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殊榮

4.殊榮

吳然在安多醫院見到了於美姍,她還在昏迷中,人瘦極了,體重比以前瘦了許多,臉色鐵青,新疆維吾爾大媽給她的長裙已經磨成了一條條;由於沒有交住院費,醫院只是做了簡單的搶救,還沒有輸液治療。吳然身上也沒剩多少錢,他向醫院領導講明了情況,領導很為難,要他出示證件;他犯愁了。,他曾經有過何等輝煌的證件,中華人民共和國教授級高工,博士生導師,獲國家科技進步獎一等獎證書,國務院有突出貢獻的科技專家。他曾有過多少輝煌和榮譽。可是,退休,可怕的的退休,象一張大嘴的老虎吃人一樣,把他的一切證件榮譽都掠走了;當他有一天見到一個垃圾箱里裝滿了被撕碎了的各種證件,其中一張,就有他的彩照被撕得粉碎,他流淚了;這些寶貴的證件就象他的親愛的兒女一樣,每天他都要精心擦拭,保護,早晚還要端詳一遍。可是證件都被銷毀了,他永遠的失去了他們。今天,醫院院長問他的證件的時候,他沉默了,只能拿出普通的身份證。還好,院長相信了他。

於美姍經過幾天的治療,睜開了眼睛,吳然怎麼也控制是不住自己,他嗚嗚地哭起來。失聲說:

『』美姍,是老師錯了,你原諒我吧」。於美姍這次沒有惱怒,沒有喊叫,她很平靜,靜靜地躺著,她也哭了,眼淚順著臉流下。吳然想拿毛巾給他擦,可是,他沒敢碰她,他心裡矛盾極了。他安慰她說,「孩子回去吧,你先和玲玲住在一起,你的房子,回去我找最好的律師,我就不相信,社會主義國家,假的就是假的,能混一時,蒙不了長久,法院是幹什麼的?公安幹警是幹什麼的?壞人早晚要落網。」

於美姍說話了,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老師,你回去吧。我不怨你。人總是要死的,你想:象宋慶齡,魯迅,趙一曼,余純順等他們都做了不平凡的事,今天,他們已去世多年了,可是他們還活在人們的心裡。我們現在的許多老人,活著只是等待明天的回歸,每天活著僅僅是吃飯睡覺而已。100年以後,荒草萋萋,有誰還記得他們呢/?老師,你說對吧?我留在西藏,過了幾十年,有人回憶起我的時候,能認為我為愛情而死就行了。老師,其實我也不傻,我一個40多歲的人追求你一個50多歲的喪偶老人,難道我不怕人笑話嗎,這在咱們院里就成了天大新聞。老師你還記得蕭伯納嗎,他的最後一個夫人和他差了幾十歲,

她是怎樣被他感動的嗎?我也是一樣,我圖你有錢嗎?你的錢和富人比,不到他的百分之一,圖你有地位嗎?不是。,那麼我究竟圖你的是什麼,我本不應該告訴你,看在你來沙漠捨生忘死的找我,就告訴你吧。」

於美姍有些說不下去了,她喝了口水,「你知道你家的倉庫里放的都是什麼嗎?有一次玲玲領我進倉庫找畫筆,我發現了那一皮箱書稿;玲玲說那是你的命,是你幾十年被退回來的稿件和退稿簽,你無比的珍愛,你經常清理、修改。這是你和常人的不同之處,常人廢稿就扔了,可你卻精心地保留著,珍愛著,每天象看你的兒女一樣看廢稿。老師,這到讓我想起了幾個人,我認為,自古以來好的作品都產自無名作者之手。就說曹雪芹吧,他一生寫一部紅樓夢,他活著的時候沒有看到書的發表,死後經人修改才出書。文革後期南方有一個葉辛,他為了他的「蹉跎歲月」幾次不能出版要跳崖,後來北京來人才救了他。老師,你今天面對一張張廢稿和退稿簽究竟在想什麼我不知道,我被這個情景深深地打動了。」

吳然被感動了,想不到一個看似很簡單的女子,其實很不簡單。他拿出身上今後用的錢交給於美姍,於美姍搖頭拒絕了,她心裡在苦苦地企盼,盼他能真正的認識他所說的那個[錯誤];等了半天,又讓她失望了。她難過得說:

老師,我的要求不高,黃山會議我錯了,給你造成傷害;我想,你我結婚是順理成章的事,可是你卻放不下師長的架子,不理我,這讓我受不了。「

吳然能說什麼,沉默,一陣難堪的沉默。

他妻子病逝多年,他不甘心自己就這樣下去,落下個壞名聲,於美姍出走了,她是自己一手帶起來的學生。她從外國語學院畢業進研究院那天開始,領導就委託自己當他的師傅,可是她卻把師生友誼錯當愛情。她這樣要求他,他做不到。;他要為她找一個愛人,可是這個女翻譯拒絕了他。,一個人跑到沙漠上來了。現在找到她,她還堅持她的愛,怎麼辦呢?不答應她,她要去死,死亡對一個善良的人士很悲壯的。

