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廝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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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坐在書案后,一幅軍事地圖懸挂在他身後,在他面前的書案上也攤著幾張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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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怎麼也不會想到在這裡能遇到封岌。他現在不是應該在暨岱城嗎?寒酥又很快反應過來,軍事上真真假假,她聽來的他的行蹤未必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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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打量著寒酥的臉,她臉上粘著假的燒傷疤痕,還貼著粗眉與鬍鬚,確實不大好看。
寒酥有些尷尬地問:「這樣也能被將軍認出來?」
「呵。」封岌頗為無奈地低笑了一聲。
雲帆高興地幾乎快歡呼出來:「真沒想到在這裡遇到將軍!」
封岌瞥了他一眼,雲帆臉上的笑容一僵,立刻用簡明扼要地語句將剛剛遇到北齊人的事情稟給封岌,然後道:「我這就去找長舟收拾住處!」
他轉身往外走,朝翠微使眼色。翠微看了寒酥一眼,見寒酥沒拒絕,她才跟著雲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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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目光深沉地審視著寒酥,他剛要發問,寒酥突然朝他奔過來,一下子撲到他懷裡。
封岌愣了一下,才抬起手搭在她纖細挺拔的脊背,熟悉的觸感隔著粗布衣料傳到他掌心,封岌搭在寒酥后脊的手掌慢慢用力壓了一下,再向下挪去,挪到她的腰側,將人抱在腿上。
寒酥輕挪了一下調整坐姿,她手臂搭在封岌的肩膀勾著他的脖子,望著他柔笑:「分別三個月,將軍想我沒有?」
封岌冷沉肅然的面容一下子緩和,他湊過去,下意識想要去吻她,卻在見她嘴巴上下粘貼的鬍鬚時皺了眉。他伸手去撕,寒酥立刻一邊推他一邊急聲:「疼疼疼!」
她這鬍子極為逼真,粘得也牢靠,得潤了溫水才能揭下,這樣撕哪能不疼?
封岌皺著眉停下動作,他將手搭在寒酥的后腰,沉聲問她:「出門在外,你的謹慎呢?一對破耳墜值得你冒險回去拿?」
寒酥抿著唇不吭聲,目光又有些許躲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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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普通的首飾而已,」寒酥說,「以後會更謹慎些的。」
封岌審視著她的表情,伸手去她腰間摸尋。
「真的只是普通的首飾而已……」寒酥推手抵卻,可她那點力氣對於封岌而言實在是毫無用處。
封岌攤開手,一副紅瑪瑙的耳墜安靜地躺在他掌中。兩個人的視線都落在這對耳墜上,氣氛漸漸凝固。
寒酥輕掖了掖鬢髮,悶聲道:「將軍喜歡,還給將軍就是了。」
封岌指腹緩慢地捻著耳墜,道:「還以為你早就扔了。」
——畢竟當日屏風前,他完全沒有送禮物的意思,將她抵在屏風上嚇她逼她強硬地將耳墜戴在她耳上。
封岌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日對你太凶了。」只是彼時突然知曉她要與他的義子議親,封岌當時確實氣憤。
