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攔車)

093(攔車)

然而寒酥此刻無暇顧及其他,只一心想要去找祁朔問個清楚。在去祁家的馬車上,她稍微冷靜了些,不似剛得知此事時的無助驚慌。

到了祁家,寒酥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些去聽的勇氣。她與翠微立在祁家門前,翠微剛欲上前叩門,祁家的院門突然從裡面被拉開。

祁朔皺著眉,眉宇間顯出幾分焦灼之色。他急著出門,這一開門瞧見寒酥立在門外,腳步生生頓住。

目光躲閃之後,他問:「祁文林告訴你了?你沒有被官府抓走?」

寒酥的心一下子跌墜,難道祁文林說的是真的?她仍是不願意相信,盯著祁朔的眼睛,問:「你見過我父親?和祁文林一起見過他?和北齊人在一起?」

祁朔眉頭皺得更緊些,不知道如何開口。他太清楚於寒酥而言,她父親是那麼重要。那不僅僅是對父親的敬重,她對她父親還有著對學者大儒的敬仰崇拜。

祁山芙從院子里走出來,朝院門口的方向張望著,提聲:「站在門口做什麼?進來說話呀。」

祁朔吐出一口氣,道:「進來再說吧。」

寒酥垂在身側的手攥了攥,才跟上去,跟著祁朔進了方廳。

祁夫人被侍女攙扶著走進來,問:「阿朔?到底怎麼回事?誰要抓小酥和笙笙?你寒叔父怎麼可能會叛國?」

祁朔道:「我確實在鄲鄉見到過寒叔父。在一家酒樓,他用北齊話語北齊人暢談,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當時我帶著一隊士兵混入百姓里打探消息,不能讓北齊人發現,所以不能上前與叔父說話。等後來我再派人去打探時,再不見叔父的身影。大軍要趕去下一座城池,我不能在鄲鄉久待。」

寒酥望著他,追問:「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為什麼?當然是怕她胡思亂想接受不了。這裡距離鄲鄉千里迢迢,告訴了她,也不過給她添煩惱。