· 。吳然想到了大象,,當大象想要死的時候,它先帶領象群奔跑。幼稚的小象爭先恐後跑到前面去了,大象慢下來。

· 它悄悄地離開,找一個偏僻的地方,山谷,或是密林。或是草叢菁菁。它死了。幾個月後,小象發現了大象,他的肢體被其它動物分享了。只剩下一對象牙,那時,想象得出,小象悲傷極了,一起衝天嚎叫,紀念他們的親人。

吳然想了很多,他想到了海明威。,海明威也是一個為愛情而死的人。他和畢加索不一樣,畢加索的一生主要是積累財富,財產多得由法國政府繼承。他的錢太多了,相當全世界大作家的財產總數。海明威沒有多少財產;他什麼都不需要,唯一需要的是女人,是愛情。他失去性能力,他痛苦得很。他失去了男人的樂趣,海明威把對女人的愛作為他的唯一,沒有這個形式他寧可死,他嫉妒其他男人和女人的親熱。

海明威不敢看年輕人在一起,擁抱,親吻。他有很多女人,她們都等他和他**,可他在越南戰場被槍打傷,他不敢見他的女人。女人把他拉到身上,。他說我能夠自己來。可是太讓女人失望,他不中用了,他眼裡滿含淚水。穿上衣服,到外頭。自己把長筒槍插進嘴裡,扳動了扳機。

吳然陷入極度的痛苦之中,

於美姍,一個痴情的女翻譯,他們年齡相差近20歲,她對他的愛是真誠的。為了他的愛,她不顧一切……。。

她把他看成是一個完美的人,一個受尊敬的長輩,一個學者,一個名聲不菲的作家。這次她出走,沒有留下任何跡象。她出來半年多了,人變得蒼老了許多,身上一套西裝磨破了,長久不打扮,頭髮蓬鬆凌亂;現在見到她,卻不知說什麼。

吳然沉默一會,安排於美姍安心住院治療;他累極了,他去休息。

第二天,吳然來到安多醫院,於美姍又不見了。

在安多,,吳然再次找於美姍,遇見一件奇怪的事,在髮廊的大廳里,懸挂著一排各種新髮式的明星照,其中有一個身穿婚紗的女子明星照很象於美姍,他向老闆打聽,女老闆滿面春風地告述他,這是一個外地女子遇見了來西藏旅遊的港商,他們一見鍾情,今天上午來燙的頭髮,他們就住在對面本市最繁華的賓館,女子說要到布達拉宮去舉行婚禮。

吳然聽完心裡高興極了,,他一年來盼望的不就是這個結果嗎,於美姍的終身大事終於有了好的歸屬,自己可以向她的父母交代了,去掉了自己一塊心病。他謝過女老闆,來到賓館打聽,賓館小姐告述他,這裡住過一對新婚夫婦,剛來的時候,女子象個乞丐,渾身衣服又臟又破,人長時間不洗澡,渾身透出腥臭味;男的很老,西裝革履,儀錶堂堂,人們都很納悶,這樣一個仗義疏財的人,怎麼愛上了一個乞丐?

賓館保安覺得他們有問題,詢問了港商,問是否能談談;港商漢語說的很吃力:他一下車,就看見車站廣場上圍了一群人,看一個女子吹笛子,這個女子的有生力量都集中在這個笛子上,她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她笛子吹的不太好,可是她在拚命地吹,汗水濕透了衣背,幾個藏族老大媽給她一些乳酪、米粑,她沒有吃,還在不停地吹,周圍給錢的人很少。他出於好奇問了一句,「wereyou

from」[你從哪來]女子沒回答,他只好很吃力地說漢語:「你,哪的?她停下了,開始打量他;他是長者,走到近前,手撫摸她的頭問,告訴爺爺,你今年多大?女子搖搖頭,看著他流下了眼淚。「youareverydirty,youshouldtakebath」他又說了兩個字,「洗澡。」

女子跟他走了。他領著女孩去了賓館,先安排她住下,又領她洗了澡,去飯店吃了飯,去超市給她買了幾件新衣服,還到髮廊做了頭髮。女子經過梳洗打扮,判若兩人,變得光潔亮麗,楚楚動人。他驚呆了,情不自禁地說了一句,「youareverybeautifuliloveyou」。[你很美麗,我喜歡你]她,臉紅了,跟他又回到了賓館。

