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芙蓉)

102(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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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有些吵鬧,寒酥沒有聽清封岌的後半句話,她問:「什麼?」

封岌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解釋。

村長站起身,面露難色,擔心這些晚飯讓這位將軍不合胃口。他趕忙問:「可是不和口味?將軍想吃什麼?」

封岌道:「飯菜很合口。只是飲了酒有些犯困。」

封岌認真說話的時候,沉穩的聲線嚴肅的口吻總是能讓人感覺到信服。村長這才放下心來,臉上重新露了笑,忙說:「是不能老敬酒。村子里的酒烈著哩!」

封岌含笑頷首,再掃過正望著他的村民們。他側首吩咐長舟:「你不用跟著,一會兒吃完,下令士兵幫忙收拾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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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轉身往回走,寒酥默契地起身跟上去。

兩個人走離人群,封岌動作自然地牽了寒酥的手。

寒酥低聲道:「我可穿著男裝。小心被旁人瞧見,還以為將軍有斷袖之癖。」

封岌停下腳步,用力握住寒酥的腰身,俯下身來,他的吻幾乎快落下,卻又突然停下動作,繼續往前走。

寒酥不明所以,被他牽拽著踉蹌往前走。

封岌舌尖頂了下腮——她嘴巴上下粘的鬍子確實很扎人。

回到住處,封岌鬆開寒酥的手,道:「你在這裡等我。」

說完,封岌又走出了房間,往院子里去。

寒酥好奇地站在門口,望向他,看見封岌走到院中的井旁打水。村子里並非家家戶戶都有水井。而村長讓出來暫時給封岌住的院子倒是有這麼一口井。封岌拽著繩子,繩索被拽得吱吱呀呀。

夕陽掉到群山之後,發黃的暖光漸漸消散,東邊已經開始趕場般慢慢塗抹青白色。

殘留的夕陽照在封岌彎下的脊背。木桶被他提上來,重重放在井邊,濺起的水滴映著殘陽的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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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戶的住宅和寒酥以前住的庭院大不相同,待客的正廳、睡覺的裡屋和做飯的灶房都擠在一起。從正門進去,就是待客的正廳,擺一張方桌几把椅子。正廳的左右兩邊分別是裡屋和灶屋。洗漱之物都擺在灶屋。

封岌將水提進灶屋,回頭看了寒酥一眼。

寒酥心領神會,默默跟進去。寒酥一走進去,就打量著這裡。狹小的屋子裡被各種東西擠得很滿,灶台上的牆面早已被煙火薰黑,處處都是生活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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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看了眼封岌提回來的一桶水。她不是沒吃過苦,明白在這樣的地方想要舒舒服服沐浴幾乎不可能,只能用水擦擦手。

她與封岌也不是沒有一起互相幫忙洗過澡,可大概是因為幾個月不見,兩個人之間好像有著一層朦朦朧朧,這種朦朧感讓寒酥久違地生出了羞怯。她輕「嗯」一身轉身去拿換洗衣物。當然了,也是粗布男裝。

寒酥抱著衣服重新走回來,她站在門口望著封岌。

他袖子向上擼上去一些,露出結實的小臂,其上沾著些水珠。他正略彎腰,去擰帕子上的水。

在水聲滴滴答答的相襯下,他說:「用不用幫你把水燒熱?」如今已經是炎熱的夏日,封岌早就從幾個月前習慣用涼水沖澡,可姑娘家身弱又畏寒,未必能用涼水。

「不用。」寒酥左看看右看看,將懷裡抱著的衣服放在一張椅子里。她鎖了門,再去檢查窗戶。

封岌瞧著她謹慎的舉動,知道她這是出門在外養成的習慣。

寒酥檢查完畢門窗轉過身望向封岌時,見他早已褪盡了身上衣服,寒酥一下子愣住,連轉過臉都忘了。

封岌輕笑了一聲,道:「過來。動作快些。農戶家的蠟燭是珍貴物,我們不能用太多,要早點歇息。」

寒酥才不信他這鬼話,卻還是一邊朝他走過去,一邊解去了身上的衣物。髒兮兮的粗布衣衫盡去,露出一句白玉酥山的美人身。

封岌深沉的眸底有細碎的火焰在悄燃。他視線一寸一寸地上移,當看見寒酥那張臉時,封岌的唇周又隱隱約約地疼,他承認自己終究是個俗人。

寒酥走到封岌面前,封岌將手裡的一個半濕的帕子遞給寒酥,自己則是拿了另一條半濕的棉巾,輕輕壓在寒酥的臉上,問:「這樣?」

寒酥忍笑點頭,道:「稍微敷一會兒就好。」

兩具身體就這樣毫無阻隔地面對面相立,封岌手中的巾帕輕輕地去壓敷寒酥的臉。

過了一小會兒,寒酥小心翼翼地將臉上的疤痕、眉毛、鬍子揭下來,露出一張仙子般出塵的面容。

封岌一手捧起寒酥的臉,拇指指腹輕輕撫過寒酥右臉上的疤痕。三個月不見,她臉上的疤痕又淡去了不少。

封岌眸底細碎的火苗再次悄然升起。

寒酥有一點局促的不自在。她不由自住地攥緊了手中的巾帕,半濕的巾帕立刻有水珠滴落,水珠墜落的聲響讓寒酥回過神來。她朝封岌邁出一步,更靠近他,握著手中的濕帕子覆在他肩上給他擦身。