封岌抬眼望向寒酥,見她正打量著他,他笑笑,問:「你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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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岌忽然一陣恍惚。望著寒酥滿眼都是重逢喜悅的模樣,他突然就不確定寒酥是不是還有要離開他的打算,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她此刻眉眼含笑又欣喜又心疼的模樣,當真只是迷惑他的演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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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蹙起眉心,聲音也低落下去:「看來將軍確實忙於戰事,完全沒有記掛我。」
封岌握著寒酥腰身的手收緊,俯身來吻她。寒酥立刻將手遞在他的肩上推拒著他:「鬍子,扎扎扎……」
他的唇已經貼了上來。
熟悉又久違的柔軟觸覺讓兩個人身體同時一僵,他們兩個人近距離四目相對,在這一刻都在對方的眼中看見自己。
寒酥的手還抵在封岌的胸前。
封岌貼著她的唇,低聲:「別躲。」
吐出的兩個字,讓他的唇貼著寒酥的唇廝磨,一道熱浪「嘶」的一下在兩個人貼在一起的唇上燎原。
寒酥舌尖下意識地向後縮了一下,口津也在一瞬間生了甘。她抵在封岌胸前的手慢慢滑落,沿著他堅硬寬碩的胸膛逐漸下滑,最終落在他腰間,輕輕攥著他的衣襟。
親吻在一瞬間變得急迫,急迫地向對方索取。唇齒相貼相碰,舌也攪舔抵纏。
這是卷夾著相思的深吻。
鬍鬚扎著兩個人,讓兩個人都感覺到了痛。可痛在這一時刻也是美妙的滋味。
寒酥的后腰撞在桌邊,她蹙眉唔聲。封岌立刻睜開眼睛望向她,他伸手將桌上的幾張地圖推到一側,握住寒酥的細腰,將坐在他腿上的她抱在桌子上,他俯身靠近,又將她整個人壓在桌上。
寒酥心裡突然生出一絲慌亂,她略顯不安地轉過頭望向門口的方向。
「不會有人進來。」封岌貼在她的耳畔,舌尖輕抵了一下她的耳洞。他似乎總能及時得知道寒酥的需要。
寒酥攥著封岌腰身衣料的手鬆開,朝他后腰挪滑,徹底擁抱著他。她的手盼著封岌的後背,纖指輕輕插於封岌的發中。
還能遇到他,她珍惜這天賜的緣分。
天色逐漸昏暗下去,小小村落里家家戶戶的炊煙也都要燒盡。
寒酥偎在封岌的懷裡,眼睛輕垂微眯,臉頰上泛著繼續緋紅。衣襟略鬆散,尚未來得及攏好,兩個人暫時也顧不上。封岌一隻手搭在寒酥的后腰抱著她,一手反反覆復自上而下緩慢順理著她披散的長發。
他垂眸看她,深邃深沉的眸中有浸吻后的滿足,以及更多的不滿足。
「為什麼一定要親自去找你父親?甚至不多帶些人。」封岌問。他語氣里有擔憂,還有后怕。就雲帆那個不靠譜的德行,能擔任護衛她的職責?而她居然真的離開了京城到了千里迢迢之外的此地。
「我只是迫切地想找到父親,不願在京中枯等。」寒酥在封岌的懷裡抬起臉上,眸色漾著柔情,「人帶得多了反倒顯眼。將軍不用擔心我,這兩個月一直順順利利。距離鄲鄉也不遠了,接下來的路也會順順順利。」
見封岌臉色發沉,寒酥伸出手來攥著他的衣襟輕輕地扯了扯。
封岌皺眉看她,認真道:「寒酥,你可真是不安分,讓我拿你沒辦法。」
寒酥對他溫和淺柔地笑著,卻並不接這話。有些軟話可以說,有些卻不行。她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她永遠都做不到安於后宅等著人庇護的嬌女郎。
不過封岌也並沒打算寒酥會說什麼好聽的話,他冷哼了一聲,道:「罷了,反正我也就喜歡你這樣。」
寒酥愣住,驚訝抬眸望向他,顯然沒有想到封岌會說這樣的話——怎麼想是一回事,能不能說出來是另外一回事。
她眸光輕轉,勾出幾許往日里少見的柔情笑意,她問:「將軍是說喜歡我呀?」
封岌聽她這話覺得好笑,他低笑一聲,問道:「非要我說出來你才高興?」
封岌頭一次覺得自己是個沒文化的粗人。
「匕首帶著,枯心粉帶著。另外兩種毒.葯還有假死葯我留給笙笙了。」
「在下姓寒。」
封岌想了一下,頷首,認真道:「喜歡你,分別三個月也很想你。」
微頓,他問:「這樣說,你就高興了?」
封岌一直盯著她,他問:「味道如何?」
寒酥這話……他接不上。
封岌再一次恍惚,他在心裡問自己——她真的不再想要離開了嗎?
長舟在外面叩門,稟告村民將晚膳做好了,詢問要不要送進來,還是出去與村民一起吃。
村長站起身來,開口:「還不知道這位將軍姓名呢!」
寒酥勾著封岌的脖子,問:「村子里的人知道將軍的身份嗎?」
封岌和寒酥一起走過來,坐著的人全都站起身來,笑臉相迎。待封岌入了座,他所帶的士兵也都入座,村裡人才坐下。
他看著寒酥的唇畔漾出笑容來,雖然是一張故意裝男扮丑的臉,封岌彷彿也能從她的易容下看見她柔美的笑靨。
「不知道。出去吃吧。」封岌道。
寒酥抱著封岌的手放在心口,蹙眉道:「將軍知道笙笙對我多重要,這次要走這麼久,我不放心她,就把東西留了一半給她防身。將軍不會介意對不對?」