拉薩的繁榮是人們意想不到的,10幾年的高速發展,一些帶有毛氈的平房,現在變成了高樓大廈,除了氣溫和內地不同,從市容市貌上看,和內地的大城市沒有什麼兩樣;吳然來到拉薩,他在車站,賓館,大超市都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聯繫號碼。他被安排在一個計算機招待所住宿,晚上,招待所空空蕩蕩,靜寂極了,拉薩還不是旅遊城市,來拉薩旅遊的人還不多。在計算機招待所住宿的人只有吳然一個人,收發室老頭把,大門、浴室、電視間、食堂所有的鑰匙都交給了他保管。靜夜,拉薩的夜晚很寒冷,吳然睡不著,他向夜空巡視,於美姍在哪呢?她要到布達拉宮去玩,一定會住在拉薩,她現在住在哪呢?

於美姍在布達拉宮玩的很開心,他們遊覽了這座古老的佛教宮殿,布達拉宮依著山勢的挺拔,一層一層開鑿修建。宮殿修得富麗堂皇,大殿的鐘聲、樂曲聲從人們的頭頂灌下來,殿里殿外青煙繚繞,讓人感到神秘莊嚴。

布達拉宮裡留下了一老一少兩個外地人的影子,他們玩的興高采烈、流連忘返,老者不時的拿出相機,給年輕人拍照。他們興奮極了。

於美姍和香港老人分開后,老人給了一些零用錢,她來到一家賓館。她伸手推開賓館門的時候,,有一個女人叫住了她:「小姐,你要住宿嗎?」於美姍轉身看了一眼,身後站著一位艷麗的女人,藏族打扮,身穿長條花裙,彩帶纏頭,為了抗寒,花裙外套了一件毛皮坎肩,脖頸上戴著兩條項鏈,一白一黃,相映生輝,手裡拿著轉金筒,在不停的搖晃,她在祈禱她死去的親人早日進入輪迴,她說著生硬的漢語,「小姐,請住我們的旅店,我們那便宜。」於美姍不置可否,藏族女人看出了她的難處,又說,「我們那有零活,你還可以掙些錢。」於美姍又困又累,她沒有多想,跟藏族女人走了。

她們來到一間髮廊,髮廊分上下兩層樓,樓上是員工的宿社,樓下是工作間,夜深了,還有幾個男人在做頭髮。藏族女人笑吟吟地說,「大姐,你在這兒幫助洗洗頭,住宿可以不花錢,還管你吃飯。」她猶豫一會,走過來一個小女孩,教她怎樣溫水,給客人洗頭,怎樣使用發精。

於美姍自己也說不清是怎樣被一個廣東佬感動的,她在來到髮廊的第一天晚上為這個廣東佬洗了頭,以後的九天,廣東佬比她小几歲,是個小夥子,他幾乎天天來做頭髮;每回來都點名讓她洗髮,洗完發后又約她去吃夜宵,吃完夜宵后又規規矩矩地送她回來,他送她的方式很特別;每次都不給她打轎車,而是人力三輪車,當她上了三輪車后,他跟在後面跑,跑得三輪車師傅時常

停下來等他。

有一天,廣東佬問於美姍喜歡越秀公園嗎,她不懂。廣東佬說,越秀山是天下最美的山,想看風景可以和老闆請個假,他負責全程路費,參觀完越秀公園后想回髮廊打工再回來。她心動了,和髮廊老闆請了假,和廣東佬登上去廣州的飛機。

在飛機上,於美姍感到很神奇,飛機升上藍天,象停止了飛行,上面是藍色天空,下面是白色的地毯,沒有任何建築物做對比,飛機象是被掛在露天上一樣,一動不動太神奇了。飛機在廣州白雲機場降落,天已經黑了,他們住在機場賓館,廣東佬很講究,為她單獨開了一個房間。第二天,他們去參觀越秀公園,在越秀山頂上,看見珠江象一條白色的玉帶在市區流過,美麗極了。

於美姍心裡很有感觸,她很感謝廣東佬,讓她一個北方女子來到南方,遊覽了全國著名的南方大廈,還給她買了許多衣服。中午,他請她在公園飯店用餐,他們選擇了一個雅座,當服務小姐端上菜盤時,於美姍驚呆了,幾個炒菜竟高達3000元,這對她一個翻譯是一個破天荒。

鮑魚過去很少聽說,吃鮑魚更象一個神話,廣東佬夾起鮑魚送到她的嘴邊,她臉紅了,吃不下去,覺得有些眩暈。他給她倒酒

她喝多了。

第二天,他們去廈門遊覽,他們在大沙頭碼頭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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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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