「我只是想等確認之後再告訴你,這段時日一直有派人去鄲鄉調查。」祁朔道。

家僕從外面進來,稟告祁文林到了。

祁文林見寒酥也在,他有些尷尬,主動賠罪:「你別怪我。當日我們帶的一隊兵都親眼見了。我只是人證中的一個。他們都招了,我要是還矢口否認那就是包庇……」

祁文林話音低下去,最後嘆了口氣,悶聲說:「對不住!」

祁山芙清脆的聲音突然打破了沉默,她說:「我不信叔父是那樣的人!」

寒酥偏過臉去,用指腹擦壓了一下眼角,去逼眼眶裡的濕潤。她又扯起唇角來,說:「我也不信父親是那樣的人。絕不信。」

祁朔看著寒酥傷心的樣子,往前邁出一步,道:「我會繼續去找叔父的下落。你別擔心。」

祁夫人疑惑地問:「不是說官兵去赫延王府捉人了嗎?」

祁文林看了寒酥一眼,道:「赫延王府那樣的地方,赫延王一句話,官兵也不能抓人。不過……你和笙笙還是要當心些。」

祁朔卻突然想到了什麼,目光噙著幾許怪異情愫望向寒酥。

「寒姐姐坐下說話。」祁山芙走過來去拉寒酥的手,她這才發現寒酥的手涼得像塊冰。她一對細眉擰了起來,雙手捧著寒酥的手給她暖手。

寒酥的視線一一掃過屋內的祁山芙、祁朔、祁夫人和祁文林,她後知後覺如今她擔著罪臣之女的身份,只是沾了赫延王府的光被保下來,才沒有被官兵抓走。

縱信任父親,寒酥也習慣性不願意因自己連累旁人。她向後退了一步,鬆開祁山芙的手,微笑著說:「好,我知道了。今日不叨擾了,我還有事就不坐了。」

祁夫人撐著拐杖站起身,問:「有什麼急事要急著走?怎麼也要留下用了飯才走。」

寒酥微笑搖頭:「不了,真的有些事情要急著處理。」

祁山芙也想出去送一送,被祁夫人攔住。祁夫人望了一眼祁朔的背影,對祁山芙搖搖頭。

寒酥邁出祁家的院門,回頭對祁朔福了一禮:「不用送了。」

「你要當心些。」祁朔眉頭始終未曾舒展開,焦慮且擔憂。

祁朔看著寒酥不急不緩的樣子,更是心急,他脫口而出:「你當真以為赫延王能一直保你?他對你只不過是一時……」

祁朔突然緊抿了唇,後悔說錯話。

他不該對寒酥說這話,他不該讓寒酥知道他已經知曉她與赫延王的事情。她那性子,若得知他已知曉她被人養成了外室,她必然自尊心受挫。

他偏過臉去,舒出一口濁氣:「是我失言,我腦子不清醒胡說的。」

可他又忍不住轉過臉來望向寒酥,見她仍舊眉眼間疏離淺淡,不急躁不羞惱。她這個樣子,反倒讓祁朔心裡更不是滋味兒。

寒酥向來不喜歡跟別人解釋自己的事情,她沒說什麼,轉身提裙抬起一隻腳榻上登車足凳。

祁朔咬牙,腮線被咬得綳直。他看著寒酥登上馬車,終究是問出來:「你不願意與我成親,是因為他嗎?」

寒酥已經登上馬車,她一手提裙一手扶著車壁。她扶著車壁的手微微用力,回頭看向祁朔,問:「我為什麼不願意與你成親?」

祁朔心裡突然一慌,他抬手,掌心貼在額頭,慌聲:「我……我又說錯話了。因為賜婚,因為你不想得罪公主得罪皇貴妃連累祁家。」

祁朔將手放下來,盯著寒酥的眼睛,忍不住又問:「若沒有賜婚呢?酥酥,若沒有賜婚這件事……在嫁給我與跟了赫延王之間,你會如何選?」

嫁與跟,兩個不一樣的動詞。三媒六聘與他成婚,還是跟一個更權勢卻沒有名分的赫延王?

寒酥非常平靜地開口:「祁朔,你覺得現在我有心情和你說這些嗎?」

「抱歉。」祁朔一邊點著頭,一邊向後退。

狼狽得像一條狗。

「祁朔,這世上沒有如果。」寒酥說完鑽進了馬車。車門關上,將兩個人隔開。

祁朔望著寒酥的馬車遠去。

終究還是他不夠有權有勢,阻止不了汪文康的坑害,應對不了很多很多突髮狀況。

祁山芙站在院門口,探頭往外望去。勸慰的話,變成了一聲淺嘆。

馬車裡,寒酥身上沒什麼力氣,倚靠著車壁。向來坐姿端正腰背挺拔的人,因為疲憊而軟下來。

翠微擔憂地望著寒酥,說:「娘子,您別這個樣子。雖然我沒有見過老爺,可是您相信他不會通敵,那他就一定不會!咱們派人去鄲鄉找人,等找到人就什麼都清楚了呀!」

寒酥算了算日子,按照祁朔所說,他自發現父親時,便派人尋常。這都半年了也沒有消息,那父親還留在鄲鄉嗎?還是已經進了北齊境內?

馬車突然的顛簸,打斷了寒酥的思緒。

這條路本是寬敞平坦的磚路,不該顛簸才是。片刻后,寒酥聽見了車夫在前面詢問的聲音。

這是被人攔了車。

寒酥微怔,心裡咯噔一聲。

翠微也變了臉色,喃聲:「娘子你說這幾日要少出門,注意安全的……」

汪文康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李大人去赫延王府抓不了你,我來替天行道!反賊之女,還不快下車就擒!」

汪文康的軟轎停在寒酥的馬車前,擋了去路,小廝立在一旁掀開軟轎的帘子。汪文康坐在裡面,舒舒服服地翹著二郎腿。

這裡是熱鬧的街道,不少商販和行人好奇地駐足觀看。

自年前在京中再遇寒酥,汪文康就懷著弄死這個一身反骨的女人!可因為寒酥借住在赫延王府,汪文康不得不將弄死寒酥的計劃拖了再拖,想等赫延王離京出征后再說。可眼下不一樣了啊!皇貴妃開口讓他弄死寒酥,他是再無顧慮,也不等封岌離京了。

李大人沒能從赫延王府將人抓出來,寒酥居然從赫延王府跑出來,這不是傻了嗎?他現在就將人辦了,赫延王府要追究上面還有皇貴妃頂著!

寒酥本已料到皇貴妃近日可能要找汪文康將她滅口,她原本打算待在赫延王府深居淺出避險,卻因為父親的事情心神打亂,只帶著翠微就跑了出來……

寒酥眸光浮動,飛快想著對策。

「你們幹什麼?你們拉我幹什麼?」車夫被汪文康的人拽了下去。

車門被拉開,外面明媚的日光照進來,也讓汪文康囂張跋扈的模樣映入寒酥的眼帘。

寒酥搭在腿上的手悄悄攥緊,她盯著汪文康,問:「你就這麼迫不及待?連等他出京都等不及?」

「哈哈哈!」汪文康哈哈大笑了兩聲,他攤開手,「等?等誰?難道我——」

汪文康目光望向遠處,說了一半的話突然戛然而止。

封岌騎馬而來,因是鬧市,駿馬並不疾馳,長腿一步步往前邁著,馬蹄踩著街道上的磚路噠噠作響。

汪文康目光晃動,立刻從軟轎里出來。他的臉龐上前一刻的囂張氣焰消散,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待封岌騎馬走近,他躬腰拱手:「赫延王,我這是要請寒酥進衙門一趟,將案子查清楚。」