「嗯。」寒酥點頭,「誰不喜歡聽情話呢?」
寒酥坐在封岌身邊,深切感受著這些人的熱情。她偏過臉來望向封岌,唇畔帶笑。
封岌將寒酥微亂的衣襟攏好,才將她從腿上放下去。
寒酥仰著臉望著封岌,唇角慢慢漾出溫柔的淺笑。雖然他聲名顯赫位高權重,可封岌和京中那些貴人們並不一樣,他會接過小孩子遞來的糖,會聽百姓向他絮絮叨叨,也會和貧苦的百姓坐在一起吃在一起。
一個嗆得彎著腰直咳嗽,另一個臉上立刻紅了一大片。引得村子里的人一陣哈哈大笑。
封岌沒說話,只是拿起那隻酒杯輕舉,對著她們兩個,將酒一飲而盡。
寒酥望著她們的背影,有些恍惚。她好像在她們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當初封岌將她救下時,她也曾感激崇敬。
這就是她的將軍。
她說的是實話,她確實把兩種毒.葯和假死葯都留給了笙笙。寒酥也知道封岌在試探她,他不是想問她那些毒.葯,只是想問那瓶假死葯而已。
「應該的。」封岌起身,舉酒一飲而盡。
片刻的沉默后,封岌狀若隨意地問:「給你的匕首和葯,可都帶在身邊防身?」
寒酥湊過來,湊近封岌的臉頰,不是親吻他,而是故意用假鬍鬚在封岌的臉上蹭一下扎一下。
兩個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敬了酒立刻手拉著手小跑著回去。
村裡的人老老小小都聚在一起,坐在桌旁。桌子上擺著從各家湊齊的大宴,縱有的人已經餓了,可誰也沒動筷。有那饞蟲爬上來的小孩子偷偷伸手去抓桌上的手,被他父親拍了手背。小孩子「哇」的一聲哭出來,惹得周圍的人善意地笑起來。
——他喝了不少酒,卻沒吃多少。
她怎麼可能用他給的假死葯死遁?那豈不是中了他的圈套?那也太愚蠢了。
「想起很多文人的詩篇,心中頗有所感,也有想要寫幾句的衝動。」寒酥握著筷子又夾了一塊豬頭肉來吃。
「寒將軍!」村長笑著道,「你們在戰場上不怕苦不怕犧牲,功勞大於天!我沒什麼文化不太會說話,代表村裡的老老小小敬您和您的士兵!」
雲帆看一眼封岌的臉色,彎腰幫忙倒了一杯酒。
寒酥急忙問:「將軍不吃了嗎?」
寒酥沒說話,握著筷子夾起一塊豬頭肉。她看著這塊豬頭肉悄悄擰了一下眉,又不想被村裡的人瞧出什麼來,飛快地將它放進口中。她小心翼翼地咀嚼,試毒一樣地品嘗。
「多謝將軍救命之恩,若不是將軍,我們姐妹早就命喪北齊人手中。我們敬將軍一杯!」兩個姑娘家捧著酒,她們亮著眼睛望著封岌,雖然不知道面前的將軍正是大名鼎鼎的赫延王,可是他救了她們姐妹的性命,在這一刻,面前這位將軍就是天大的大英雄。
封岌立刻抬頭盯著她的眼睛。
村子里的男人們也都舉著酒杯站起身。
不多時又有人陸續過來給封岌敬酒。
這一場博弈,因對手是他,寒酥謹而慎之,是從未有過的竭盡所能。她不僅要贏,還要盡量不傷他分毫。她不能讓他在戰場上分心。
寒酥偏過臉來看他一眼。
耳畔是村子里熱熱鬧鬧的笑談聲,喜慶的氣氛神奇地讓這塊豬頭肉變得美味。寒酥端起碗,吃了一口米粥。
膳宴過半,兩個年輕的姑娘手拉著手穿過一張張桌子,朝封岌走過來。
封岌看著寒酥沉默了很長時間,轉過臉去。
兩個年輕的姑娘笑起來,縱使她們不會喝酒,也一仰頭將杯中的苦酒一口喝進肚子里。
村民盛情邀約,不好拒絕。何況封岌先前已經答應過。長舟如此詢問不過是因為寒酥的突然到來,不知封岌會不會改主意。
坐在一旁的老人笑著哄他:「東兒,忍一忍哦。替咱們衝鋒上陣的士兵們還沒過來哩!」
一杯酒飲盡,村長又熱情地客套了幾句,大家便開始熱熱鬧鬧地吃飯。
村子里往日開會商議的地方,如今擺了一張張桌子。這些桌子都是村裡人從各自家中搬過來的。一眼看過去,大小形狀皆不同。凳子椅子也是五花八門,還有那家中凳子不夠或家裡稍遠,乾脆搬了石頭坐。
封岌發現了寒酥的目光,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提聲道:「你們繼續。」
寒酥看著眼前的殺豬菜,有些稀奇。雖然她也曾落魄也曾逃難,可距離底層百姓的生活一直很遠。
她抬起臉來,封岌看見她澄明柔麗的眸子里一片真摯。
封岌瞥了她一眼,道:「吃不慣吃了米粥就是。」
「回去吃別的。」封岌微頓,「芙蓉。」
封岌剛要皺眉,寒酥又捧過他的手攥在掌中,道:「我也很想將軍。」
「當然。」封岌道。
他是她的心上人,也是她的對手。
村子里將最好的院子騰出來給封岌住,縱使他們不知道封岌的身份,但只要是軍隊借住,村落里的百姓都會竭盡全力地招待。
這就是赫延王,縱使隱姓埋名,他走到哪裡,恩惠就布在哪裡。
寒酥微笑著垂下眼睛,靠在封岌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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