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豪華版遊戲空間
司契發現自己站在一座殘破的宮殿的中央，地面的裂紋一直延伸到面前的牆壁，如同巨樹的槎椏。
槎椏下擺放著一把雕刻著不知意義的紋路的高背椅，金色與暗青色在其上交織。
在目光停留的剎那，無數思潮灌入司契的腦海。夐遠的歌謠夾雜著紛雜的囈語和呢喃，好像有千萬人在耳邊訴說什麼。
司契在不知不覺間獲取了一個認知：這是神座，而這座宮殿則是神殿。
「這就是我的遊戲空間嗎？真有年代感。」司契低笑一聲，向眼前的神座走去。
他之前了解到，每個玩家在進入遊戲后，都會自動獲得一個用於在通關副本后休憩的空間。玩家可以在空間中進出副本，進入遊戲大廳和其他玩家交流、購買道具，或是通過投影屏觀看其他玩家的遊戲實況。
這個空間的具體布局是遊戲針對玩家量身定製的，不過目前為止，研究詭異遊戲的理論派還是沒能理解「量身」體現在哪兒。據說榜前玩家常胥的遊戲空間是一個什麼陳設都沒有的黑色立方體，卻有很多名不見經傳的玩家的遊戲空間是豪華酒店。
司契走到離神座兩米的位置，便再無法前進一步。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橫亘在他和神座之間，他試探著將身體前傾了幾度，便有一股氣流憑空生出，包裹著他後退。
眨眼間他便回到了最初所站的位置。
「不讓我坐么？」司契眯了眯眼。
他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遊戲空間內會有設施不對玩家開放。
司契的探究欲被激發出來，他再度走向神座，在離神座兩米處停下，左右轉了幾圈，將神座的外觀盡收眼底。
他注意到，神座和神殿一樣殘破不堪。扶手上遍布猙獰的凹槽，原本應該鑲嵌在其中的東西不知去向。
「該不會是集齊寶石修復神座才能坐上去這種設定吧？」司契開了個並不好笑的玩笑。
他又一次試著走向神座，和第一次一樣，他被輕輕推回原處。
這下，他放棄了坐上去的想法，轉身打量四周。
神殿有兩面被霧氣籠罩，可利用面積大概只有五百平方米。
神座下首是一條直通殿門的過道，殿門上浮現兩行文字：
【您可以由此回到現實】
【遊戲大廳將在您通關三個副本后開啟】
過道兩排放滿了座椅，司契倒不用擔心沒有坐的地方。
左側的座椅前有一面巨大的石屏風，浮現【您可以在此觀看影像】；右側的座椅前則有一面落地等身鏡，鏡框上布滿了復古紋路，浮現出的文字是：
【您可以由此進入副本】
司契徑直走向右側，就在剛才，他發現那邊有一把椅子上漂浮著零星的光點，在一片晦暗中瑩瑩發亮。
他心有所感，不受控制地走到那把椅子前，將手伸向飛舞的光點。
就在指尖與光點接觸到的剎那，似有電流通過，一幕幕場景在他眼前浮現。
康採恩公司……陳慶恆……李曉燕……沸騰的湯水……重擊……血液……
畫面戛然而止，電子音刺耳。
有一瞬間，司契的眼前出現了重影，血紅色的字體在眼前晃動：
【思潮滲透度低，無法在該世界形成錨點】
思潮？滲透度？錨點？
這些都是什麼？
單個詞拿出來司契都能勉強理解，但把它們放在一起，他卻發現他失去了認知的能力，好像有一個不可抗拒的意志阻止他對這些字眼進行解析。
司契對詭異遊戲的興趣驟然間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發現，這個遊戲比他想象的要有趣，似乎還有很多遊戲論壇沒有提到的機制有待他去探索。
椅子上懸浮的光點飛向等身鏡，匯聚成一道光路。司契跟著光路，走到等身鏡前。
光點沒入死水一般的鏡中，圈圈蕩漾開波紋。波紋中有字元若隱若現，但無論司契怎麼眯著眼細看，都看不清楚。
腦海底部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只要走進鏡子，他就能回到剛才那個副本世界。
是的，那個副本還沒完，逃出別墅並不意味著危機解除，康採恩公司的世界觀架構他也沒完全搞清楚，這種感覺就像看書看一半發現結局幾頁被撕了，讓人很難受卻又無可奈何。
而眼下，有一個再次進入沒完成的副本世界的機會，可以讓他把故事收尾，把世界觀弄明白，他自然不會猶豫。
司契勾了勾唇角，抬腳跨入等身鏡上生成的漩渦。
【您的下一個副本將在七天後開啟】
一行銀白色字跡彈了出來，鏡面恢復平靜。
司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遊戲論壇里確實有關於兩次副本之間有時間間隔要求的說法，但多數是新人惴惴不安地希望推遲進入副本的時間，他只掃了幾眼就沒有再關注了。
【為了提高新手玩家存活率，本遊戲強制規定，新手期兩個副本之間的間隔為七天】
司契：……我的存活率還真不用你擔心。
不過他也知道，和詭異遊戲是講不了道理的。
經歷十個副本才能脫離新人範疇，也就是說，司契至少要等七十天，才能自由進入副本。
七十天，相比過往五年的等待，不算太久。
司契點了點頭表示接受。
「那就七天後見。」他說著，轉身走向殿門，抬手做了個推門的姿勢。
殿門緩緩打開，司契任由自己沒入門外無邊的白霧中。
【正在安全退出詭異遊戲，祝您生活愉快】
觸手的虛影在眼前伸展，走馬燈似的詭異景象色彩逐漸加深，最終歸於濃郁的黑暗。
【正在處理錯誤數據……】
【失敗！滋滋滋……】
【正在處理錯誤……失敗！】
【……滋滋滋……】
……
老舊的房間中，司契睜開眼。
一片昏暗中有幾縷月光從窗帘間的縫隙漏到枕邊，投下幾片亮斑。
司契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打開。手機顯示的時間是零點整。
詭異遊戲不佔用現實時間，這點讓他尤為滿意。
於是，他心安理得地閉上眼，又睡了過去。
一直賴到中午十一點，司契才從床上爬起。
他惺忪著睡眼出了卧室，對著坐在沙發上的兩具人類骨架道了句「早安」，隨後走進盥洗室刷牙洗臉。
邊緣磨蝕的鏡子映出他的外貌：敞開領口的白襯衫，半長的頭髮，淡的眉，黑的眼，蒼白如鬼的臉。
看上去像是隨時會死的樣子。司契自嘲地想。
他微微歪頭，沖鏡子咧了個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