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五花香豬
在陶日昶看來,眼前這個女子是他妹子月姣不假,卻總感覺跟他自小就認識的月姣似乎有些不一樣之處。
在他所有的記憶當中,月姣是個品行端莊的女子,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時時恪守規矩,處處透顯溫良。
而此時的月姣,卻絲毫不見端莊模樣,濃妝艷抹,搔首弄姿,眉宇之間,透著一股子妖媚。看她身材,也比原先圓潤了許多,似乎——也高了一些。
難道真是自己太久沒見著妹子,對妹子的印象模糊了么?
「哥呀,你最近忙啥呢,咋這麼老久不來看我呢。我猜呀,你一準兒是讓我嫂子給整服帖了,她不讓你出門,你就不敢出門,是不是?是不是呀?幹嘛不說話呀?怎麼?不敢說呀?嘁!真沒勁,大老爺們兒連句話都不敢說,還不如個娘們兒呢。」
這個月姣張嘴便是粗俗言語,說完了話,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坐,翹起二郎腿,渾身亂哆嗦。
這這這,這分明是個潑婦!
陶日昶氣得兩手顫抖,想不到自己的妹子居然變成了這副德性,若不是看妹夫的面子,非給她來兩巴掌不可。
他氣呼呼地不理會妹子,甚至都懶得看她一眼。
「月姣呀,」馮善長說話了,「你今兒不是跟趙老姑她們約好了打小牌么,你還不去?」
「對呀!」月姣騰地站起,「你要不說,我差點兒忘了。好哇,那幾個老不死的,上一回合夥騙老娘的錢。今個兒,老娘我非讓她幾個老棒子連本帶利都還給我不可。」
接著,又對陶日昶說:「你坐著啊,我出去了。」
說罷,便一陣風似的沒了影子。
「她!她她她……」
陶日昶氣得臉紅脖子粗,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大哥,大哥,您消消氣兒,」馮善長緊著勸:「您千萬別跟她一般見識,婦道人家,一旦沒事可干,就開始招貓遞狗閑不住了。您呀,隨著她愛咋咋地,咱家也不缺錢,花唄。留著也不能下小崽兒,不花幹嘛呀。」
「可她,她她,嗐……」
陶日昶無奈地搖頭嘆息,什麼話也不想說了。
「得嘞。咱呀,別管她了。我這就讓人把五花豬牽過來,讓您瞧瞧新鮮玩意兒。」
說罷,高聲吩咐候在門外的一個下人:「去把那頭母豬給我牽過來。」
吩咐完畢之後,接茬說好話,勸大舅哥別上火。
不大會兒工夫,下人把那頭五花豬連拖帶拽地弄到了花廳當中。
「大哥,看看吧,這就是五花豬了。」
「呀!嘖嘖嘖……」陶日昶只看一眼,便咂舌不已,「這東西五顏六色的,還真挺好看的。」
既然名叫五花豬,肯定有不同常豬之處。身形瘦,四肢長,五色花紋,極為艷麗,竟如芍藥綻放一般,非常奪人眼球。
陶日昶平生頭一回見著這麼一個稀罕玩意兒,不由得挑起大拇指連聲叫好。
說來也怪,那頭五花豬竟用力掙脫皮繩,一下衝到陶日昶的跟前,用頭蹭陶日昶的褲腿。
陶日昶以為這畜生要咬人,嚇得趕緊躲在了妹夫的身後。
「畜生!」馮善長吼叫道:「死到臨頭,還敢放肆,待會兒我讓人活剝了你的皮!」
此言一出,五花豬立時渾身抖動起來,似乎是被馮善長的狠話給嚇著了。
「它......」
陶日昶深感不解,這畜生竟雙眼淌淚。
「莫非....."
它知道自己將死,為自己即將慘遭屠戮而悲傷么?
"會么……"
「來呀!」馮善長吩咐道:「把這畜生給我拖出去,剝皮開膛,燉了吃肉!」
五花豬趴在地上,哀鳴一聲;一對眼珠當中,儘是哀怨。
陶日昶竟一時覺得那眼神十分熟悉。
人與豬,四目相對。
那頭五花豬的身子晃蕩了幾下,強支著前肢,如叩拜般,對著陶日昶拜了三拜。
「還不把這畜生給我弄走!」
馮善長的聲音很吵,分明是怒了。
粗魯的下人,將皮繩子勒緊五花豬的脖頸,生生從花廳當中拖了出去。
而那頭五花豬,並不做任何反抗,任由粗魯之人把它拖走,將它剝皮開膛,將它剁成肉塊,投入滾滾沸水當中。
這樣也好,總算解脫了。
馮善長似乎想起了什麼,快步走出花廳,大聲叫嚷:「燉好之後,先把豬蹄、豬心端上來,豬臉兒給我留著,誰也不準動。」
回身進入花廳,見陶日昶坐著發獃,於是笑著問:「您這是怎麼了?難道,是捨不得那頭畜生嗎?」
「嗐......為了飽咱們的口福,卻要了它的命,我總覺著有點兒殘忍了些。」陶日昶語帶惆悵地說。
「哼!」馮善長冷冷一笑,「豬狗牛羊,生下來註定要被咱們吃肉,這就是它們命。咱們若不吃它們,那它們不就跟咱們平起平坐了么。畜生就是畜生,人就是人;人吃畜生,天經地義。換言之,畜生被吃,同樣天經地義。您真必為死一頭畜生而發愁。」
「是呀。」陶日昶點一點頭,「你說得對,畜生怎能跟人相提並論,我沒必要為一頭畜生而唉聲嘆氣。那樣,我豈不是跟畜生……」
話未說完,兀自發笑:「不說也罷,不說也罷,呵呵呵呵……」
本以為燉熟豬肉,少說也要一個鐘頭。哪想到,連半個鐘頭都沒用了,下人便將一盆紅白相間的小燉肉,與四隻豬蹄,一顆豬心,擺在了桌在上。
舅哥與妹夫相對而坐,喝著好酒,嚼著豬肉,有說有笑,十分融洽。
這五花豬的肉,果真配得上「天下第一」四個字。
陶日昶有幸在有生之年吃到如此美味,不由得胃口大好,一連吃了半盆肉,四個豬蹄也被他一人啃個精光。那顆拳頭大小的豬心,一分為二,與妹夫一人一半。
吃飽喝足,飲茶閑聊。不覺已經到了申時,再待下去,天就要黑了。
陶日昶起身告辭,請妹夫派車送他回家。
馮善長假惺惺地要留他住宿。陶日昶則以不想看見月姣後生氣為由,非要回家不可。
既如此,多說無益。馮善長吩咐車夫套車,送舅哥回家。
放下陶日昶回家之後發生什麼事情不提。
只說馮善長,親自端著整個的扒豬臉,來到盟弟李小武的床前,喚盟弟起來品嘗人間美味。
李小武緩緩醒來之後,鼻尖兒抖了幾抖,聞見了肉香。
揉一揉惺忪的睡眼,看清床頭的小桌上擺放著一隻扒豬臉,伸手撕下一大塊來,塞進嘴裡,嗚噥嗚噥地大嚼。
「香,香,真香,太香了……」
一邊順著嘴角流淌油汁,一邊誇讚美味可口。
「吃吧,吃吧,多吃點兒。」馮善長陰惻惻地笑著,「吃——飽——了,好——上——路!」