封岌也放開了寒酥的臉,握著帕子給她擦身。他握著濕帕子試探著輕貼寒酥細長的脖子,問:「水不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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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的視線落在手中的巾帕上,水珠從巾帕里跑出來,逃到寒酥的身上,調皮地躍過她的鎖骨,向下墜落,殘留下若隱若現的水痕。

寒酥用指腹沾了一點鎖骨上的水珠放進口中嘗了嘗,說:「井水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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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的視線里,她看見封岌上下翻動的喉結。寒酥抿了下唇,握著帕子繼續給他擦身。緊接著,她感覺到她身上的濕帕子也在慢慢下移幫她擦身。

兩個人面對面相立,仔細給對方擦身,一寸一寸一厘一厘,似乎借著擦身的機會,要將對方身體的樣子清晰映在心裡。

逼仄昏暗的灶屋裡,相對而立的兩個影子映在牆壁上。兩個人沉默著,誰也沒有說話打破這一刻過分旖美的寧靜,只有不識趣的水珠偶爾滴答滴答。

當芙蓉落入封岌掌中時,寒酥手裡的帕子掉到了地上。她偏過臉去,去看牆壁上兩個人靠得極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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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轉身去拿乾淨的寬大棉巾,將寒酥整個身子包起來,抱起她朝外走,他走到門口時停下腳步,寒酥默契地伸手拉開了門栓。

寒酥尋聲望過去,看見昨天晚上向封岌敬酒的那兩個年輕姑娘。她早就發現了這兩個姑娘的口音與村子里的人不同,再聯想起她們兩個昨日對封岌說的話,寒酥猜到她們不是本地人,正好被封岌救下,順路帶到這裡。

卧房裡地方不大,也沒什麼事情做。她偎在床榻上,聽著封岌時不時傳進來的聲音。

他與部下說話時的語氣很不同,言簡意賅,每一句都帶著命令的語氣,同時又不失安穩人心的信任踏實感。

封岌近日正在搜查附近藏身的北齊人,待都揪出來之後,大桃和幺杏她們姐妹兩個才敢離開這村子,回自己家去。

寒酥睜開眼睛,看見了封岌。

寒酥站起身,忽略掉剛剛對封岌的誇讚,若無其事地說:「將軍中午就回來了,長舟說您下午才會回來。」

寒酥吃過早飯,閑來無事,帶著翠微在村落里走一走。這兩個月,她始終在趕路,一直沒有好好看過沿路的風景。這小村落雖說沒有什麼錦繡景色,卻因為村落里勤勞善良又質樸的人,而成為一道風景。

封岌已經出去了,寒酥還望著門口的方向。好半晌,她才慢慢轉過身,拉過被子蓋在自己的身上。

老人們坐在門口一邊說話,一邊手裡不忘干點活兒,或是針線活,或是摘菜。

她們兩個湊過來,友善地笑著。大桃好奇詢問:「你們認識那位寒將軍嗎?」

不過寒酥很快想明白了。

兩個小姑娘笑起來,又突然站起身來,視線越過寒酥,望向寒酥身後。她們兩個的眼中又流露出感激崇拜的眼神。

寒酥聽著封岌的聲音,慢慢睡著了。

「大桃和幺杏,過來說話!」一個婦人招手。

寒酥心中有所感,順著她們兩個的視線回頭,便看見歸來的封岌。他瞥了寒酥一眼,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片刻后,寒酥也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幺杏雖然沒說話,她攥著姐姐的袖子,眼巴巴望著封岌。

