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馬車雖然已經走的很慢，但是依然有些顛簸，秦家小少爺秦博宇神情小心的坐在馬車的前面充當起了車夫，他不時回頭望望車內，心驚膽戰的樣子，好像有些風吹草動都會將他膽子嚇破似的。車裡躺著的人兒好像已經睡熟，俏臉埋在臂彎里，看不見表情，身體隨著馬車的晃動輕輕的搖著，呼吸清淺，連空氣中好像都瀰漫著一陣甜香，只有博宇知道這甜香中蘊含著怎樣的危險。

快近中午的時候，從行齋里已經傳出了消息，博宇雖然平時總是會奚落莫莫，但是對莫莫能夠奪魁還是很有信心的，知道她落榜了，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樣的反應，差一點就趕著馬車提前落跑，只是現在瑾哥又不在身邊，他一邊怕莫莫一時火起再拆了行齋的房子，一邊又怕自己如果現在不跑一會兒可能會先於那房子遭殃，正左右為難，莫莫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遊魂一樣盪到他的近前，唬了他天大的一跳，還以為大白天見了鬼。

博宇知道自己的神情姿態一定像極了平日里自己口中的狗奴才，但是對這種對莫莫本能的反應卻又無可奈何。他絞盡了腦汁也沒想到什麼安慰的話，兩個人木獃獃的對著，博宇終於切身體會到什麼叫度日如年，還盤算著瑾哥是不是有這先見之明所以才會趕在今天之前跑掉。

「沒……沒關係，十年之後……」莫莫猛地抬頭看他，對上她冷如寒劍的眼神，博宇覺得自己從頭頂到腳底板一下子就都涼了，恨不得把自己舌頭齊根咬掉一口吞下去，好端端的提什麼十年。

莫莫也不作聲，只是冷著臉盯著博宇看，足足看了一刻鐘，把博宇看出一腦門汗來，然後才蓮步輕移，用柔的不能再柔的姿態躺進車裡去。博宇哪還敢再言語，默不吭聲的坐到車夫的位置上來，也不知道是停是走，伸脖子往後面看了半天，莫莫也不說話也不動，更沒給出什麼指示。博宇看了看行齋的大門，想這地方不能久留，莫莫這下肯定是打擊大了，所以暫時處於獃滯狀態，等一會反應過來了，若是還停在這裡，恐怕她會衝出去放火。隨著吱扭一聲，馬車徐徐而動，行齋漸漸的消失在視線里。

這已經是三個時辰之前的事了，博宇逛得灰頭土臉，不時的回頭看莫莫，現在反倒是恨不得她能有什麼反應。繞著城也足足有兩圈，博宇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日頭偏西，眼看天就要黑了，總不能就這麼逛下去吧，不知道瑾哥如果在又會怎麼說。

「莫莫？」手掌攏成一個小喇叭罩在嘴上，博宇輕輕的試探著，「莫莫？」

「幹嘛？」莫莫小臉一偏，眼睛里好似流動著一抹冷艷的光，皓齒輕輕的咬在粉嫩的唇瓣上，已經印下了一條血痕。

「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我們喝他個一醉方休，醉了不就全忘了？」一句話被博宇說的結結巴巴的，「沒什麼要緊，反正……」

「不想喝。」莫莫坐起來，雙手環在膝上，一雙眼睛也只是木然的看著車外，博宇還以為她哭過了，可卻不見淚痕。

「那，你說要怎麼辦。」

「我……」莫莫提了提聲音，可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似的，這個字就那麼懸在半空中，博宇豎著耳朵等下文，等到的則是震耳欲聾的敲鑼打鼓的聲音。兩個人都是一愣，莫莫掀了帘子往外看，見是一隊人披紅挂彩的聚在前面的一所華宅的門外。博宇不覺得咧了咧嘴，五官都要扭曲了，自己竟然好死不死的停在了這次藥王大賽奪魁的人家門口了，而那兩塊大紅的印著燙金大字的藥王牌子，好像生怕亂子不夠大一樣扎人眼目。

「秦博宇！」莫莫像是終於被點燃了捻兒的啞炮一樣回過神來，「你故意的！」

「可能嗎？我吃飽了撐的啊？」博宇抱頭就跑，這還沒躲得過莫莫的一腳，差點把他從馬車上給踹下去。

「哼，明知道我心情不好還來這裡敲鑼打鼓的，擺明了是在氣我，好！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手段。」莫莫從車上縱身而下，博宇嚇得趕緊翻身上了旁邊人家的院牆，卻發現莫莫並沒有沖著自己來，而是直奔那喧鬧之處而去。

「啊？你幹什麼去？」博宇站在牆上，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又不敢貿然下去給莫莫當了炮灰，只好擺了個騎牆難下的造型，十分的英雄氣短。

