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已經黑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余秋不停地辨認木板上的盲文。

「你們在幹什麼？」

姐弟倆越來越順利時，余秋媽媽從外面走了進來。

「媽，我在幫姐姐學盲文！」

學什麼？

余秋媽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沉下了臉。

「你學盲文幹什麼？你的眼睛又不是治不好！」

余秋媽媽的聲音突然提高了極度。

是的，她生氣了，而且很生氣。

作為母親，她絕對不願意余秋眼睛徹底瞎了，即便賣四處求人、賣房子，她也必須給余秋把眼睛治好。

可余秋現在就開始學起了盲文，這不是自暴自棄嗎？

只要還沒有徹底絕望，這種事她絕對不會允許！

「不許學！」余秋媽媽說著抓住了木板，「趕緊給我扔了！」

但沒想到，她已經用了很大的力氣，卻沒能從余秋手裡拿走木板。

「你給我！」余秋媽媽又加重了語氣。

但余秋卻是死死抓著木板，用同樣大的聲音道：「不給！」

余秋媽媽愣住，余秋也愣住了。

從小到大，余秋從來沒有像這樣不聽話，更從來沒有用這麼大嗓門對媽媽說話。

可現在為了一塊木板，她竟然……反抗了！

而且還是如此強烈！

「余秋，你……」

「媽，對不起！」余秋很快就回過神，「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手術的成功率很低，醫生根本沒有把握。」余秋道，「我還知道我們家已經沒錢了。」

余秋媽媽頓時拔高了聲音，「誰跟你說的這些？」

「誰說的都不重要，」余秋道，「重要的是，我不想這樣！我不想做手術！」

「但不做手術，你就真的會瞎啊！」

「我不怕！」余秋道，「比起眼睛瞎了，我更怕我們無家可歸、寄人籬下，我更怕弟弟因此得不到好的教育，更怕爸爸常年在工地上吃苦受累，更怕你不顧身體不好勉強去工作賺錢，我更怕我……拖累了你們……

「所以媽，我不做手術好不好？

「學盲文很簡單的。

「學會了我就能看很多書，學更多的知識，我相信即便瞎了，我也能活得很好。

「只要……只要我們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

余秋媽媽早已淚如雨下。

她知道女兒懂事，可懂事得讓人心疼啊。

一把將余秋攬進懷裡：「余秋，是媽對不起你，媽媽沒用……」

「媽，你千萬別這麼想。」

你已經給了我生命，給了我世界上最深的愛，給了我世界上最堅定、最溫柔的支持、鼓勵與陪伴。

還有什麼，能比這些更加美好？

「哎呀！你們兩個別哭了！」

一旁的余冬見老媽和老姐哭得稀里嘩啦，十分的難為情，感覺腳指頭都能把地板扣個洞出來。

「連神仙都來幫我們了！只要姐把這首詩讀完，眼睛馬上就會好的！也不知道有啥好哭的，真的是！」

余秋擦掉眼淚，沒好氣地「看」了余冬一眼。

現在覺得吧，弟弟天真一些也沒什麼不好，小孩子就應該有小孩子的樣子。

「那我們去樓下的小花園吧，病房裡悶。」

……

來到樓下的小花園裡，余秋在弟弟的幫助下，努力地學習著。

一首詩歌，三十幾行，四百多個字。

以目前一個字一個字去搜索、對照的方法和速度，最少要好幾個小時才能讀完。

余秋有些許的泄氣。

「姐你休息下，我回去上個廁所就來。」

「去吧。」

沒有了余冬的幫助，余秋也稍作休息，伸手摸索身旁的水杯，結果手一碰把杯子打倒在了地上。

裝滿水的水杯滾出去老遠，余秋趕緊蹲在地上開始摸索，可怎麼都摸不到。

「你是在找水杯嗎？」

這時一個溫和的男聲在他身邊響起。

「給你，」李信把杯子送到余秋手上，「回去坐著吧。」

余秋感覺到，這個有著溫柔聲音的男生，也在長椅的另一頭坐了下來。

這讓她感覺有點難為情，因為自己是個瞎子，他會怎麼看待自己呢？

「謝謝你……」

「不用。」

這個聲音真的非常溫和，還有一種莫名似曾相識的感覺。

余秋有些發愣，許久，她才鼓起勇氣問。

「請問，我認識你嗎？」

余秋沒有聽到回答，她穿著件半舊的校服，一頭短髮，生澀的學生妹面對陌生人自然流露出拘謹，又因為被人看見自己的狼狽的模樣而緊張，雙手攥緊了手中的盲文板，輕顫地縮著脖子。

李信有些感慨看著她。

這姑娘真的很堅強啊。

因為學習好，從農村讀到縣中，高中拿著獎學金到京城，一路苦讀這麼不容易，臨到高考前要失明了，她還沒崩潰，能坐在這裡努力學盲文，李信自問可做不到的啊。

厄運有時候就專挑苦命人，而她的厄運，都是那個林傑帶來的。

「你不用太害怕。」李信放柔了聲音道，想給她一些信心。

余秋不懂這個人在說什麼，但這聲音很溫和，讓她不由放鬆了些。

李信站起身道：「你可以去相信一下奇迹。」

什麼意思？

余秋整個人僵硬了一下，奇迹？

「請問，您到底是誰？」她大聲問。

沒人回答。

「能留下您的名字嗎？」

余秋再問，但還是沒人回答。

「姐，我回來了！」沒過多久，余冬回來，「我們繼續吧！今天趕緊學完，你的眼睛就能好了，相信神仙吧！」

余秋這次沒有完全當他在胡言亂想，而是想了想道：「余冬，我問你個事。」

「什麼事？」

「算了，還是不問了，」余秋拿起盲文板，「我們繼續加油吧。」

又花了兩個多小時，余秋終於把小木板上的詩歌「看」完了。

下意識的，長長鬆了口氣，又稍許有些迷茫。

「學完就回去吧，」余秋媽媽道，「外面有點涼了，當心著涼。」

「嗯，」余秋抬頭，看向遠方，「都已經天黑了嗎？」

天黑？

余秋媽媽和余冬突然一愣，明明現在才下午四點多，還亮著呢……

難道……

余秋媽媽的心，突然像被插了一把尖刀，疼得她渾身微微顫抖。

余秋的眼睛，徹底瞎了！

「姐，你……」

沒等余冬說出來，余秋媽媽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是啊，天已經黑了，」余秋媽媽道，「趕緊回去吃飯，然後好好休息，今天你已經很累了。」

等把余秋安頓好，余秋媽媽這才偷在外面哭出了聲。

等心裡好受了一些后，她拿出了電話，打給了余秋的爸爸。

「你馬上回來，不管怎麼樣，都把房子賣了，我們儘快給余秋做手術。」

賣房也好，賣什麼都行，只要她還能動，就永遠不會放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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