小孩子們無憂無慮亂跑,嬉笑聲不斷,偶爾伴著幾道雞鳴狗吠。

封岌一本正經地說:「雷厲風行效率高。」

兩個小姑娘恍然大悟,她們立刻用敬仰的目光望向寒酥和翠微,真誠道:「你們要小心哦,打敗北齊人重要,保護自己也很重要哦!家裡人還等著你們回家呢!」

也就是說,她還可以與封岌同行一段時日,等到了河彰城,她再帶著翠微和雲帆繼續往鄲鄉去。

寒酥頗有信心地勸她們兩個:「寒將軍做事雷厲風行效率高無所不能,他要搜查附近的北齊人定然很快就能賊子掃蕩盡除,你們很快就能平安回家。」

下午,封岌將部下召到方廳議事時,寒酥就在卧房裡,她可以清晰聽見封岌和他部下的所有交談。

「後天。」封岌道。

雲帆笑著說:「翠微給您在鍋里熱著早飯,我去叫她!」

長舟和雲帆立在庭院里,聽見推門聲轉頭望過來。長舟稟話:「將軍要出去一趟,下午回來。」

河彰城和鄲鄉是同一條路。

又閑聊了幾句,寒酥得知她們兩個的父親和兄長都去參軍了,家中只有一個身體不太好的母親。這次她們兩個冒險出門走了很遠的路,就是為了給母親買葯。可惜路上遇到北齊人,差點遇害,幸好遇到封岌帶著的兵馬經過,順手將她們救下。

再過不多時,長舟的聲音出現在院子里,他稟:「將軍,湖新莊來了軍情急報!」

夢裡,她到了一個鳥語花香的地方。屋前有溪屋後有山,庭院里有鞦韆輕輕地晃。她與封岌皆是平民打扮,悠閑地坐在庭院中品茶。

又過了一會兒,這些乘涼閑聊的婦人們也都各自回家準備午飯。愜意的樹蔭下只有寒酥、翠微,還有那兩個年輕姑娘。

寒酥微嗔地瞪了他一眼,又飛快地收回目光去,假裝聽不懂,尋常語氣問:「將軍後日也要啟程了嗎?」

幺杏接話:「我們看見你跟著他走了呢!」

她伸出手來,手心貼在自己微燙的臉頰。

寒酥聽著她們與村裡人的交談,證實了她的猜測沒有錯。

近中午,日頭有些曬。寒酥和翠微走在樹下乘涼,不多時又來了幾個村中婦人乘涼閑談。她們友好地對寒酥與翠微打招呼,好像並沒有被寒酥和翠微臉上的疤痕嚇到。寒酥與翠微同樣回以友善的笑容。

他不知在床邊坐了多久,正專註地望著她。

「差不多。」封岌一邊往前走,一邊道,「去河彰城。」

情濃時,封岌卻突然終止了這個吻。他略抬頭,望向窗口的方向。寒酥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是封岌眼底的一抹令人微醺的紅。

寒酥不由有些感慨,封岌不僅用兵如神,是擅戰的將帥,而且走到哪裡都會儘力救助遇到的人。

她起身走出卧房,見封岌並不在廳中,她又推開正廳的房門,往外望去。上午的暖陽高懸,照下刺眼又熱烈的光。

最後寒酥還是先睡著了,並沒有等到封岌回來,她也不清楚封岌是何時回來的,只是在睡夢中朦朦朧朧知道他回來了。兩個月的奔波,今晚倒是讓她睡了個踏實。她朝封岌挪去,鑽進他懷裡,臉頰貼在他的胸膛。

第二天,寒酥很晚才睡醒。她睡醒時,封岌已經不在她身邊。她坐起來,發現身上已經穿了衣裳。

午時被樹蔭擦過的風吹過來,帶來一陣愜意。寒酥聽著這些人的家常,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另一種心神寧靜。

封岌幾乎是一瞬間從寒酥身上起來。

寒酥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居然會覺得封岌毫不猶豫從她身上起來去處理軍情的樣子,有著攝人心魄的魅力,讓她一瞬間心肝顫動。

「兩位哥哥也不算強壯,千萬不要逞強哦。」另一個說。

「將軍,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大桃小心翼翼地詢問。

寒酥點頭,故意用粗嗓音說:「我們兄弟兩個原先是他的兵。」

寒酥跟在封岌身後也往回走。她沒太懂封岌為什麼要告訴她接下來要去哪裡,按理說他不應該告訴她也沒這個必要。

寒酥垂眸,不由想起兩個人的初遇。原先覺得難堪恥辱的過往,她如今再回憶竟也能彎唇笑起來——笑自己那時候走投無路慌了神,主動獻身的傻行徑。

「你先休息。」他拿過架子上的衣袍,一邊裹身一邊大步往外走。屋內無風,他衣袍卻揚起,帶出凜然的弧度。

兩個小姑娘立刻笑起來,她們齊聲對封岌道謝,開開心心地朝孫叔家跑去——她們最近借住在村裡一戶孫姓家中。

「寒酥,」他開口,「等戰事結束,我們尋一鳥語花香之地,從此隱姓埋名不問外事,可好?」

封岌抱著寒酥穿過方廳,走進對面的卧房。將寒酥放在床上。木板床上鋪著封岌的被褥,墨色的被褥間突兀地落入一具雪色嬌軀。封岌俯身壓過來,掰正寒酥微偏的頭,去吻她的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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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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