封岌居高臨下地瞥著這個小人,問:「原來案子還沒查清?」

汪文康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急道:「不不……案子已經查清了,是喬大人……」

封岌冷笑了一聲,再問:「原來這樁案子不歸你管?」

汪文康被問的啞口無言。

這案子不是汪文康來料理,他根本就沒有實權。可他又沒傻到底,不能說是皇貴妃交代把寒酥扣下。一雙鬥眼在他眼眶裡轉來轉去,飛快想著對應之因。

皇后被廢,皇貴妃掌管六宮,如今又有孕在身,鳳袍在身指日可待。難道赫延王真的不給個面子?

汪文康清了清嗓子,道:「我只是路過,聽說李大人今日去府上沒能奉命將人帶回去。我謹記皇貴妃娘娘教誨……」

他故意將「皇貴妃」三個字咬得很重。可是這一次他又是話還沒說完,再次被封岌的一聲冷笑打斷。

「皇貴妃?」封岌沉聲,「這世上已經沒有皇貴妃了。」

「啊?什、什麼?」汪文康整個人愣住。他聽錯了嗎?他轉過頭望向身邊的小廝,小廝亦是一臉獃滯。

他再次不敢置信地望向封岌。赫延王是唬他的吧?他妹妹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昨天還召見了他,怎麼能說沒就沒了?一定是假的!

可是……赫延王會拿這種事說謊嗎?

寒酥在聽見封岌的話時,卻重重鬆了口氣。

本就是在賭時間,好在她贏了。

汪家的一個家僕臉色灰白腳步匆匆地趕過來,湊到汪文康耳邊,抖著身子嘀咕了兩句。汪文康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毫無血色,他一刻也不想耽擱,逃離似地鑽進轎子,急聲:「走走走!快回家!」

圍觀的百姓見此,議論紛紛,皇貴妃沒了?那汪文康這個京中惡

霸是不是再不能胡作非為了?

封岌並不理會汪文康,他翻身下馬,又將手裡的馬鞭遞給車夫,道:「把馬牽回去。」他長腿一抬,登上寒酥的馬車,鑽進車廂里。翠微立刻從車廂里出來,挪到車夫的位置擔任起駕車的工作。

馬車重新駛動。

封岌坐在寒酥的身邊,瞧一眼她的臉色,將她的手拉過來,握在掌中。

「你父親……」

寒酥直接打斷他的話:「父親不會的。」

「好。」封岌點點頭,轉移了話題,「皇貴妃蓄意陷害冷宮皇后,被賜了白綾。冷宮皇后也在今日中毒而死。」

寒酥眼睫輕顫,總算是徹底鬆了口氣。父親的事情還沒有頭緒,能將汪文康這個惡人先解決,也算了卻一樁心事,日後不必再擔心。

封岌看向寒酥,道:「皇后中的毒是枯心粉,是你從師元良那裡要到的。」

「是。」寒酥點頭。

寒酥做的事情,封岌知道一些,不過仍有一些不清楚。他問:「你是如何說服皇貴妃用府中胎兒去害皇后?」

「運氣好罷了。她那一胎沒坐穩,她本就有那個打算。」寒酥道。

封岌又問:「那是你如何讓聖上出現在冷宮?」

寒酥看了封岌一眼,封岌在寒酥的目光里看出來寒酥根本不知道今日聖上出現在冷宮。

「我只是將皇貴妃意圖用腹中胎兒做文章的事情告訴了皇后。」寒酥道,「論後宮爭鬥的手段,我自然比不上皇后。我只要告訴她,她一定有辦法藉機揭露、扳倒皇貴妃。」

封岌皺眉看向寒酥。

她說得雲淡風輕,好像她沒做太多事情,可封岌卻知道籌謀之事最難在於揣度人心。

知道封岌還有些細節想問,寒酥也有心從父親的事情里分分神,她主動對封岌說:「提前一段時日教兩位公主畫風箏,故意帶她們去空曠之地放風箏。宮中空曠之地,除了不可靠近之地,只有冷宮前。」

「怎麼讓風箏掉進冷宮中?」

「小時候經常放風箏,在線上做些手腳,讓它掉進冷宮牆內並不難。」

封岌略沉吟,便想通了些,他緩聲開口:「普通風箏丟就丟了,因為是公主親手所繪,才有理由進冷宮。然後將消息遞給皇后。」

「是。」

「那你又是如何給皇後下毒?」

「遞消息的紙條上。」

「不怕被查出來?」封岌再問。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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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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