「哼，明明就是我贏了，卻讓他當了藥王，不要臉，明明第一次考試才得了三十一分。」莫莫的聲音越來越低，可腳步卻越來越快，博宇嚇得又趕緊從牆上跳了下來，莫莫心情不好想發泄，這個他舉雙手雙腳的贊同，只要不是發泄到自己頭上。可是這一家，實在是……總不能連著禍害人家兩次吧。莫莫雖不認得，但是博宇記得很清楚，這次的藥王是誰？正是前幾天被他們把洞房都捅了個窟窿的凌家少爺凌霄！

本來莫莫對這次藥王大會就十分的有信心，再加上第一段的比賽結果，就更讓她覺得要拿藥王這個稱號簡直是探囊取物一樣的簡單，誰知道，居然敗在了第二段考試上，讓她怎麼能甘心。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其實莫莫敗的還是有道理的，只是她不那麼認為就是了。莫莫從小跟著莫侯學習藥理醫術，但是由於莫侯從莫莫父母發生的事之後就不再給別人看病，所以莫莫的醫術基本上等於紙上談兵，並沒怎麼真正接觸過病患，更不要說親自給別人看過病了。而這次藥王大賽的第二段考試，居然找了個活人當考卷，讓剩下的九位考生對症下藥，莫莫的葯下的並無問題，但是由於她在醫術上還有所欠缺，當然在用藥方面就不如行醫多年的人那般老練，輸就是肯定的了，只不過她沒有想到竟然會輸的那麼慘，成績在九人中排名最後。而這次考試第一的則是上次得了三十一分的二號考生，綜合來講，藥王的稱號他當之無愧，可莫莫不這麼想，既然是藥王大賽，就應該拿第一段考試的成績作準，居然會巴巴的考起醫術來，再怎麼想她都不甘心。

「明明叫藥王大會，為什麼要考醫人看病？他贏也贏的不光彩，那些考官通通都是笨蛋。」莫莫被博宇扯住了袖子，前進受阻，但不影響舌頭的功用，這些話她都已經嚼咕了幾個時辰，現在說出來像倒水一樣的順滑。

「算了算了，我們去喝酒，去喝酒。」博宇只差抱了莫莫就跑，本來見了凌家人就心虛，如果這次再讓莫莫鬧一次，那還得了，這梁子不就結下了？博宇邊勸莫莫，邊賊眉鼠眼的往凌家的大門口看，生怕遇到什麼熟人。

「憑什麼算了，如果他是正人君子，就應該把藥王的稱號讓出來，這是藥王大會，又不是什麼醫王大會！」莫莫小臉漲紅，雙手叉腰恨不得把吐沫星子都噴到博宇的臉上去。

「我知道我知道，咱倆去喝酒，喝酒。」除了喝酒博宇實在是想不出其他可以勸莫莫離開的辦法，但這也給莫莫開了一個讓博宇後悔不迭的頭兒。

「好，喝酒。」莫莫一字一頓的說，博宇臉上的笑還沒等綻出花來，聽了莫莫接下去的話，那朵笑花迅速凋零枯萎，「我們就去那裡喝他們的慶功酒！」莫莫拿手一指。

「咱們湊他們的什麼熱鬧，咱們喝咱們的。」博宇覺得自己的頭皮都要炸起來了，有一股涼氣從腳底板一直竄入心口。

「什麼叫湊熱鬧，難道這酒我就喝不得？」打擊容易讓人萎靡，但是也一樣會讓人精神亢奮，而莫莫顯然屬於後者，此時的莫莫臉頰緋紅，無酒自醉，看來這酒是非喝不可了，博宇進退兩難，只好跟了莫莫，一副頭掉下來碗大個疤的神情被莫莫連拉帶拽的走向凌府。

凌家的小少爺凌霄得了藥王的稱號，這可是自上次的搶親事件以來凌家的第一件喜事，不單凌家準備大操大辦，就連親友也齊了心的要好好慶賀一下，如此一來，這慶功宴的陣杖就可想而知了。短短的幾個時辰而已，能把凌府布置的如此有模有樣，看來之前他們對凌霄的奪魁就很有把握。

博宇和莫莫拉拉扯扯的幾乎半滾著來到門前，自有管事的站在門口迎人，見了兩個人的德行，不覺得都愣了一下，管事的自然機靈，認識秦家小少爺，卻半天沒看出兩人的關係，又不好問，只得恭敬的讓了進去。

博宇覺得自己脖子都漲紅了，兩手空空的來道賀不說，還帶著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莫莫，這凌家不知道和自己上輩子結了什麼仇，八成是欠了自己不少錢，不然怎麼需要這一世還的這麼辛苦。博宇跟在一個領路的丫環後面，苦著臉想著一會兒萬一出了事自己可怎麼和這一大票人交代，回頭一看，竟然不見了莫莫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