的人肯定得殺死兇手為他報仇。」司契從托盤裡挑了塊潔白的手帕，順手擦掉后脖頸濺上的血跡，「我們得想辦法逃離這裡。」

被抓住的話，最好的結果是當場咬舌自盡——且不論這樣死不死得了；要是倒霉點沒死成的話，恐怕能有幸活著體驗到地獄的各種項目。

感官封閉、睡眠中斷、喪屍病毒、「消時」監禁……光是司契能想到的就不下十種。【注2】

不知是出於惡趣味還是什麼，司契詳細具體地將他知道的東西用平靜的語氣描述了出來。

李曉燕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她不自然地甩了甩頭，喊：「人不是你殺的嗎？我從頭到尾都被綁著啊！」

她甚至向後靠了靠，擺明了要和司契劃清界限。

「我很好奇你的大腦是什麼構造。」

司契粲然笑了，他用看觀賞性動物的目光看著李曉燕，說：「一旦被陳慶恆的人抓住，你也活不成。」

「這是一個黑色產業鏈，他們不會願意承擔倖存者將他們曝光的風險。他們一定會把你滅口，不留任何餘地。」

城西的屍體加工廠最早就是為了滿足政府、富豪和黑惡勢力的滅口需要建立的，那些人間蒸發的倒霉鬼的屍體，八成能在加工廠的漚肥池裡找到。

後來大概是發現屍體漚肥有利可圖，康採恩公司便開始宣揚「火葬污染環境」論，要求公民將屍體送去加工廠，回歸自然母親的懷抱——真他娘的溫馨。

李曉燕到底是名牌大學畢業生，不算蠢得無可救藥，此時一點就透。

她咽了口唾沫，聲音再度帶上哭腔：「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司契老神在在地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李曉燕疑惑地順著司契指的方向看去。那玻璃質感星光璀璨的天花板中央，除了一個蓮花般盛開的水晶燈外，還有一隻紅色的「眼睛」，正幽幽俯瞰下方的一切。

「監控？」

在意識到那個東西是什麼的那一刻，李曉燕癱軟在椅子上，她只感到一隻粗礪的大手將她的心臟整個攥住，她幾乎不能呼吸。

有監控，那是不是說明，司契殺死陳慶恆，她和司契商量對策，這些畫面都被人看到了？

警察絕對會把她當作幫凶抓起來的！

「想什麼呢？」

司契一邊樂不可支地品味李曉燕丟了魂的驚恐模樣，一邊用手帕仔仔細細地擦拭過每一根手指，虛偽做作地嘆了口氣。

「三層別墅，全速上樓用不了三分鐘，如果真的有人實時盯著監控看，早在我弄死陳慶恆之前，打手就該到了。」

「看來陳慶恆沒有讓別人觀看自己幹壞事的變態癖好，開著監控估計只是為了錄製視頻供自己回味。」

「也就是說，陳慶恆的電腦里，肯定有以往幾次虐殺的視頻記錄。」

李曉燕聽著司契頭頭是道的分析，不停點頭表示認同。

聽完后，她歪著頭思索了幾秒，問：「所以，這和我們逃離這裡有什麼關係啊？」

………………

【注1】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或斯德哥爾摩效應，又被稱為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或人質情結或人質綜合征，是指被害者對於犯罪者產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的一種情結。這個情感造成被害人對加害人產生好感、依賴性、甚至協助加害人。（引自百度百科）

【注2】關於「『消時』監禁」的記載援引自楊恆均《致命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